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何去何从
韩文悦苦笑，半晌才道：“尼克，这里的情况你也清楚，就算发射导弹，你觉得可以摧毁这个空间裂缝么？” 尼克跟着叹了口气，道：“韩，现在这事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处理的了，我们留在这儿，只能是增加伤亡而已。” 韩文悦点头道：“是，所以我决定撤军，并且要求大家无条件执行。” 他话音一落，僧正立时道：“韩教主，我说过了，我们里高野的人，是不会撤的。” 这么一来又陷入僵局，虽说韩文悦也并不喜欢日本人，但僧正这个人确实是个正派的宗教领袖，要说看着他这两千多人送死，也实在于心不忍，斟酌着句子道：“大僧正，既然是全人类的事，就应该交给全人类去解决。” 没等僧正回话，文曲在旁忽然笑道：“教主，依我看，其实我们还能打，不信您问宋先生，我猜，他和我观点差不多。” 韩文悦将目光转向宋献策，问道：“宋先生，你俩打什么哑谜呢？” 宋献策冲文曲一笑，道：“文曲所说的，大概是说，我们的主力还没上阵呢吧。”说着朝贝尔尼尼点了点头。 韩文悦本就不是笨人，一点即透，迟疑道：“贝尔尼尼的血族战士强悍是不假，不过人数未免太少了吧，他们打不死我知道，能不能累死，我可就不清楚了。” 他这一调侃，气氛活跃了些，文曲道：“韩教主，其实仔细分析，我们的战力并不差，一定程度上，甚至要凌驾于修罗军。” 韩文悦这些日子都让战争搞懵了，听他这么一说，倒觉得有些意外，点头示意他继续。 文曲道：“论到骑兵步兵，修罗军只怕整个六道都难逢敌手，不过，我们也有优势，那就是多兵种配合。” “首先，贝尔尼尼亲王的血族不死战士，足够在混战时打乱局面。”文曲扫视周围一眼，侃侃而言，胧月也立时来了精神，即时翻译着。 “其次，我们还有黑魔法公会，不要忽略了他们的作用，成规模的魔法师队伍，在冷兵器战争中，不亚于大炮阵地。” “其三，中国各门派这支队伍，虽说在战阵上用处不大，但论到个人武艺，绝对是一等一的，战局一乱，他们的优势也就出来了。” 这番话说得韩文悦怦然心动，细想了想，又为难地瞧了瞧亚历克斯。 这战术，要说起来应该也行得通，但前提，前方必须有能够抵挡得住的强力军队才行，如今亚历克斯的人要是撤走，那就彻底没法打了，贝尔尼尼的人再强，等到修罗军兵临城下，也禁不住几万修罗铁骑残踏。 亚历克斯自然也想到这个问题，不禁有些为难地看了韩文悦一眼。 “另外，我觉得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宋献策接过话来，续道：“修罗军所依仗的，一个是修罗斗神的号召力，另一个关键却是在米迦勒之剑，说白了，如果没有米迦勒之剑，修罗军和拿着菜刀的农民没有什么区别，几千人的正规军都能杀的他们片甲不留，之前赵知秋没露面，我们无法判断米迦勒之剑所在，如今他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么我觉得，我们应该把重心放在偷剑上，一旦得到米迦勒之剑，他们出不出裂缝，也就无关紧要了，连日本自卫队都能收拾他们。” 这个问题，韩文悦何尝不知，但修罗军太庞大了，这裂缝内的空间也不小，去哪儿找那把剑？ 换言之，这剑这么重要，离着赵知秋必然不远，以赵知秋现在的实力，普天之下谁能从他面前夺了剑去？ 可再一想，韩文悦又觉得不对，一进裂缝，现代设备就都不能用了，那么可以证明，赵知秋没到之时，这剑就在裂缝当中了，这算怎么回事？ 想了阵子，他冲亚历克斯道：“亚历克斯，你看，夺剑这个办法，行得通么？” 亚历克斯歪着头想了想“行得通，不过，这事不能靠其他人，尤其是……吸血鬼。”他看了一眼贝尔尼尼，见他毫不在意，才道：“首先，米迦勒之剑只有教廷的人才拿得动，其次，米迦勒之剑对于光明力量之外的力量有很强的压制能力，这点，文悦你也知道的。” 他说着忽然一愣，皱眉又想了下，道：“有个简单的办法，只要找到维罗塔，杀了他，米迦勒之剑就没用了，它出不了这个裂缝，光是修罗军出去，根本不是现代武器的对手。” 韩文悦拳掌相击，几乎要叫出好来，随即又有些惭愧，没想到自己开了杀戒，对于杀人这件事竟也变得毫不在意了，犹豫了下，才道：“这倒是个办法，不过，他这么重要，想杀他，赵知秋不会坐视不理。” 之前说的水月师太还不太明白，等到这句胧月翻译完，倒听懂了，开口道：“韩教主，你们总说这个赵知秋如何如何了得，难不成我们几个老骨头齐上阵，还拿不下他不成？” 韩文悦一听，便知道这老太太豪气又上来了，赶忙欠身道：“师太不知道，他就是修罗斗神，还没觉醒前，我教的执法使九曜和袁穹前辈围攻都奈何他不得，如今已经觉醒了，只怕整个六道，都没有赢得了他的人。” 水月师太眉毛一扬，有些惊讶，袁穹和九曜的本事她是知道的，这两人联手都赢不了他？那得强到什么地步？ 一直没发过言的袁穹忽然开口道：“我看，师太的法子也未必不能一试。”他指了指贝尔尼尼“不是还有他么？” 韩文悦心头一动，这倒也是个主意，袁穹在，水月师太虽说不及九曜，差距也算不上太大，贝尔尼尼体术上比不过这俩人，却是不死之身，魔法修为足以媲美魔神，这种组合远近攻都有，就算打不过赵知秋，想来缠住他总也不算难事。 可转念一想，当日九曜惨死于赵知秋刀下的情景又浮现出来，袁穹若不是张良帮忙，只怕也炸得粉身碎骨了，水月师太毕竟已是百岁高龄，如果再出个什么意外，自己怎么担待？ 见他抿着嘴只是沉吟，水月师太已经猜到个七七八八，笑道：“韩教主不需多虑，老尼活得够久了，与其每日浪费米饭，倒不如替人们做些什么事，再说，那些死去的战士，不也是生命么？老尼和他们相比又有什么不同？一条命值得几何？” 宋献策接过话道：“我估计决战之时，赵知秋必然出现，那么米迦勒之剑定然离他不远，袁道长三人向他挑战，以他的性格和身份，应该会应战，此时如果能找到维罗塔把他杀了，就大功告成。” 韩文悦缓缓点了点头“好吧，这算一个方案。”顿了顿，又道：“这么说，几位的意思，是不撤了？” 水月师太笑道：“正道这词，可不是我们自封的，如今这么大事，我们不做些什么，那以后还有脸自诩正道？史书上一笔，我们这正道算怎么回事呢？” 净空师太、玉真子几人互视一眼，均感惭愧，其实不只是他们，看过修罗军的彪悍，倒是大部分人都生了退却之心。 韩文悦看了众人一眼，长出口气，道：“既然没有什么别的异议，那么，该撤军的，可以下去准备了，不打算走的，就准备奋战到底。” 众人答应一声，四散前去安顿不提，只尼克迟疑着留下，盯着韩文悦看。 韩文悦一愣，上前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放心吧，你们这种国家机关，不是一两个人说了能算数的，我没有半点怪你的意思，如果我能活下来，还要去拜访你呢。” 尼克摇了摇头，道：“我是在想，你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明知道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又是送死的事，却非要干到底。” 韩文悦笑笑，踱到门口，两眼幽幽望着门外，半晌才道：“有些事，涉及到自己的责任，是非要去完成不可的，即使是付出生命，这或许是个不可理喻的想法，但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是他一生行为的准则。” 尼克走到他身边，随着他的目光，瞧着门外死气沉沉的营帐“中国人的行为准则？” “不算是吧。”韩文悦失笑，决定了死战到底，似乎心里面倒轻松了不少“中国人中有一种人，叫性情中人，或许，我属于这类人吧。” 尼克呲牙咧嘴地露出个古怪表情，显然理解不了，隔了阵子才道：“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三十小时后，我们国家的舰队就会炸平富士山，能不能影响到这里，我说不清，我只关心你的安全。” 韩文悦点了点头“我明白，实话告诉你，赵知秋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一天后，修罗军会全面进攻，也就是说，如果战术成功，我会在一天之后率队退出这里，如果失败，那也不需要等到你们的飞弹了。” 尼克叹了口气，迈步出了门口，忽然又转过身，道：“韩，我承认我无法理解你的行为准则，但，我很佩服你，超过我之前佩服的任意一位伟人。” 韩文悦望着他的背影，凄然一笑。 两小时后，黛娜和尼克的人相继退出裂缝，而亚历克斯，也在和教廷通报这里的情况。 城内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等待着消息。 韩文悦心神不宁，也坐不住，索性踱出屋外，随意散着步。 绝大多数骑士，在亲历和目睹了修罗军的战力之后已经吓破了胆，巴不得教廷赶快颁下撤军令，当然，也有少部分抱着决一死战的念头。 中国众门派的群雄们似乎还略撑得住点，这要得益于水月师太会议后的一番演讲，不过撑得住，也是相对而言，自从进入现代社会，江湖人士早已远离了原有的打打杀杀生涯，杀人和死亡，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太遥远了。 僧正的两千多僧兵倒是相对平静，他们已经明白了自己将要面对的局面，也明白这是身为里高野和比叡山僧兵的宿命，因此大部分僧兵的脸上，都是即将迎接死亡的坦然。 贝尔尼尼的血族战士自然不必提，根本不把这场战争当回事，该怎么样还怎么样，甚至有些个还带着希冀表情。自然，对于他们这种活了好久根本不知道死亡为何物的族群，就是比这再大几倍的战争，又能怎么样呢？ 最出人意料的，反而是黑魔法公会的，这五十多个人几乎尽皆兴高采烈，若不是自恃身份，只怕要手舞足蹈起来。 韩文悦颇为诧异，他和费尔南多相熟，私下拉他问起，这才恍然。 原来，魔法师在欧洲的地位相当悲惨，这当然要归罪于欧洲古代的宗教霸权主义，教皇一声令下，黑魔法这种见不得光的势力自然会受到捕杀，尤其在欧洲黑暗时期，死在宗教裁判所极刑之下的魔法师和被冤枉的民众不计其数，直接导致了魔法师势力的急剧萎缩，稍懂些所罗门魔法的人也都悄悄隐藏起来，担心被教廷发现送了命。 进入现代以后，这种状况有所改善，但教廷余威尚在，现代人的信仰也都变了，黑魔法除了少数怪胎仍旧是无人问津。 如今，黑魔法师们竟然能够在如此重要的战场上占有一席之地，这对于这帮饱受世俗白眼的异类们无疑是一种救赎或是希望，或者说，当某种意义大于死亡的时候，死亡也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甚至于黑魔法公会的长老们，也没有提撤军的事，这是费尔南多亲口说的，他们希望，即使战斗失败，将来世界史上会提上一笔，黑魔法并非是害人的，它同样可以救人。 韩文悦带着感慨离开了黑魔法公会小小的营盘，这世上，原来还有为着信仰愿意放弃一切的人存在。 城头上孤零零站着一个人，韩文悦走近，才看清那是张鳞。 自来到这里，他一直一言未发，很明显，仍旧沉浸在自己无能的心魔当中。 韩文悦无声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