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世界乱局
“大哥，这李雄如今真如当年所说，来上海驻军了！”陆豪、林鸿及邹昆三人坐于福州饭店之中正探讨此事，林鸿愁眉苦脸的说道。 “唉，如今局势稳定，张学良东北易帜，整个中国都归国（和谐）民政府管辖，连租界方面也对李雄示起好来，他的士兵们出入租界，如同平民一般无二，便是成群结队出入，这些巡捕也不敢管。他李雄都快将尾巴翘上了天，不过在这上海滩啊，他不过是个军长，军力分散，而我们天会才是这上海滩的土皇帝，按理来说，还是他李雄应当拜会才是！”陆豪嘴上虽不在意，但话语之间依旧充斥着几分忌惮之色。 “大哥二哥，这李雄……一个军长，何苦为难我们？你们二人，如何得罪他了？”邹昆一脸迷茫之色的看着二人。 待陆豪林鸿二人将来龙去脉为他详说备细，邹昆的眉头也不由得紧皱起来。 “这军长若是如你们所说，那可是个小气之人，口蜜腹剑。若真是如此，大哥二哥还是小心为是。身边时刻不离人手，想必他李雄还不敢直接派兵进攻租界或是天记。除非，他不想在大上海继续待下去！”邹昆一捶桌子，激昂的说道。 “正如三弟所说，我二人当是小心为是。”陆豪说着一口将杯中酒饮尽，看了看腕上手表道：“时候不早，今日武弟前来拜访我，说是有要事相商。二位兄弟，我先不奉陪了。今晚八点，你二人来我租界中的房间一叙。” 若是做了这么久的兄弟，他二人还不知陆豪在法租界贝当路上有一套住宅，那这兄弟无疑太失败了。实际上，这房子他二人如今也去了十余次，称得上是熟门熟路了。 既然陆豪要离去，他二人也没有再坐之理，三人一同饮尽杯中酒，大踏步离开了福州饭店。 今日，穆武早早便约了陆豪在百乐门歌舞厅一叙。他早知凝香是陆豪救下，而且住处离陆豪住处仅数百米之遥。一想到心爱之人可能晚上常常宿于别人家中，穆武心头便有一阵无名的愤恨之火燃起，恨不得将陆豪生死活剥才好。 穆武乃是1906年生人，与林鸿同岁，小陆豪一年。平日里因穆文与陆正虎的关系，他二人也是关系极为密切。平日里，陆豪喊他做“武弟”，他唤陆豪做“豪哥”，两人亲密的如同一对孪生兄弟般。 虽早知陆正虎对凝香也是有意，但多方打探之下，得知凝香并不对陆正虎感冒，而是对陆豪心有所属。一想到这件事，穆武心头便一阵火起。 “陆豪，若是你不放手，则我亦不念往日之情！” 陆豪喜气洋洋的来到了百乐门舞厅，四下环顾一番，穆武还没来。他便先找一处显眼之地坐下，叫上瓜果点心，一边小口啜着酒，一边看着台上香艳的舞女唱歌跳舞，一边等待着穆武的到来。 如今乃是1929年（东北易帜时间为1928年12月29日）四月，天气刚刚开始转暖，但人们还是习惯穿着厚厚的大衣。穆武的大衣之中盒子炮机头早已张开。若是得不到凝香，他宁愿先杀掉陆豪，再一死。 穆武一踏进百乐门的大门，便一眼看到了陆豪的身影，急忙走了过去。 “武弟，好久不见，来，今日为兄先敬你一杯！”陆豪微笑着举起杯，将那杯酒琼浆倒入脖颈。 穆武迟疑了一下，还是将那美酒饮下。饮下后，望着那空杯，穆武的心中总有些翻腾，好似这杯酒真的被陆豪下了毒一般。 “武弟，今日来找为兄，不知有何事？”陆豪擦了擦嘴笑道。 看着陆豪真切且温暖的笑容，穆武心中也是一动。他惊愕地发现自己刚才的愤怒竟在无形之间消弭了许多。 “无事，只是多日不见，与豪哥痛饮一番罢了。”穆武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按下了盒子炮的保险。 “原来如此，我当是什么大事……嗬嗬，既是如此，那为兄也不便多留，一会儿还要去大世界看看花秋，你我兄弟改日再谈罢。”陆豪一边说着，一边饮尽了残酒，转身拿起外套，走到门边，吩咐百乐门的阿四为穆武开瓶好酒，便走出了门去。 穆武迟疑了一下，顿在门口，见陆豪上了道奇老爷车，知他是往大世界去，便屏退司机左右，另搭上一辆美商云飞汽车公司的出租车，跟在陆豪的车后，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大世界。 “少爷。”大世界管事阿九见陆豪进了大世界之中，便急忙低头行礼。 陆豪顺手在阿九的帽中放了一枚洋钱，问道：“今日花秋小姐在么？” 阿九答道：“在，凝香小姐也在，二人正在化妆间内化妆呢，马上便要上台开唱了。” 望着陆豪向化妆间走去的背影，穆武愈加认为，阿九那句“凝香小姐也在”并非空xue来风，而是知道他二人关系暧昧，特意加上去的。殊不知，阿九是因她二人如今关系非比寻常，常一起走动，这才有口无心的添上这一句，谁知却为日后埋下了祸根。 穆武阴冷的瞪了阿九一眼，那毒蛇般的怨怒，让阿九也禁不住打了个寒噤。穆武一只手紧握着拳头，手伸进腰间，阿九惊的差点叫出声来，穆武却突然露出一个如死神般恶寒的笑容：“阿九，你怕什么？” 阿九吓的颤颤巍巍：“没，没什么……” 穆武握在腰间的手慢慢的放松了下来，他伸出手，替阿九理了理衣角：“什么也别怕，我与豪哥乃是亲兄弟一般的人物，我岂会害他？” 阿九僵硬的点了点头，穆武笑脸一收，一身杀气腾腾的向着陆豪走去的方向奔去。 阿九被吓的六神无主，却又不敢乱来。按理说，穆武乃是穆五爷的亲弟弟，而且是与陆豪一条裤子穿大的弟兄，不应该会乱来……而且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情，他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 他却不知，一直被陆正虎派去监视陆豪的张龙，已是在暗处将这一切看了个明明白白。张龙悄悄摸了摸怀中的柯尔特手枪，若是穆武敢乱来，他不介意让穆武尝尝柯尔特手枪子弹的味道。无论是何人，但凡对陆少爷动了杀机，那便只有一死！ “阿九。”张龙笑容满面的走进了大世界，阿九急忙问好道：“龙哥！” 张龙摆摆手：“见我不必行礼了。”他看左右无人，这才悄声附在阿九的耳边，道：“刚才的事你都看见什么了？” 张龙的声音带着如穆武一般的残忍与冷漠，但却让阿九心中如同冰窖注入一股热流，阿九顿时身体一软，声音空洞的道：“我看见小穆少爷想杀陆少爷……” 却说陆豪走进了化妆间，只见凝香与花秋正在追逐嬉戏着，将化妆之用的东西在对方的脸上胡乱涂抹着。原本安静的凝香，与花秋呆在一起久了，也变的有些爱玩闹了起来。 二人见陆豪进了门，不由得立刻收起了刚才的玩闹之态，站的端正的看着陆豪。 陆豪见二人挽在一起的手，便知二人的关系很是亲密，虽心知凝香对自己或许也有些好感，却当下也不避着凝香，伸手唤过花秋，将她揽在怀里。 花秋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但情窦早开，如今见凝香望着自己与陆豪搂在一起，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落寞神情，便什么都知道了。 凝香有些失落的道：“既是少爷要与花秋说些单独事，我也不便继续留在此，一会儿还要上台，我先出去了，你二人说罢。” 花秋刚准备挽留，樱唇刚启，凝香便已夺门而出，陆豪清晰的看见凝香眼角滴落的泪水，心中也是莫名一抽搐，面上却好似什么都不知道般愣然问花秋道：“凝香这是怎么了？为何哭泣？” 花秋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谈起，一时化妆间内久久无言，二人心中各装心事，竟寂寥无声。 陆正虎今日心情正好，刚买了凯司令的芝士蛋糕与立顿柠檬红茶来看凝香。他与凝香这近一年来多次会面，吃饭地点从大饭店换到小饭馆，从西餐馆到咖啡厅，最终见凝香对这去年新开的凯司令西餐馆别是情有独钟，今日特意投其所好，从静安寺附近，凯司令卖蛋糕的分店那里买来凯司令的镇店绝配与凝香共享。 陆正虎兴冲冲的走进大世界，却碰见张龙正在门口与阿九说话。张龙刚刚见到少爷正在化妆间之中与花秋卿卿我我，他知道一旦碰面场面会是何等的一发不可收拾，于是急忙大跨步走至陆正虎面前，高声道：“陆爷好！” 这一声叫喊，洪亮且高亢，而且如今并无人唱歌跳舞，大厅内宾客寥寥，房中的陆豪与花秋听的极为真切。陆豪被吓的一哆嗦，哭丧着脸颤声道：“完了，我父亲来此，你我若是被他撞见，那还得了！” 花秋也有些害怕，紧抱着陆豪：“怎么办？我怕……” 陆豪拍着花秋的背：“怕什么，我们就在这里，父亲来此是来找凝香的，不 一定会来化妆间，你我莫要出声，待门外无声了再离开便是。” 事已至此，也无甚其他解决之法，花秋只好紧紧抱着陆豪，二人双唇紧贴，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不发出一丝一毫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