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无处可去
却说凝香含泪夺门而出，却正巧撞见了正朝着化妆间走来的陆正虎。 凝香与陆正虎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只是在一起吃过饭，聊聊天而已。陆正虎早对凝香有意，但凝香心中装的却是陆豪，因此对陆正虎的挑明也并不表态，而是敷衍而过。今日见到陆正虎二人的关系，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此时见到陆正虎，更是不由得心头一痛，竟扑到了陆正虎的怀中，痛哭失声。 陆正虎一时愣然，不由得欣喜若狂，二人一时间在这大世界舞厅之中紧紧相拥，周围的时间与一切都仿佛瞬间停滞了一般。 “好了，你先去外面等我，我一会儿便出来。”陆正虎松开了凝香，温柔地道。而凝香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身在陆正虎的怀中，一时也是羞愧难抑，不由得一溜烟跑了出去。 穆武早知陆正虎对凝香有意，如今情形也知自己并不讨好，他的手便又渐渐攀上了腰间…… “陆爷。”穆武低声道。 “嗯……你来大世界做什么？”陆正虎点点头：“是来找小豪的？” 穆武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来大世界……看场歌舞……” “哦。”陆正虎看上去并不在意：“那，现在看完了？” 穆武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陆正虎此时虽然看似平淡无奇，但只要他站在此处，便可骇得他全身发抖！ “大哥！”穆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陆正虎毫不惊奇的转过头，穆文急三火四的跳下车，向着他奔来。 穆文原本正在光明大戏院中与合资者谈着生意，却突然接到了他派到穆武身边的暗哨王仲达的电话。王仲达在电话中压低声音道，穆武在大世界门口对陆豪动了杀机，被门口的管事阿九看了个正着。 穆文瞬间便想到了此事的严重性。连如今的国（和谐）民政府都不敢轻易招惹陆正虎，在上海滩惹到谁都可以，哪怕惹到如今驻守上海的第一军军长李雄都好办，唯独不能惹了陆正虎。穆文的脑海中甚至绝望的模拟出弟弟被陆正虎一枪击中，惨死于自己面前的场景。 想到这里，穆文也顾不得和合资者讨价还价了，直接一口价定了下来，匆匆三句两句便了结了生意后，穆文火急火燎的拿起外套，冲出戏院便坐上车，风驰电掣直奔大世界。 “大哥！”穆文气喘吁吁地站在陆正虎的面前：“大哥！” “你来做什么？”陆正虎装作吃惊地道。 “大哥，我来抓这混蛋回家！”穆文也装作气愤地道：“每天他不务正业，光想着泡大世界的舞女，王八蛋……” 穆文上去就是一个耳光：“混蛋，还不赶紧滚上车去？” 陆正虎冷眼的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他的眼睛正望向面前那扇化妆间的门。他不是傻子，明镜般的知道张龙刚才的惊骇之举是为谁发信号。 穆武深吸了一口气，恨恨地瞪了化妆间一眼，便扭头朝着车边走了过去。穆文也匆匆向陆正虎道了个别，便也疾步跟着走了出去。 目送着穆家二兄弟狼狈坐车而逃，陆正虎面上的笑意瞬间一扫而空，他冷哼一声，向着化妆间大跨步走去。 “陆爷……”张龙刚欲挡在陆正虎面前，却又颓然退了下来。事已至此，结果如何，就看少爷的造化罢！ 却说陆豪听到父亲处理完了穆武之事，已是向自己房间走来，刚准备起身，却才发现自己唇上还吻着一张唇，于是便想将花秋推开，谁知花秋惊慌之下，反倒搂的更紧，陆豪心中更急，正欲起身推开她，面前的门却已被猛然推开。 “你……！”陆正虎一把推开化妆间门，眼前的一幕却险些让他昏倒：儿子正与那花秋搂抱在一起，双唇紧贴，两舌相绕，正在拥吻！ 一想到儿子已是有婚约之人，却与别人做出这等之事，当下气的火烧天灵盖，张口咆哮道：“给我滚！” 花秋急忙从陆豪的身上退了下来，一溜烟跑了出去。而陆豪则是六神无主的站起身来，低下头任凭陆正虎发落。 陆豪此时是真没了主意，被父亲当场发现，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他耷拉着头，眼睛直盯着父亲锃亮的皮鞋尖，不敢抬头与父亲直视。 他心中越发的慌乱，但预想中的殴打却并未出现。只见眼前的皮鞋尖慢慢转过身，向着门外走去。 他不敢抬头，亦不知父亲要做什么，直到听到门外道奇老爷车的开车门声，他才猛的抬起头，他看见父亲坐进车内，张龙驾驶着老爷车，载着父亲向着陆府的方向驶去。 这种莫名的处罚，却让陆豪有种比当初父亲暴揍自己一顿的惩戒还要来得恐惧。他不敢回陆府，也不敢回法租界内的自己家中，想到不知身处何方，索性一跺脚，向着公共租界内央捕房走去。 却说穆文穆武二兄弟坐于车内，穆文冷眼看着穆武脸上的掌印，心中虽痛，可也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他开口冷冷的问道：“你有什么不服气？你小子真是不给我省心，你刚差点闯了弥天大祸！” 刚才情况紧急，他也未曾听王仲达禀告许多，如今正有时间，他便开口问道。 穆武虽然心中愤怒，但也明白哥哥是为了救自己，因此还是忍着心中不快，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穆文听完，一言不发，脑中仔仔细细的将刚才穆武的话分割成若干小块，逐个排查斟酌着。 “在百乐门门口，你便已经对陆豪动了杀机？”穆文忽的睁开双眼问道。 “是。在大世界门口，我意欲掏枪，还被那阿九给看了个清楚。”穆武垂头丧气的道。 “被阿九看了个清楚？！”饶是穆文已是有了准备，此时蓦然听到，还是惊的差点没将舌头给咬下来，回想起他到来之时，阿九与张龙正站在一起……一股死亡的气息让穆文瞬间噤声。 “事不宜迟，阿九必然不可活过今夜。”穆文斩钉截铁般的残忍道：“不说他可能已将此事告诉张龙，便是他看见了这一幕，他便不能活命！他不死……”穆文盯着弟弟，语气冰凉地道：“死的便是你我二人！” 而与此同时在天记茶楼二层，张龙正站在陆正虎的面前，将自己所见所想统统说了出来。 张龙本以为陆正虎听后会勃然大怒，但出乎张龙意料的，陆正虎却是抬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张龙问道：“那若你是我，你准备如何办？” 张龙脸颊抽搐了几下，咬咬牙道：“一不做二不休，杀！” 陆正虎摇摇头，有些无奈的笑道：“阿龙，你的忠心我从不曾怀疑。对你今日所言之事，我也全部相信。但且不说穆武是小豪的兄弟，便说穆文是我的拜把兄弟，亦是天会商会堂的堂主，此事就断不可如此鲁莽。我们天会已有十几年了。莫看如今商会堂是拔了牙的老虎，谁人还不会藏点私兵以防万一？他们虽不会对我如何，但杀，杀不得；留，又留不得。若是对他动了杀机，逼得他狗急跳墙，天会窝里斗，上海登时便会大乱。如今的上海滩各种势力错综复杂，若是这一动手，只怕上海大乱，各种势力乘虚而入，上海必然要遭受刀兵之祸啊！” “可，陆爷，养虎为患啊！”张龙焦急的道：“长痛不如短痛，若是现在不根除，将来待其坐大……” 陆正虎摆摆手打断他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老二老四我也定要知会才好。以老五的性子，必定会在今夜对阿九发难。我要你……” 张龙听的连连点头：“是，陆爷，我这便去。可……陆爷，少爷怎么办？”张龙一脸担忧地看着陆正虎，模样有些苦楚，他希望陆正虎能放过陆豪。 陆正虎笑骂了句：“这王八蛋死不了，阿虎暗中盯着呢。你先去办自己的事吧！” 张龙听了，这才心中大定，恭敬地道：“是，陆爷！” 却说陆豪抬脚便去了央捕房，二弟林鸿经过这一二年的努力，如今已是央捕房的华人探长，也算是公共租界之中声名鹊起的人物了。他手握一个捕房，想必在央捕房辖下小住几日，应该不会有什么困难。 林鸿此时正斥责着一名办事不力的小巡捕，这时一名探员匆匆走进来道：“探长，有人在门外找您。” “没看见我正与小张说事呢么？什么人也让他一会儿再来！”林鸿不耐烦的说道。 “探长，那人说……是您的远方表亲，是您大哥……” 小干员还未说完，林鸿便已想到来人是谁，便对面前的巡捕小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下不为例！” 他喜气洋洋的站起身，便是快步的向着门外走去，只留下小探员与小张面面相觑，一头雾水：此人是谁？ 林鸿哈哈大笑着出了门，便看见陆豪正站在央捕房门口，正好奇地向着捕房大楼内张望，不由得有些好笑：“大哥今日怎么有闲空来小弟的巡捕房一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