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不如畜生

    头痛欲裂，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就好像是身在一片黑暗之中。

    更要命的是，她的肚子怎么好像被什么东西顶着，把她的五脏六腑都快要从她的喉咙里顶出来了，喉咙处还一遍遍传来让她欲作呕的腥臭味，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好吵，耳畔一遍遍传来哭天抢地的嚎啕大哭，那撕心裂肺的嘶喊，就好像整个天都塌下来了一般。

    许是哭得太久的缘故，那个人哭喊的声音很沙哑，她边哭边喊“我这可怎么活哦！老天爷呀！你要索命就索我老婆子的命去罢！把我的可君还给我啊！”

    扑在孟可君身子上的黄氏，一声声悲凉的哭喊，让围站在门口的乡里乡亲，都跟着忍不住掉下了泪，和黄氏关系最好紧挨着住的王婶，摸了一把脸上的泪后，连忙走到黄氏的身边。

    想要把跌坐在地上的她扶起来，没曾想，太过伤心又是半瞎子的黄氏，随手一拽将王婶连同一把拽坐在了地上。

    跌坐在地上的王婶，正面对着被用锅底顶着肚子的孟可君，她苍白的大脸盘子，吓的王婶差点直接晕了过去。

    王婶连滚带爬的，从孟可君的脸前爬到自己男人王叔的身边，然后紧紧拉住他的胳膊，吓得脸色惨白头冒冷汗。

    一直蹲坐在墙角边，面如死灰的董家当家董敬业，这才站了起来，他一瘸一拐走到堂屋正中，想要将趴在孟可君身上嚎啕大哭的黄氏拉起来“别哭了，你眼睛本就不成，再哭真就瞎了！”

    “我的可君走了，我哭两声还不成了？我要是眼睛瞎了，能把我的可君换回来，尽管让老天爷把我的眼睛拿去！”

    黄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根本就不听董敬业的劝，最后她伸手一挥，将原本腿脚就不好的董敬业也推倒了，幸亏站在一旁的董家大儿子董永峰，眼疾手快伸手从后面扶了一把，董敬业这才没有直接跌坐在地上。

    但董永峰的这个动作，却引来了站在他旁边自家婆娘徐美娇的不满，她用手轻轻掐了一下董永峰结实的胳膊，然后对他翻了个白眼“就你手长！”

    听到自己婆娘的抱怨，董永峰立刻撒开了扶住亲爹的手。

    毫无防范的董敬业，愣是用不灵活的腿脚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没有摔跤，徐美娇说的话董敬业全都听到了，却只能脸色铁青的再次蹲回到墙角跟。

    “不就死了一个捡回来吃白食的傻婆娘吗？哭这伤心做啥？捡这么个傻婆娘回来还不如捡一只畜生呢？好歹现在还能给你们填填肚子。”

    穿着花布褂子的徐美娇，对着地上扑在孟可君身上嚎啕大哭的黄氏，连着翻了几个白眼，从孟可君被捡回董家的那天起，她就不喜欢她，现在死了更好。

    “你怎的这般铁石心肠呢？可君来了咱家半年，这好歹也是条人命啊！再说平儿都说她是为救他才落的水，你怎的能说出这般绝情的话呢？”

    黄氏抬起头，因眼神不好，在人群里搜索了半天，才凭着模糊的视线，在一群灰土衣衫里认出了那件鲜艳的花布褂子。

    “怎的就我铁石心肠了呢？你说自打这个傻婆娘进了家门，这个家有一天安生过吗？先是翠兰和他男人失了踪影，现又是青峰，就连村里的王半仙都说这傻婆娘印堂发黑就天生一个扫把星。都连带着把这块风水宝地都带晦气了！”

    最后一句话，徐美娇说的很小声。

    但即使声音很小，还是被耳朵比别人灵光的黄氏，听得一清二楚，想来自己的大儿媳，仍旧是对这块留给小儿子青峰唯一的家产不死心。

    “你不就打得这块地的主意吗？我告诉你，就我老婆子死了你也别想得这块地皮！”

    “你说的这是啥话？青峰没了，翠兰也没了，现董家就剩我家董大一根独苗了，这地你不给董大，难不成你还要带到棺材里去？”

    黄氏的话激得徐美娇连连跳脚，一把甩开旁边自家男人董永峰拉着她胳膊的手，她指着坐在地上的黄氏破口大骂。

    “这百八十里，都没见过你这样的老人，青峰翠兰失踪了都不见你有这般伤心，现抱着捡回来的傻婆娘哭天喊地的，莫不成这傻婆娘是你在外面偷汉子生的，这才哭的这般伤心？”

    徐美娇的话越说越尖酸，越说越难听，就连围在堂口的其他村民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都没想到徐美娇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再也听不下去，一直蹲在墙角的董敬业终于站了起来，他一瘸一拐的走到徐美娇的面前。

    “老大家的，你说这样的话也不怕天打雷劈？现人都死了，你就嘴上积点德吧！”

    原还想再嚷嚷几句的徐美娇，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的身上，只得无奈张了张的嘴，把已经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婶子！已经顶了好几个时辰了，怕是真的已经不中用了！还是把可君放下来吧！等会身子硬了就不好抬了！”

    一旁，身上的衣服还是湿漉漉的王满仓，走到黄氏的身边开口了，刚才孟可君就是他和村子里其他几个男人，捞上岸和抬回来的。

    一抬回来就立刻用早先的方法用大锅底顶着肚子，可这么顶了半个多时辰，躺在锅顶上的孟可君，丝毫没有缓过来的迹象。

    “不行！你们谁都不准碰我的可君！谁都不许碰！”黄氏哭的更大声了，抱着孟可君身子的手，也搂的更紧了。

    “董叔！”王满仓看向蹲在墙角跟的董敬业“现在不搬下来等身子硬了，肚子被锅底顶出来印子就不好看了！”

    董敬业这才又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自家婆娘的身边，和王满仓一起准备将黄氏拉开。

    “我的闺女啊！我可怜的闺女啊！”硬生生被拉开的黄氏哭叫的更厉害了，她拼尽全力往地上挣扎，因为眼睛不好，她只能摸索着朝刚才的方向摸去。

    “董大！你还在看什么？”

    村里辈分最高的王学坤，拿着自己手里的拐杖，直直的朝站在人群里，就好像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董永峰指着。

    董永峰这才赶紧朝自己的娘黄氏走过去“娘，起吧！”

    说着，伸手硬将又拉住了孟可君手的黄氏，搀了起来。

    好几个大男人，拽的拽拉的拉，黄氏终于被拽了起来，但黄氏拉着孟可君的手，却始终都没有松开。

    “你还在看啥？是真没你啥事吗？”这时王学坤又把拐杖指到了徐美娇的脸上“去把你娘的手掰开！”

    徐美娇原本还不想动，但是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又都落到了自己身上，最后她只得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朝黄氏走了过去。

    “放开！”毫不客气，徐美娇用自己长长的指甲，直接掐向黄氏的手背让她撒手。

    黄氏吃痛，只得放手，原本被她硬拉着身子已经离开锅底的孟可君身子，重重的又落回到锅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