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人死既是大结局
“郑方先生身上的结界，消失了？” 看起来像是墓xue的一座阴暗地下城池中，郑方多年未见的月见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光直望向郑方所在的公园。 “死了吗？可惜了！毕竟只是脆弱的人类。” 月见看了眼布满整个城池的诡异血管，还有中央那颗巨大的，不停跳动着的心脏，而后骤然消失在了这空间中。 当她再度出现时，已经到了郑方所在的公园。 浓雾，无尽的浓雾从河面涌出，覆盖了倒在地上的郑方的身影，如诉如泣的诡异声音呜咽着响彻在浓雾中，不断的在郑方身边徘徊，似乎在呼唤着郑方。 但是，无论这声音如何呼唤，郑方都没有再动一下。 似乎是感应到了月见的到来，这声音骤然停了下来，但是月见却能感觉到，那只小鬼怪正惊恐的望着她。 “你干的？”月见直接无视了颜回雪，望了眼倒在地上的郑方，淡淡对着空气道。 “...............................”诡异的呜咽响起，却是人类听不懂的声音。 它不停的说着，似乎在诉说着什么故事一般，月见听着，脸上不禁露出了有趣的神色。 它说着，月见静静的听着，好一会儿，它才终于停了下来。 “你喜欢郑方先生？这可真让人惊讶！”月见听完这鬼怪的话，不禁轻笑了起来。 “................”呜咽声又再度响起，似乎是在哀求着什么。 “没用的，郑方先生已经死了。”月见淡淡的道。 “................”呜咽声又再次响起，哀求之声更加的悲切了。 “生有生界，死有死界，神也改变不了。我只是来取回一些放在郑方先生这里的东西而已。”月见神色依旧安静着，对于见惯了悲欢离合的她来说，眼前的事，不过是她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浪花而已。 “..............”呜咽声再度响起，只是这次却低沉了下来。 “郑方先生怎么死的？我不感兴趣，也不需要。况且你恐怕不知道，郑方先生本来就活不长了，一个普通的人类，常年被你和各种游魂侵扰，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月见慢慢的走到了郑方身边，蹲了下来，从郑方紧握着的手中取出了那颗暗淡无比的红宝石项链。 “竟然弄成这样了，郑方先生都做了什么？”月见微微皱起了眉头。 “.................”呜咽声再度响起，似乎压抑着怒气。 “郑方先生确实是我的朋友没错，但是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不需要伤心，死亡不过是另一个开端，虽然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但是对一直饱受疾病困扰的他来说未尝不是解脱。有句话，似乎是叫做，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月见平静的解释道。 “.................”呜咽声又一次响起，只是这次却狂暴了不少，竟然带着指责的意味。 “郑方先生喜欢我，那是郑方先生的事，与我何关。你理解不了很正常，你是从人类转变成的鬼怪，而且又是因为郑方先生才诞生的，又在这里守望着郑方先生这么多年，变成怪物也才不过才几岁而已，会接受不了很正常。” 月见眼珠微移，瞄向那只努力着想要触碰郑方的小鬼怪道：“你叫白露是吗？告诉你好了，身为人类的白露早就在当年惨死在了这里，而你，只是因为人类白露对努力想要救她的郑方先生最后的眷念变成的鬼怪而已。更甚至于，你连白露的灵魂都吞噬了，你只是一只取代了白露的鬼怪而已，你难道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吗？” “所以，不必悲伤，因为那不是你。” 闻言，努力着想要靠近郑方的鬼怪不禁浑身颤抖起来，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都接受不了，她是个冒牌货，只是个拥有白露记忆，感情，以及对郑方的眷念的完全性复制品，她以为她是白露，但是她却明白白露却不是她，她拥有着自我，这自我却是被复制的白露。 她继承了宿主的憎恨，但憎恨的却是她自己，日夜以来，她都在矛盾中痛苦的活着，只有在望着郑方这个两个白露间共同的眷念时，这种冲突才会消失，但是此时再一次被月见提起，心中的矛盾顿时爆发出来，让她连鬼怪的虚幻身体都痛苦的不断扭曲起来。 “有意思。”月见饶有兴趣的看着不断的痛苦扭曲着身形的鬼怪“白露”，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有趣的笑容。 她以前就听过，由人转变成的妖怪，其实已经不是人，只是一个被妖怪取代的人而已，但是这取代人的妖怪却也不会好受，因为这种取代是完全性的取代，也就是说，由人转变成的妖怪，其实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但是其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情感，记忆，性格，却完全是原来的人，也就是说，这个妖怪会延续原来的人的一切。 然而，可悲的是，因为妖怪完全继承了原来之人的一切，那么自然的，对杀死自己，取代自己，夺走自己一切的妖怪也会憎恨抵触起来，可是这个妖怪却本来就是自己。是我却非我，非我却是我，在这种自我矛盾之下，这个妖怪就会陷入眼前白露自我矛盾的痛苦状态，完全无法解脱出来，犹如陷入永世不得翻身的地狱。 想了想，月见伸出了手，轻轻的触了下白露的额头。 一缕缕淡白色的光丝自她的指间流淌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光丝若血管经络般缓缓的覆盖了白露全身，将她普通人看不见的身躯化作了实在的由光丝织成的精致人偶。 但是，这景象并没有持续多久，整个人偶就轰然爆开，重新化作漫天飞舞的光丝，而后重新飞回月见体内。 “没用？那就算了。” 虽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是月见却不觉得这只小鬼怪值得她付出那么多，这点，连郑方也一样，更不用说这只小鬼怪了。 月见淡漠的看了眼依旧痛苦哀嚎着的白露，再不管她，伸出手缓缓的探向郑方的心脏。 “你干什么？”猛然的，痛苦挣扎着的白露停止了扭曲，对着月见惊问道。 “会说话了！看来还是有点用吗？”月见淡淡的扫了眼白露。 “你干什么！”白露本能的感到月见在做着不利于郑方的事，带着警告意味的道。 月见没有回答，悬停在郑方心脏前的素手缓缓的散发出月光般清冷的光芒，笼罩了郑方的整个身躯，渐渐的，从郑方的身躯中，无数萤火虫般的微光缓缓的浮现了出来，静静的在郑方身躯上悬浮了一会儿后，似乎受到召唤一般，全都慢慢的向着月见的掌中凝聚而去。最终，这些光点在月见的掌中凝聚出了一个不断旋转的星云。 见此，月见轻轻的对着郑方倒在地上的身躯呼唤道：“郑方先生，到这边来。” 随着月见的话音落下，从郑方的脑中，胸膛，还有腹部先后缓缓的钻出了三个淡蓝色的虚幻小人，他们竟然全都长着郑方的模样，只是双眼茫然一片，似乎没有神智。 “到这儿来。”月见又轻呼了一声。 淡蓝色的小人郑方茫然的看了眼倒地的身躯，又看了眼月见，在两者间不断的转换着视线，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的飞向了月见。 小人悬停在月见的面前，静静的看着她，茫然中带着眷恋。 月见站了起来，有些惊讶的看着郑方的灵魂，按理来说，人一死，意识就归于混沌，再无自我，什么都消失了，可是郑方却还能表现出情感，这只能说郑方生前似乎真的很喜欢她，以至于生前的执念重到甚至影响到了死后混沌麻木的灵魂。 “很荣幸能被你喜欢，郑方先生。”月见微微一笑道。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还是要吃了你的。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郑方先生会这么奇怪！” “也好，既然郑方先生真的很喜欢我的话，那么融合起来也就容易多了。”说着，月见将三个郑方都投入了那团不断旋转的星云中。 就如同是被扔进了强酸中一般，郑方的灵魂一被扔进了星云中，瞬间就开始消融起来，忍不住的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你做了什么！” 白露愤怒的冲向月见，想要将郑方从月见手中夺下来。 “郑方先生已经死了！你所看到的灵魂，不过是假象而已，与地上郑方先生的尸体其实没有什么不同。”月见淡淡的道。 “就算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没听到郑方很痛苦吗！”白露怒喝道。 “..............”月见淡漠的扫了眼白露，轻轻的一挥手，白露刹时如被疾驰的火车撞中一般，狠狠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撞进河中。 月见叹息着看了眼已经重新在星云中合为一体的三个郑方，喃喃道：“抱歉了，郑方先生。” 说着，月见将星云连同郑方一起轻轻的送入嘴中，轻轻的咀嚼起来。 就算死了，可是身为灵魂的郑方却还是有着感觉的，甚至比生前更加的敏感，在月见的嘴中，被不断咀嚼化开的痛苦让郑方茫然的灵魂本能的哀嚎起来，同时在月见的嘴中不断的挣扎起来。 月见如若未闻，吸收灵魂对她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种事情做多了，也就不再感到不忍了。 吞噬灵魂是种很危险的事情，每一个灵魂都代表着一个自我，就算是妖怪，如果要吞噬凡人的灵魂，那么也可能会受到凡人自我的影响从而改变，尤其是每个灵魂死前最后的执念，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存在，也一定会受到它的影响。 狗急跳墙，在面对被人吞噬这种生死大事时，就算生前再如何善良，也会化为恶鬼，所以月见一边咀嚼着，一边充满警惕的应对着随时可能来自郑方灵魂的反抗。 但是，她意料中的反击却一直没有到来.................. 她能感到，郑方对她的眷恋使他灵魂的抗拒无比的微弱，但是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郑方没有对她的灵魂发起冲击。 随着她的咀嚼，她的神色也开始茫然起来，那是郑方的灵魂在不断的融入她的灵魂中所造成的影响。 受到郑方的影响，她不自觉的从郑方身上将那枚郑方准备用来向她求婚的戒指取了出来，带在了无名指上。 “这是？郑方先生最后的执念？.........”月见茫然的看着手中的戒指。 “求婚？” 不断融入灵魂中的郑方记忆让月见刹时明白了一切的因果，不禁的呆愣在了原地。 她慌忙的将郑方的灵魂吐了出来，呆呆的看着在星云中已经无比虚弱的郑方的灵魂。 郑方被她嚼碎的灵魂依旧带着记忆不断的融入她的灵魂中，让她清楚的知道了郑方对她的向往，可是越是清楚，她心中就越是不平静。 “我好像做错了？” 月见一时茫然无措起来，一直以来，遵循利益最大化原则的她都没有出过错，总是能做出最佳的选择，得到最好的结果，但是这次，为什么她会有种做错了的感觉？ 这时，郑方一道临终的愿念融入了她的记忆中。 “唉！就怎么死了？好可惜！” “月见，好想再见你一次，就算灰飞烟灭，也能甘愿啊！...............”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月见不知该作何表情，眼角不知不觉间溢出一颗泪珠，划过脸颊，还未落到地上，就化为点点的光尘融入郑方的灵魂中。 “你赢了，郑方先生。” “我还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可是现在，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了你。” “虽然，你已经死了！” 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的灵魂，月见惆怅的叹息一声，自出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感到这样浓重的悲伤。 “是因为融合了你的灵魂？还是真的被你所感动？” “算了，这没有意义..............” 郑方灵魂的脸上，原本对于她的眷恋神色已经完全消失不见，或许是因为被她侵蚀了的缘故吧，残余的眷念已经不能再支撑郑方的灵魂存世，开始渐渐的逸散开来，化为一缕缕的烟气重新回归大地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