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太吓人

    边吃边走，不知不觉，没几天，石头在群山中深入了上百里。

    或许是上天眷顾，或许是这区域本就少生灵，或许是这时节凶兽本就少活动……几天下来，深入群山之中，石头竟然没有一次遇险，这使得本就没有‘几怕’的孩子，更加肆无忌惮地穿行群山峻岭之间。

    如今，石头不再担心会被人追上——被抓回去，他知道自己走了很远，因他已经记不得到底翻了多少座大山，而深山里，据说没有人会来。虽然不再急于‘快跑’，但他却一路脚步轻快继续深入，只因一路上总有吃的，而且越往深山里走就越暖和。

    这日上午，石头顺着一个荒凉的大山坳一路前行，没多久，两边的山势逐渐开始陡峭。

    向前又走没多久，刚转过一个山角，突然，眼前百丈之外景色焕然一新，只见一泉山水汇聚成潭，雾气渺渺，而潭水之外是一地的矮树，每棵树上都结着不少红彤彤的果子，随着一股奇香飘入肺腑，石头不仅眼睛一亮。

    他觉得今日运气极好。因他半日不到就走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如果矮树上的水果好吃——可以顶饿，自己身上的坚果就可以储存下来——留做后用，不必再动，而且口渴还可以去喝潭水。

    如果附近能够找到软草，那就更舒服了……有吃、有喝、不冷、有地方睡，完全可以让他在这盘桓数日，甚至是从此驻足，这简直就是他心中的乐土。

    此时……

    潭水对面高耸入云、上下笔直的岩壁，下方有一个山洞，洞口正趴着一头比牛犊子还壮的，白毛黑纹的大老虎。

    在大老虎对面半里远，潭水边，矮树旁，同样是很高的一处山壁缝隙处，正爬着一条两丈有余，壮汉大腿粗细，通体银白，眼如红宝石，吐芯若游龙，从头到尾有着火红色细密花纹的大蛇。

    而大蛇的上方，百丈高左右，有一处突起的岩壁，上面正站着一只比成年人还高，通体蓝黑色，目闪寒光，喙比钢锥，爪似利刃，神俊异常的大鹰鸟。

    如今……

    大老虎口渴，想出洞去对面潭边饮水。但是它不敢，因大蛇迟迟不去吃潭边矮树上的果子，大蛇不吃饱，不沉睡，它过去就会很危险，因它抓啃不开大蛇的皮rou，而大蛇却能轻易咬伤它。

    大蛇多日未食，其实很饥饿，想爬出缝隙去吃矮树上的果子。但它也不敢，虽然看不见，也嗅不到，但灵觉告诉它，出去外面有危险。

    而上方神俊异常的大鹰鸟，脖颈傲慢转动间，目中寒光聚焦，早已把下方的大老虎与大蛇都看在眼里。它完全可以扑进大老虎的洞xue，轻易将其撕碎，吞其rou，食其髓。只是那大猫的骨rou提不起它的胃口，它想吃的是脚下岩壁缝隙里，那大虫的蛇丹。可大蛇藏身的洞xue太过窄小，又幽深，它不能入，大蛇不出，它只能等。

    几日时间……

    大老虎、大蛇、大鹰鸟，各有所需，却又都不轻动，就这么僵持着。

    然而，这一切，逐渐靠近的石头却浑然不知，浑然不觉。他完全不知，眼前微妙的沉寂即将被他打破。

    片刻之后。

    石头脚步轻快，几乎一路小跑就冲进了矮树丛。

    “真香啊……”

    他一把摘下一个拳头大小红彤彤的果子，直接送到嘴边张嘴就是一口……很奇怪的感觉，这果子几乎没有汁水，入口微有辛辣，但回味却十分甜香。

    石头先是一愣，不过紧接着他觉得，这果子还是好吃、能吃。

    山村孩子吃东西都是狼吞虎咽，一旦觉得好吃，石头几口就把一个果子送入腹中，随手又摘下一个吃了起来。

    这下岩壁缝隙中的大蛇急了，它虽然隐隐感觉到外面有危险，但毕竟看不到，也嗅不出，可石头正在吃的果子却是它一直独享，赖以生存的根本。

    眼看一个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生灵突然闯入领地，并吃着只属于它的果子，大蛇一下从缝隙洞xue里窜出，快速向石头游走过去。

    而就在大蛇爬出洞xue的一刹那，上方的大鹰鸟猛地震翼，向下方的大蛇扑下，只见一抹幽光，犹如一道闪电。

    瞬间。

    就在大蛇游走着，距离正在大吃果子的石头背后还有几丈远时，大鹰鸟忽然从天而降，利刃一样的利爪直接穿透大蛇的鳞片，一下把大蛇踩在爪下。

    大蛇突然受到攻击，立即全身扭曲，想盘成一团，并要回头去咬。

    只是还没等大蛇有大动作，大鹰鸟另外一只利爪再次穿透大蛇的鳞片，两下用力一分、一拉，直接把大蛇的身体骨rou几乎完全撕成了两段，并快速用喙向下一啄，从大蛇分开的体内叼出鸽蛋大小，碧油油，微微发着亮光的一颗蛇丹。

    “咝——咝——”

    上下半身突然分家，只连接一些筋皮，大蛇吃痛，尖锐的怪叫着，狂乱地扭曲着，满地乱滚，并就势弹跳去咬大鹰鸟。

    而大鹰鸟却有如一个优雅的舞者，两个大翅膀收在身后，信步挪动，轻易就避开大蛇的攻击，一抬头，直接把蛇丹吞入腹中，看都不看远处山洞里的大老虎，以及完全傻掉了的石头，之后震翼，腾空而去。

    “啾——”

    伴随着一声得意的长鸣，片刻，半空里只剩下一个小黑点，随即完全消失。

    大老虎自然也看到了石头，只是有大蛇在，它不敢出，特别是看到大鹰鸟突然从天而降，一下把大蛇撕成了两段，吓得它在洞口附近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最深处。

    大老虎知道，大鹰鸟撕碎它同撕开大蛇一样的容易，而且它的洞xue宽阔，大鹰鸟完全可以进入，因此，它就好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狗，完全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石头完全被吓傻了。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不是被大鹰鸟吓傻的，而是被大蛇的举动吓到了。

    大鹰鸟虽然凶猛无匹，但是样子神俊好看，所以他不觉得怕。

    而大蛇却生得形体诡异，如今被大鹰鸟所伤，“咝咝”怪叫，哧溜——哧溜——满地的乱滚乱爬，简直太吓人。

    对面山洞深处的大老虎，听到高空中传下来的鸣叫声，知道大鹰鸟已经远去，它慢慢起身，蹑手蹑脚，开始向洞口移动过去，几步来到洞口边缘，它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外张望，发现只剩下乱滚乱爬的大蛇，以及傻愣当场的石头，它之前那怯生生的眼眸一下凶光大放，浑身上下气势陡然大增，呲着半尺长的獠牙，走出了洞口，开始向远处的大蛇靠近。

    这时，傻愣在原地手脚几乎僵硬的石头，眼看乱滚乱爬的大蛇越来越接近，他猛然间清醒过来，并下意识的转身就跑。只是他转身刚跑了几步，却一眼就看到远处呲嘴獠牙、满眼凶光的大老虎，顿时，吓得他小脸煞白，张大了嘴巴，腿脚一下开始不听使唤。

    幸好，莫名的，一股求生的欲望一下从石头的内心升起，潜意识支撑着他、催促着他，他再次掉转方向，绕开大蛇，向一边跑去。

    眨眼间，石头几步跑到了水潭边，上下是笔直的岩壁，这时，他才发现前面已经没有了路，但身后就是大蛇，还有即将临近的大老虎，直觉告诉他，他需要跑，快跑，跑得越远越好，慌乱中，突然，他看到不远处的岩壁有个裂缝，来不急多想，他几步上前，一闪身钻了进去。

    就在这时，大老虎接近了大蛇，而疯狂滚动的大蛇似乎不再那么剧痛，在飞溅了大量血液，染红了周围大片土地之后，它逐渐安静下来，并开始想要爬回洞xue，也就是石头刚钻进去的那个地方。

    大老虎哪里肯放过这样的好时机，在满地血腥的刺激下，它几步窜上前，一下与大蛇扭打起来。

    大蛇平日里完全不在乎大老虎，但此刻它首尾几乎断开，哪里还有往日的速度与灵巧，再加上被大鹰鸟取了蛇丹，又流失了大量血液，已经极其虚弱，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锐利。

    只见大老虎连拍带抓，没几下，大蛇距离洞口尚有一两丈远，那本就相连不多的身体眼看就要断开，大蛇拼命想要爬回洞xue，因它已经完全攻击不到大老虎，只能被动防御，几乎要任由其撕咬。

    就在大蛇挣扎之际，大老虎逐渐得势，一口从大蛇身上断开处咬下一片血rou，顿时，大蛇又一次吃痛，再次开始疯狂的扭动起来，突然，由于大蛇用力过猛，本就相连不多的首尾一下断开，而整个尾部顺着惯性直接飘飞，碰巧一下飞回到缝隙洞xue之中。

    钻入缝隙的石头，这时刚进入其中没几丈，一丈多长的一段蛇尾就飞到身后不远处，并不停扭动着，片刻后，卡在一处狭窄缝隙里，慢慢不再动，而破烂的鲜红断面，却不停在滴血。

    石头闻声回头，刚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虽然害怕大蛇，但此刻面对他的却只是一段蛇尾，又是血rou截面，而且慢慢的不再动，致使他内心并没有太过恐惧。他觉得，只要他不动，应该就不会有危险。

    但这时，突然一股热流从腹腔里升起，并开始向全身扩散开去，石头感觉自己全身越来越热，尤其是肚子里，像似要烧着了一样。

    眨眼间，口干舌燥，五内如焚，石头想出去喝水，但不敢，直觉告诉他，那不行。意识逐渐开始模糊，这时，看着不停滴血的半截蛇身，原始的欲望催促他，他几步靠过去，嘴巴贴近，开始大口喝蛇血。

    腥中带甜，冰冰凉，几口蛇血下肚，石头顿觉舒服许多，可就在他想多喝几口时，他又开始感觉到冷，他停止继续喝蛇血，突然间，他又开始发热，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忽冷忽热。同时，恐惧、紧张、焦虑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内外交困，石头撑不住了，一屁股向后坐倒，昏死过去……

    却说外面，大蛇只剩下头部一丈多长，又开始不停流血，只是神经反射在那扭动，没坚持多久，就被大老虎制伏，并啃吃。

    “嘎嘣！”

    “嘎嘣！”

    胜负已分，除了偶尔咬碎骨头的声音之外，都结束了。

    一切瞬间发生，转眼便有结果。

    ******

    半日后，黄昏时分。

    石头慢慢醒来，他发现自己比之前精神了许多，浑身都是力气，忽冷忽热的感觉也没有了，只是他又饿了，但他不敢出去，他担心大蛇、大老虎还在，他只好吃身上带的坚果，还有掉在脚下之前吃剩下的大半个果子。

    他把大半个果子拣起吃掉，又用匕首撬开果核，吃了两个坚果，突然，他再次开始浑身发热。发热的滋味不好受，于是，他立即去喝蛇血，只是截面此刻已干瘪，幸好他有匕首，他试探着去切割，费了一番气力，总算再次喝到了一些蛇血，不过紧接着，他又开始忽冷忽热，但这感觉比只是发热强多了，没多久，他再次昏睡过去……

    ******

    初阳渐露。

    石头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他发现自己比之前更加精神，而昨日的半截蛇尾不见了，他好奇，他小心向外面移动，边走边看，这一看，又吓了他一跳，只见大蛇已经不见了，而那大老虎不知何时，把半截蛇尾拖了出去，如今正趴在缝隙外啃吃。

    这时，距离缝隙外还有三丈左右，石头立即止步，但是大老虎还是发现了他。大老虎“嗷吼”一声，起身向缝隙里的石头扑过去，石头吓得立即后退，一直退到了缝隙的最深处，浑身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

    幸好大老虎体型健壮，只深入了缝隙两丈左右就被卡住，再不能向前，只是在那里吼叫着。

    慢慢的，石头发现大老虎进不来，不再那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