第76章 祭台
韩湘猛然惊起,身上的白熊毛皮在寒风下浮现洁白的波纹,耀着天边的日光,合着身周冰墙,倒是颇有一番韵味。【】 他那夜在南际山巅可是见到这钓鱼老翁的威力,挥手震杀两个墨阳剑客,其功深造化只怕已是世间绝顶。但他却未能亲见这老翁独斗武林盟主与夜魔的风姿,如若不然,定然更加震惊在胸。 此际四野无人,冷意透体,韩湘疑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转眼又看到那钓鱼老翁与锦衣汉子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透着怪异的光芒,不禁疑惑更重,再问道:“这里是哪里?我不是在幽冥深渊吗?” 锦衣汉子邪笑依旧,钓鱼老翁却走了近来,上下打量韩湘周身,那一双浑浊的老眼似能将韩湘看的通透,嘴里不住“啧啧…”。 他并不回答韩湘的话语,自顾道:“金丹破碎,倒是不小的伤势,怕是坏了他这一副绝好的根基了。” 韩湘听得云里雾里,只听那锦衣汉子接口道:“那怕什么?反正他修习的是先天功。” 钓鱼老翁似猛然醒悟,不住拍手叫道:“是了,是了,他修习的是帝俊的先天功,那这点裂缝破损自也不碍事了。” 锦衣汉子也抬步走近,点了点头,却不无遗憾的道:“只可惜,凭着骆岐的实力竟也破不开这小世界的规则。” 钓鱼老翁却仰头斜一看天,眉目间浮现半分鄙夷,冷声道:“非是骆岐实力不够,而是…”说着却再不言语,故作高深的看着半天 锦衣汉子急切问道:“而是什么?” 钓鱼老翁却自顾看天,眼角的鄙夷更甚,却再不回答。 韩湘猛地想起那日在幽冥深渊底部,那个霸道张狂的意识充斥了自身。占据了身躯好像有无边威能,挥手灭天,反手覆地。 但却在那结界将要破碎的瞬间,蓦地有黑气闪过,仿佛限制了自身的威能,将那个霸道的神识驱散了躯体。再度醒来后,便已在这片荒芜的冰天雪地中。 韩湘眉头微皱,看着故作高深的钓鱼老翁,沉声问道:“而是那道罚?” 钓鱼老翁枯瘦的身子猛地一颤,眼角跳动更甚,扭转头颅直视着韩湘,点头道:“正是。” 锦衣汉子也蓦地倒吸一口凉气,惊疑出声道:“它不是在十数次的轮回中消散殆尽了吗?” 钓鱼老翁摇头,长叹一声道:“哪里有这般容易?” 继而再次抬头看天,低语接着道:“帝俊破不开他的道,骆岐自也破不开…” 韩湘从这一番模棱的话语中似听出一二,心中不禁暗想:“这两人定然知道一切秘密。” 心中念起,嘴里也失口问道:“骆岐究竟是谁?道罚究竟是什么?还有先天功?帝俊?圣教?三寸界…到底都是什么?” 钓鱼老眼角再跳,似有不忍之意划过双眸,再次长叹一声,沉声道:“这些事情的缘由,不该我说,你跟我来吧。” 说着便转身顺着冰墙向深处走去。 那锦衣汉子深看了韩湘一眼,也自跟着钓鱼老翁的脚步走去。 谜团如烟云笼罩在韩湘的心田,让他呼吸都略感沉重,忙出声问道:“到哪里去?” 身侧风过有声,寒意深沉,但钓鱼老翁与锦衣汉子却再无言语,自顾前行,转眼已转过冰墙的转角,向着内里走的不见了。 韩湘心中揣揣,但也左右无法,只得慌忙踏起脚步,随着二人的身影追去。 冰天寒窖,万里一色,透过几座略矮的冰墙依稀可见远处天边有连绵俊山高低起伏。在艳阳下冒着深寒之意,泛着苍茫之色,仿佛置身在三九,又仿佛出生于玄渊。 越过层层冰墙,走过羊肠窄道,身侧冰面上倒映着韩湘被冻得泛红的身躯,只有白熊皮毛披在身上,挡住了脖颈自小腿。 但裸露在外的地方,已早感麻木。更有冷意再来,迫使韩湘不得不鼓动了内力,转动丹田中的内力金丹不住转动,徜徉了暖流游荡经脉血rou。 金丹上的缝隙却随着内力的鼓动更加密麻粗壮,透了暖流金光从毛孔中飘散而出,稀释在寒风中,再难保存自身的热量。 韩湘双腿打颤,嘴唇也被冻得乌紫,而身前的两人却不紧不慢的走着,任凭韩湘如何努力抬脚,灵踪倾尽,却总被二人拉下身后半丈。 左右无言,前后无语,只有寒风在侧,吹来了白熊毛皮上的微微腥臭。 终于在越过几处冰墙后,一片空旷的祭坛出现在天地中。 钓鱼老翁与锦衣汉子各自住了脚步,凝望着身前的祭坛,神情中带着点点激动与兴奋,又转身看向韩湘,点头示意走近几步。 韩湘紧了紧毛皮,抬眼处,阳光直射下带着冰冷的金光耀着眼前一片空旷。纵横约莫数十丈,中间一座冰雪铸就的祭坛孤零零落在那里,在阳光下,在天半缓缓飘落的残雪里,合着自身冰晶,耀着远处冰墙,乍一看去,不觉晃人眼框。 韩湘踏步走近,钓鱼老翁又已恢复了之前的泼皮模样,嘻哈调笑着道:“我的乖孙儿,赶紧踏上祭坛,那里有人能为你解答疑惑。” 韩湘左顾右盼,但入眼处尽是冰雪,天地一色,哪里有什么人影在祭坛上? 他投向钓鱼老翁一个疑惑的眼神,却听耳边锦衣汉子已笑着出声:“那里有三十三重台阶,你若上的去,自然也就能见到他,到时候自可以倾尽心内所有的疑惑,他都会一一解答。” 韩湘抬眼再看,正在祭坛四面,各有层层台阶向上。坚冰雕刻,平滑光洁,迎着日光闪耀着刺眼的光芒,有残雪落到台阶上,有风吹来,更飘然飞舞,向着远处飘去。 韩湘问道:“这里不是幽冥深渊,但这里是哪里?” 锦衣汉子哈哈一笑,声音爽朗而又雄浑,隐隐有强悍气势随笑声流散,震慑的韩湘心神一阵摇曳。但又忽觉亲切,好像曾在记忆深处有过这样一股气势曾缭绕在身周。 锦衣汉子道:“这里自然不是幽冥深渊,这里乃是中州极北之地,阴阳迷宫…” 韩湘心头一紧,还要再问,但那钓鱼老翁似已等待的焦急,忙出声道:“我的乖孙儿,你就别问那么多了,等你踏上台阶,一切自然就会明了,也省的我们这般浪费口水。” 韩湘只得压下心中疑问,再次抬眼看向那冰色的祭坛,只有冷意散出,却感觉不到一丝危险气息。 韩湘忽想:“这二人时而疯癫,时而正常,但却左右无害我之心,反倒曾在南际山巅救我性命,那么这里应该也无危险。” 当下再不迟疑,猛地将白熊皮毛裹的更紧一些,抬起脚步便向那祭坛上走去。 冰雪连绵覆盖眼眶,韩湘的心底丛丛疑窦频现,从出生,到长成,再有荒山,鬼火,妖兽,邪魔… 一切种种仿佛幕布卷动,跌宕起伏,压得他心中一阵翻涌,想要痛呼,但身边除了风雪,便是冰层,哪里有人愿意聆听他这个小人物的心声?
“不是她现在哪里?是否安好?” 韩湘孤步走着,身后的锦衣汉子却眉头微皱,低声道:“不知这阵法是否能再将骆岐唤醒?” 终于走到祭坛下方,层层台阶便在眼前。韩湘满怀对疑惑的求知**踏步而上,但当他右脚踏上第一层台阶时,却猛地心头一紧。 随着脚面的放下,沾染到冰面的寒意,韩湘只觉立时有万钧重力从四周挤压向自身。仿佛置身万丈海水深处,更似有两座如同南际一般的高山正向自身靠拢,让他不住想要后退,带着踉跄滚回凡尘。 这本非凡人所能踏足的地方,哪里由他这般放肆? 但随着压力的到来,韩湘心中对自身谜团的迫切渴求反倒更加强盛,他努力的回头看向身后。 入眼处,钓鱼老翁与锦衣汉子同样各自带着渴望与兴奋的目光看着这边。 钓鱼老翁眼角抖动,许是想要随着韩湘一同踏入这祭坛的台阶,但又有深沉的忧虑与恐惧划过,让他无奈斩断前进的心思。只把一身希望寄托在韩湘的身上,仿佛眼前的这个书生意气浓郁的青年,便是他再生的希望。 锦衣汉子的神情与钓鱼老翁一般无二,同样灼灼的望着韩湘。仿佛早知这台阶的变化,更深知那压力的强悍,他看着韩湘的目光却并未因这压力与隐隐中莫名的法则而抖动,只看着他,略有担忧浮现一般。 韩湘紧咬牙齿,脸上肌rou扭结,额头已有如蚯蚓般的青筋凸起,努力的承受着这股欲图挤压出他内脏的压力,狠狠的将右脚板踏上了第一层台阶。 随着右脚落实,韩湘的身子猛地一个抖动,便已顺着脚力直直站上,同时左脚也已抬起,与右脚并拢。 四周的威压如排山倒海,但韩湘心中的迷惑也更加深重,迫使了他的心,不住的在问着身边的压力:“这一切,都是什么?” 寒风凌冽,吹动了他身上的白熊皮毛。 那威压似如实质,并非心灵之感,竟连他周身的皮毛也再难翻卷飘舞,只如沾湿了水一般,弯曲而沉重的紧贴着韩湘的臂膀,感受着从他身躯中缓慢流散的汗水与一股不甘的气势。 韩湘却再难踏出第二步,仅此一层台阶,仿佛这威压已让他身死几度。若非是丹田中破损的金丹不住转动,生成了散发怪异气息的内力充斥全身,支撑了血rou抵抗不休,他怕是早已成了泥浆血水,扬洒了冰面一片艳红。 远处冰墙旁的锦衣汉子眉头紧皱,眼见韩湘的身子颤抖不休,不由出声问身边的钓鱼老翁道:“你说他能上的了祭坛上吗?” 钓鱼老翁眉头也不松缓,直勾勾的盯着韩湘颤抖的身影,沉声道:“他能破开幽冥深渊的结界,必然也能上得了这阴阳迷宫的祭坛。” 锦衣汉子却担忧更甚,失口问道:“但那结界本是骆岐破开的,却非是他。” 钓鱼老翁头颅一转,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问锦衣汉子道:“他不正是骆岐吗?” 忽然天边阴风再起,夹杂了寒意更加凌冽,仿佛天边的太阳都摄于冰冷,散出的阳光似也夹带了颤抖。 一道落寞的低语仿佛蚊蝇之声响起在钓鱼老翁与锦衣汉子的心田:“吾生于此…亦葬于此…” 二人转身看去,正是一个神情萧瑟的中年男子孤身而立,在冰墙的倒影里迎着天边白光仿佛在扭曲波动,不似真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