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大军出关
刘清现在心里唯一关心惦记的左宗棠大人，此时正站在城楼上。 肃州，嘉峪关，左宗棠站在这座有天下第一雄关之称的城头上，遥望着关外无边无际的戈壁沙漠，万壑千山，眼中满是悲壮的豪情。 这里是万里长城的尽头，所以也是一座孤城雄关。这里有大漠孤烟直，明月出天山，有白发征夫泪，春闺梦里人。不过左宗棠却知道，这里的春闺梦里人，更多！ 嘉峪关上的风，很大！很猛烈！把左宗棠脸上橘子皮般皱纹密布苍老干涩的面皮，吹起一道道涟漪，仿佛龟裂干涸地面上又突发起一场四五级规模的小地震。 嘉峪关上的朝阳，很壮丽！深红圆润，霞光万道！绚烂的光辉，如海洋般广袤，无边无际！而在这光之海洋中，有雁阵翱翔，有雄鹰展翅。 但更壮丽的，不是天上的朝阳，也不是嘉峪关外的戈壁荒漠，万壑千山，而是嘉峪关下这支正在出关的磅礴无际的军队。 大清的军队，左宗棠的军队，湘军！ 这是一支冷热兵器混编的军队，但热兵器装备显然已经完全占据了这支军队的主流，放眼望去，几乎所有军士肩上抗的都是洋枪，而不是什么大刀长矛，只是腰上跨有腰刀。 不过行军却还是和冷兵器时代完全一样，以战马为主，靠的完全是牲畜与人的两条腿，总之没有一辆机动车。部队旗帜也相对集中，而且还有点花里胡哨，不怎么统一，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所以这支军队远远看上去，给人感觉就还是一支冷兵器军队。 庞大而壮观的冷兵器军队！ 旌旗招展，战马嘶鸣，刀枪如林，人流无尽。经过一年多时间的精心准备，湘军主力，终于誓师出关了。终于在光绪二年四月浩浩荡荡地开出了这座巍峨雄关，踏上关外漫无边际的戈壁草原，大漠荒滩。 为了这次西征，左宗棠可以说准备得极充分极充分！现在的左老大，已成竹在胸。 行军打仗，这事说起来似乎很玄乎很玄乎如同天机不可泄露高深莫测！但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真要认真总结起来，也只不过就孙子兵法中的两句话，而已。 第一句是知己知彼。第二句是出其不意。 知己知彼是手段，出其不意则是目的。 话说白点就是在充分了解敌我双方的基础上，争取能打到人家闷棍，也就可以了。 战争就是这么场不择手段之只有更卑鄙没有最卑鄙的游戏，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知己知彼不易，出其不意更难，不过左宗棠现在却可以说差不多已经全做到了。或者说是他已经做到了第一点，第二点则是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并为第二点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工作。 知己知彼就不多谈了，因为没啥好谈的，无非是多派些工作人员深入基层以及敌后大量收集情报，而已。 活很重，也很耗时，但却没啥技术含量。 难就难在怎么打人家闷棍？这才是高技术含量的活！ 为此左宗棠是怎么准备的呢？很简单，有个寓言故事，叫狼来了。左宗棠就是按这个寓言故事做的准备。 要知道左宗棠陈重兵于嘉峪关内的肃州一带，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前后加起来有三四年。 西征国策确定下来后，人家的间谍，当然也会把这消息摸回去，所以这时候你想打人家闷棍？那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如果你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光喊打，不动手，而且还在与人家地盘交界处，大搞什么开荒务农，发展经济，这时间长了，人家警惕性当然就会有所下降。 因为人家会想，你既然要跟我打战，而且还不是打小仗，而是全面开战，打灭国大仗，那你在这危险地方搞什么开荒务农发展经济的事情，干啥？就不怕战火一起全都毁于一旦吗？ 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事！除非你现在并不是真要跟我打仗，而是只想用发动战争来威胁我，好在谈判桌上多争取点利益。 再加上英俄两国还在里面不断地做和平工作，且大清中枢中另外一位份量极重话语权也极重的直隶总督李鸿章大人，他对这和平工作，态度还是可以滴，至少一直都没有把那什么和平的大门，关死。 而这时候的大清，还一直都有那什么怯于外战果于内战的极响亮之名声。 这可是得到了全世界人民公认的名声！由不得阿古柏老大不信。 所以阿古柏老大虽然大大紧张了一阵，也分别向英俄两国全都发去了紧急求援通知，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位老大的防范心理，当然也就开始逐时下降，大打折扣。 “尊敬的阿古柏陛下，就算清军对贵国发动突然袭击，战局不利，但是只要贵国能坚持二年左右时间？我大英帝国就有充足时间准备好一切来干涉阻止清政府对你的军事行动。” 这是英国佬给阿古柏的答复，而老毛子的答复，也差不多。 阿古柏听到两位老大这样说，他的心，当即就大大安定下来。 要知道阿古柏在新疆地区建立起来的这个伪政权哲德沙尔汗国，减去老毛子占领的伊利，也有差不多过一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这地盘当然够大了！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那什么大国！比他那位英国主子的国家本土面积，都他娘要大上好几倍！ 所以如果跟清政府开战？阿古柏心说，就算老子不能取胜，但是大家打上个什么二三年四五年时间，这总该一点问题都没有吧？ 更何况你大清派出的那什么军队主帅左宗棠大人，都已经是六十好几快七十岁的老头子了！别说打仗，就算老子让他在我哲德沙尔汗国随便走，不抵抗，就凭他那把老骨头，能走完我哲德沙尔汗国吗？不被我大汗国戈壁风沙折磨死才怪！ 于是阿古柏对左老大的警惕防范心理，就从慢慢下降，到最后则近乎麻木。 而这一切当然也全都被左老大做的那什么知己知彼工作中的知彼，所知彼到。 这下左老大终于下定决心开始玩真的了！ 狼来了狼来了，这回是真来了，而不是那什么光喊不练。而且还是兵分三路，全军主力一起行动，不留余力，全面出击！ 打闷棍？嘿嘿，左老大这回心里打的主意是，这闷棍不打则已，一打就是组合闷棍，势必在最短时间内把阿古柏给一组合闷棍打死！就算不能打死，也要打残！绝不给这位阿古柏大佬一丁点那什么喘息之机。 左老大已经做了这充分的准备工作，他现在心里当然已经是成竹在胸，对这场战争的胜负，很有把握！ 唯一没有把握的就是不知道自己这次出关，还那个啥能不能再回来？ 是呀，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更何况现在这位左将军，也的确是老了点，而且身体状况还不大好，连走路都已经需要拄着根拐棍走，才行。 出关后能不能扛得住这塞外的戈壁荒漠草原风沙？还真是很成问题！ 对此左宗棠心里当然也很有数。所以他早就把自己身后事做了详尽的安排，连棺材都已经做好了，就等着人躺进去。 皇上，老臣要出关了，此一别，老臣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不过老臣一定会为皇上，收复国土，光我大清！ 左宗棠的眼睛，终于有点湿润起来。 这位老将军此刻在依稀仿佛间又看到那位年仅四岁的小皇上，满脸依恋之情地对他道，“老将军，你可一定要记得回来看朕，朕觉得老将军看起来，很亲切。” 这是何等的圣眷！这又是何等暖心窝的话！而事实上这些话在左宗棠这近一年半的西征准备工作过程中，也总在他耳边反复不断地回响。 这时候一名器宇轩昂的清军将领，一身戎装地走到左宗棠身后，单膝下跪道：“标下刘锦棠，参见大帅！” 刘锦棠，字毅斋，湖南湘江人，老湘军营统管，此番西征，左宗棠更是力荐这位刘将军为军营总管，统管西征大军全军事务，也就是前敌总指挥。但却遭到了朝中的非议。说什么左老大的这一做法，太草率了，简直拿军国大事当儿戏。 因为这位刘将军，现在只有三十一岁，军职也只是老湘军营统管，相当于一个师长吧。 不过他所统领的这个师，可是王牌师中的王牌师！但既然是师，也就还是属于将，而不是帅。 可前敌总指挥就相当于帅了，已明显高于将。 任命这么位年纪轻轻军职又不怎么高将领来担任前敌总指挥，能服众吗？能指挥得动整个西征大军吗？ 要知道在这支浩浩荡荡的西征大军中，资格比刘锦棠老，军衔比刘锦棠高的将领，可是很有几位。而且朝廷也已经任命了副统帅，八旗名将乌鲁木齐都统金顺。 但左宗棠却硬要这位年仅三十一岁的湘军将领做前敌总指挥，这不是太草率拿军国大事当儿戏又是什么？ 不过这时候的左老大，圣眷何其隆也！他老人家既然坚持这么做，最后当然还是被上面所接受通过。 于是这位刘锦棠将军现在就成了老湘军营统管兼全军大总管，背负起这次西征具体指挥作战的重任。 这担子可不轻！ 要知道左宗棠现在年龄已经这大了，所以他当然不可能去干那什么阵前指挥的活，哪怕是随主力部队一同行动指挥作战，也力有未逮，只能在大本营里坐阵遥控。 当然，即便这样，也已经很难为这位左老将军了。 再加上这时候的通讯，很落后，电报这玩意在新疆当然还没有架通，只能靠人骑着马来回传递消息。等于是部队一旦开拔出去，就已经和左宗棠没啥很直接关系了，全都要靠这位前敌总指挥来具体负责指挥行军打仗的全部事宜。 所以刘锦棠的这前敌总指挥，绝对是名至实归的总指挥，实际上承担了所有的作战指挥任务，是帅而不是将。 不过这位刘锦棠将军，也的确是位不世出之天才将领，不，应该说是天才统帅，在这场收复新疆的卫国战争中，大放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