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最后通牒
韩文悦眼见一个个同伴倒下，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悲伤，但这撤军的命令，却迟迟不愿发，很简单，现在如果撤军，那么第一战积累起来的士气，便全泡汤了，接下来的仗，也根本不用打了。 但战局已经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梵蒂冈骑士团有一半儿人已经丧失了斗志。 应该说，他们能坚持着不掉头就跑，已经颇为不易了。 此时连云帆和兰斯洛特都支持不住了，尽管修罗军中无一人是他们的对手，可这不是比武，这是打仗。 亚历克斯的头盔不知在混战中被哪个敌人挑飞了，一头油汗，额头和脸颊还淌着血，大声道：“韩，撤兵吧，再不撤就要全军覆没了！” 韩文悦咬着牙，不情愿地举起手，亚历克斯说的不错，再不撤，真的要全军覆没了。 就在他手要下挥的时候，忽然间传来一阵子呜呜的怪异响声，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响彻战场。 正在厮杀的修罗军忽然间向后退却，也就半分钟的时间，便全员后撤出好几十米，片刻的杂乱之后，包括缺胳膊少腿的伤兵，已然列队站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包括韩文悦在内的众人都搞懵了，韩文悦举着手，也不知该向下挥还是怎样。 横疆满身血污，垂着兵器催马走到阵前，大声道：“韩老师，我绝没有看不起你们的意思，是斗神要我只打一半，我不敢违令。” 这竟是赵知秋的意思？ 韩文悦一愣，扫视战场，遍地尸体，一大半都是穿着盔甲的梵蒂冈骑士，剩下的正在缓缓向本队收拢，不带伤的几乎没有。 人数相当，装备凌驾于对手，竟然打成这样，韩文悦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努力平复着情绪，声音却仍旧带着颤抖“他想干什么？” 横疆用袖子擦了下脸上的血汗，从怀中掏出个皮卷似的东西，拍马上前，递给韩文悦“这是斗神写给你的信，让我转交。” 等韩文悦迟疑地接过，横疆才躬身道：“韩老师，我们先退兵了，什么时候再打，要等斗神下令。”说着也不等韩文悦回话，转身挥动兵器一声唿哨，一众修罗军放马狂奔，顷刻间已然去得远了。 方才还惨烈的战场，只余下尸骸遍地。 韩文悦怔怔地望着余下的骑士们，不少人在垂着泪收殓战友的遗骸，也有不少人摘下头盔闭目默哀。 不久前还生龙活虎的战士，此时只留下不会言语的尸体。 黛娜和尼克也都呆愣愣地瞧着战场，这场只持续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战争，彻底颠覆了他们对于战争的认识。 过了好一阵子，两人才不约而同默默走入遍是尸骸的战场，收捡士兵脖子上的金属牌。 韩文悦望着这一切，心中的悲伤和悔恨无以复加。 是自己组织了这些人，妄图螳臂挡车，才造成了眼前的惨剧。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韩文悦才想起横疆带过来的赵知秋的信，哆嗦着手抖开，此时才发现，真有杀人杀到手软这一说，双臂肌rou全都脱力了，展个皮纸都用了好一阵子。 果然是赵知秋写来的一封信，韩文悦定了定神，逐字逐句往下看起。 “文悦：” “我想我还能这么称呼你，我们一天没有生死相搏，我觉得我们仍旧是朋友，我的朋友太少了，因此，我不希望你死在我手下，我说过，我的本我仍旧是赵知秋，或者说，赵知秋的思维影响很大。” “上次我们谈完后，我想起一个成语：退避三舍，在这种情况下，我当然无法做到，但我两次都安排前锋营和你们交战，是想告诉你修罗军真实的战斗力，希望你知难而退。” 看到这儿，韩文悦叹了口气，这终于能够解释，以战争为乐的修罗军为何会在战场上采用类似赌博一样的手段了，可笑的是，这竟然是赵知秋的好意。 “我想，当你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明白了，你手中的人是不足以和修罗军抗衡的，再多几倍都不行，这是质的差异。” “我想再劝你一次，放弃吧，或者，到我这边来，统一后的六道，会比现在更好，谈到杀戮，人界的哪一次革命不伴随着杀戮？难道说，你只看到我杀人，没看到的就不算数么？” 韩文悦嘘了口冷气，其实赵知秋的话，他懂，但他怎样也无法说服自己去面对满是鲜血和火焰的人间地狱。 “作为朋友，我劝你，不要再理会这事了，我能做的已经仁至义尽，就像你说的，人必然有不得不为的事，我也一样。” “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回应，以人界时间为准，一天后，修罗军主力将会进军，城破之时，玉石俱焚，不管你信不信，我不希望看到你的死亡，切勿自误。” 友：赵知秋。 韩文悦喉头有种哽住的感觉，自己一向只想到怎样抵抗修罗军的进攻，并未真正去考虑赵知秋的感受，现在看来，他真的是把自己当做至交好友来看待的。 赵知秋已经没有了亲人，事到如今，真的只有自己一个朋友了。 韩文悦失神般瞧着那封信，事到如今，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抉择才好。 “教主，回城吧。” 韩文悦一回身，见宋献策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身后，一脸淡然地望着他。 “唔。”韩文悦应了一声，跳下马，和他并排往回走去，忽然间想起些什么，转过头道：“宋先生，你倒是冷静的很啊。” “当年李自成反明，一招呼数万农民揭竿而起，一场大战下来，方圆几里都是尸体。”宋献策驱动着轮椅，随着颠簸摇晃着“这种场面，早已看得惯了。” 不等韩文悦说话，他又道：“不过，修罗军彪悍到这种程度，当真想象不到，当年元军、清军我都见过，全盛时期已然是历史上罕有的劲旅，如今看来，只怕还不及修罗军的一半。” 韩文悦叹了口气，道：“是啊，正因为如此，我才想把他们堵在裂缝之内，否则的话，人界数十亿人，还怕他几百万人的部队么。” “不过这么打，也不是办法。”宋献策缓缓道：“我方才粗估了下，我军死亡人数接近两千人，修罗军损失应该不超过一千人，而这还是敌方非要和我方势均力敌造成的，如果是正式交战，后果可想而知。” 韩文悦何尝不知，今日死在云帆、兰斯洛特等人手上的就有三百多人，也就是说，真正被梵蒂冈骑士和黛娜他们的人杀的修罗军，估算也就五百人，五千人的军队杀人数几乎和寥寥几个人差不太多，这哪里叫军队？还不如干脆就这几个人全副披挂单独出战拉倒。 但想归这么想，话可不能这么说，韩文悦沉吟半晌，指了指城门“回去再说吧。” 两个多小时后，会议室。 外面早没了前一日的喧嚣和吵闹，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细听的话，很多方向都传来隐约的抽泣声。 以韩文悦为首，包括水月师太、僧正等一伙人俱都枯坐无话，沉默已经持续了好一阵子。 尼克和黛娜一前一后进了会议室，打破了寂静。 韩文悦瞧了他俩一眼，缓缓道：“对于今天这场战斗，大家有什么看法，说说看。” 又静了一阵，水月师太开口道：“我说说吧，对手强到这种地步，确实出乎我们的意料，我看，正面对阵肯定不敌，不如坚守。” 这是较为保守的说法，韩文悦不置可否，看了看僧正“大僧正，您的意思呢？” 僧正苦笑了下，道：“我也赞成水月师太的看法，本来我们就是打算坚守的么。” 韩文悦仍未表态，沉吟了下，才望向亚历克斯。 这场战斗中，亚历克斯的骑士团损失是最严重的，更重要的是，由此可见，修罗军全力进攻之下，梵蒂冈骑士团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亚历克斯听完胧月翻译，沉默半晌，长长叹了口气“我需要先向教廷报告，这么大的损失，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文悦，请你原谅。” 这次，韩文悦竟然点了点头，道：“这是当然的，另外，我想告诉诸位，我的意思是，撤军，各位的意见呢？” 负责翻译的胧月一怔，迟疑了下，才将韩文悦的话译出。 众人立时面面相觑，只宋献策和文曲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这么说，表情并没什么变化。 黛娜板着脸，道：“我认为应该撤军，这不是我们能应付的战争。” 她话音刚落，巴哈立时cao着一口生硬的英语顶了过去“我认为应该打下去，什么样的战争不死人？如果死些人就停战，那早就世界和平了。” 这场战争中，确实也就巴哈的人和贝尔尼尼的血族战士撑得住，贝尔尼尼一众自然不必说，巴哈常年奔波于沙漠，和沙漠中的土匪以及其他势力都有过交战，实战经验极其丰富，再加上阿拉伯民族本性彪悍，尽管也震撼于敌方的战斗力，但还远远不到胆怯的程度。 黛娜瞪了他一眼，正要说话，贝尔尼尼已经慢条斯理开了口“还不到决战的时候，这时候打退堂鼓？漂亮的小姐，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职业军人素质，那你之前还不如就不来的好。” 黛娜冷笑道：“你真好意思，你的人想死都死不了，你跟人类谈死亡？现在的人类社会都是以人为本的，即使是士兵的生命都是很宝贵的，我必须要对我的士兵负责，你知道这一战我阵亡了多少士兵么？74个！” 这已经超过她带来的士兵的半数，黛娜最先不过带了二十多人来，后来通报总部，又派来一百人，如今一战就死了一半儿还多，也确实怪不得她急眼。 韩文悦见贝尔尼尼一脸不在意的淡笑，还要说话，赶忙摆了下手止住“这是会议，不是吵架，大僧正，您的意思呢？” 僧正干枯的脸颊抽动了下，缓缓道：“我赞同韩教主的意见，不过，我们里高野是不会撤兵的，一直奋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为止。” 见亚历克斯等人脸上带着些惭愧，僧正一笑，道：“诸位不需自责，所处位置不同，担负的责任也不同，修罗军一进入人界，日本首先遭殃，里高野不能袖手旁观，哪怕全军覆没于此，也是要坚守到最后一刻的。” 众人尽皆沉默，好一阵子，尼克忽然开口道：“我看，还是撤军吧。” 见众人看着他不说话，尼克轻咳了一声，道：“这件事，本来国安局方面只准许我透露给韩先生，不过，和诸位并肩作战这些天，都是出生入死的伙伴，我还是直说了吧。”他顿了顿，才道：“我刚才将这里的情形报告国安局，我国第七和第九舰队已经奉命赶往日本海，按照计划，大约30小时之后，他们会开火夷平富士山，国安局要求我在20小时内组织撤军，当然，也希望韩先生能够下令撤军，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他这一说，人们都有点坐不住了，目光又望向韩文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