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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捌回:从容就刑,不明真意

    根据郭嘉临死之际的安排,司马懿和张春华被张郃所收留,张郃严格遵照了郭嘉的嘱咐:

    一旦曹cao没有想要任用司马懿的打算,马上把他们送回堂阳司马朗处。

    在郭嘉死后陷入沉痛的曹cao,反反复复的回忆着自己和郭嘉最后几次对话,他注意到郭嘉总是有意无意的提到司马懿,也有着非常强烈的推荐意图。这些让曹cao打消了先前对司马懿说不出道不明的隔阂感,派人将司马懿叫到了自己的帐中。

    此时的司马懿正准备和张春华启程赶往堂阳和司马朗团聚,就在张郃将一切准备妥当,安排他们即将启程的时候,曹cao的直属卫兵在途中将他们截了下来。

    张郃见状纵马挡在司马懿和张春华之间,向卫兵询问情况:

    “你们想要干什么?”

    卫兵并没有对张郃有任何不礼貌的行为:

    “启禀将军,卑职是奉了司空大人之命有请仲达先生前去帐中一会,并无恶意。”

    本就不想为曹cao效力的司马懿心里只想着尽快带张春华回堂阳,没想到这个时候他横生枝节,曹cao突然要见自己让他内心十分不安。

    之前他曾经以自己的风痹病为由拒绝了曹cao的征召,现在曹cao直接来找自己不排除会有兴师问罪的可能性,思考再三后他对身旁的张春华说:

    “春华你先行一步,我见过曹cao之后马上就跟上你。”

    心思机敏的张春华从司马懿的话中听出了不寻常的味儿,因此她坚决不肯自己先离开:

    “你又想抛下我吗?不管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就算是死也一样...”

    没想到自己的意图被她看破了,司马懿也只好苦苦的笑了笑:

    “傻丫头,我不过是去曹cao那里,又不是去地狱,怎么会死呢?”

    身旁跟随曹cao数年的张郃,也发觉了曹cao这次的召见似乎很不寻常,他清楚的看到了前来拦截他们的卫兵马鞍上有铁索镣铐,因此心中感到十分不安。

    不过司马懿却并不惧怕,他在小声向张郃交代了几句后,便纵马向前来到了两个卫兵的中央,对他们说:“烦劳两位将军带路。”

    临别之际他对张春华说:“你就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看着司马懿逐渐远去的身影,张郃耳畔始终回想着就在刚才,他对自己所说的那简短而又令人震惊的话语:“如果一个时辰后我还没有回来,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要把春华带走...”

    来到曹cao的营帐前,司马懿心中不知为何忽然开始忐忑起来,他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完全没有信心。长舒了一口气后他在卫兵的带路下走进了帐内。

    帐内曹cao端坐在坐塌之上,正和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商量着些什么。

    站在帐外士兵报告说:

    “启禀主公,司马懿已经带到。”

    放下了手中的竹简后,曹cao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踏进帐内后司马懿第一眼并没有看到曹cao,而是看起来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的背影。

    当这个人转过身将目光与自己交汇之时,司马懿这才想起来当初在并州时的一幕:

    眼前的年轻男子正是那个在自己需要帮助时,慷慨的将自己的马让给自己的人。

    很快看到司马懿脸的曹丕也认出了他的身份,只是碍于曹cao在场不方便和他打招呼。

    虽然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曹cao还是从他们的眼神交流之中读出了他们是认识的,不过他并不急于向曹丕求证这件事,他看向曹丕说道:

    “丕儿,你先出去吧,我和司马懿有话要说。”

    “是,父亲。”曹丕转身向曹cao弯腰行礼后立刻告退。

    曹丕在走向帐门口时经过司马懿的身旁,肩并肩之际他和司马懿都用余光再度对视,似乎彼此都有话想要问对方,但这一切都被曹cao的在场所阻挡,他们只能将想法放在内心深处。

    看曹丕已经走出帐外后,曹cao这才看向了司马懿:

    “我们有很久没有见了吧,仲达,我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在许都的时候,当初我让你投入我麾下为朝廷效力,你说有事要去温县办所以向我告了假,那时我答应了你,也一直等你回来,不过...”

    说到这里司马懿心里已然有数:曹cao这是在和自己算旧账。

    刻意的停顿让气氛骤然间变得十分紧张,曹cao低下了头伸出手指在桌案上不规则的画着圈,忽然间抬起头用极其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司马懿的眼睛,让司马懿猝不及防:

    “你好像并不把我当一回事啊...”

    简简单单的一句抱怨,经由曹cao口中说出时其中包含着极为危险的杀气,司马懿对此早有防备,他几乎没有丝毫的迟疑就拱手向曹cao回答说:

    “当时我感染了风痹之疾难以下榻,所以没有能够赶来为您效力,还请司空大人见谅。”

    一直派人秘密监视司马懿的曹cao,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辩解,然而曹cao也不急于揭穿他:

    “哦?我看你现在的样子很精神啊,你的病是好了?”

    司马懿觉得自己被曹cao一句一句逼到了墙角,但是他仍旧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慌乱:

    “谢司空大人关心,经过多日修养已无大碍了。”

    曹cao停止了手指在桌案上画圈的动作,转而有节奏的依次用五根指头敲击着桌面,随即一拍桌子笑道:“既然是这样这次你就别走了,直接跟我一起回邺城吧。”

    内心深处始终担心曹cao会借机扣下自己的司马懿,还是等到了这句话,他左思右想之下还是提醒自己不能跟随曹cao,否则往后会愈发的身不由己,但这个时候拒绝他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他还只能用先前用过的拖字诀为自己解围:

    “这样是很好,不巧的是我要先将一位故人送回家,之后再为您效力,还请允准。”

    “哈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曹cao听完司马懿这句话后忽然大笑不止,笑得司马懿完全摸不着头脑,反而心里越来越慌乱了,他只能利用紧紧攥着藏在袖管中的手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忽然间曹cao的笑声止住了,转而用极其严肃的眼神注视着司马懿:“上次你也说了类似的话,结果就跑到袁熙那里处处和我作对,这次故技重施又打算帮助谁来抵抗我呢?”

    没想到曹cao对自己的行踪了然于胸,司马懿感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岌岌可危,再多的辩解似乎已于事无补,他索性顺其自然的放下了心中所有的包袱从容回答:

    “我的确出于个人的原因帮助过袁熙防御您的进攻,不过我从没有为他们的战略进攻作出任何建议,所做的一切都是帮助他自保而已,如果司空大人要以此降罪我无话可说。”

    看着司马懿一副毫不畏惧的模样,曹cao凝视了他许久之后再度笑出声来:

    “好一个视死如归啊,我并没有打算把你怎么样,你不用这么紧张。”

    说罢曹cao将一封写好的竹简丢到了司马懿的脚跟前:“我上面已经写好了对你的任命,你可以先回去办你想办的事,之后再拿着这份任命状来找我。”

    司马懿弯下腰将竹简捡了起来,展开后发现曹cao任命自己为参军功曹,这个职位司马懿并没有什么异议,但是随着他往后看时却惊讶的看到除此之外,曹cao还让他担任了曹冲的授业老师,负责教授他和周不疑,这让司马懿大惑不解。

    “怎么?你不愿意么?”

    从司马懿的表情中曹cao看出了他的疑惑,眼神骤然间再度充满着杀机。

    直觉灵敏的司马懿赶紧矢口否认道:“不,只是在下觉得奇怪,这个叫周不疑的人是什么人,为何会得到与冲公子一同学习的殊荣呢?”

    曹cao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拍了两下手掌,很快帐外便走进来了一个人,司马懿抬脸一看不禁被震住了: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正是之前在无终城内与自己对弈的人...

    此次进帐对于司马懿来说冲击力可谓不小,而且一波连着一波,让他居然一时间难以理清楚头绪。然而还没等他细想这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的时候,周不疑已经开口向曹cao行礼了:

    “文直见过司空大人。”

    对于周不疑,曹cao的态度明显和司马懿不同,他宛若慈祥的长辈般伸出双手作向上抬状:

    “文直不必多礼,此番我叫你前来就是为你引见一下你和冲儿将来的授业老师。”

    说着曹cao的右手指向了站在周不疑身旁的司马懿,周不疑转过脸看着司马懿,恭恭敬敬的向他弯腰行礼:“零陵周不疑向先生请安,日后还请您多多教导。”

    此时的司马懿已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了,眼下他只好先向周不疑欠身行拱手回礼,但是他注视着周不疑的眼神中,透露着强烈的疑惑和猜想。

    介绍他们相互认识后,帐外再度响起了传令兵急切的声音:

    “启禀主公!辽东公孙康遣使送来了拜会您的礼物。”

    “拿进来吧...”

    曹cao吩咐士兵进来,却并没有让司马懿和周不疑离开营帐。因此他们在面面相觑后只好站到一边,静静的注视两个士兵抬着个制作精美的木箱走到了他们的中间。

    眯眼打量了一下这个箱子后,曹cao箱子对士卒说道:

    “打开吧,这个公孙康和他的老子公孙度一样侍远而骄,对朝廷的多次政令都视若无睹,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会给我送礼,倒真是新鲜了。”

    士卒打开了箱口上的锁扣进而缓缓将箱盖抬起,箱内的一切赫然展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居然是袁熙、袁尚以及楼班的人头...

    狼狈逃亡辽东后,袁熙和袁尚投奔了辽东太守公孙康。

    在刚见到公孙康的时候,袁熙想起了之前司马懿曾经提醒过自己,面对公孙康的时候一定要态度恭敬,而且不要以昔日袁家的显赫地位抬高自己的身价,而是应当以辽西失守、唇亡齿寒为引导劝公孙康与自己联合抗曹。

    原本摇摆不定的公孙康被袁熙的一番说辞打动,决定接纳他们并以上宾之礼相待。

    平日里也与袁熙有很多的走动,多数是讨论曹军的实力以及辽西的战事细节等等,一时间双方的感情迅速升温,几乎达到了推心置腹的地步。

    但接下来的发展也不幸被司马懿料中:不甘心久居于公孙康的袁尚,渐渐发现公孙康对袁熙似乎十分信任,因此他动起了夺取辽东的脑筋。

    与此同时,曹丕派遣田豫率领骑兵三万向辽隧城方向挺进,虽然没有正式向公孙康宣战却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压力。不想因为袁氏兄弟而与曹cao交恶的公孙康同时也不忍加害袁熙,两难之下只好连夜亲自去找袁熙商量,看看有没有退去田豫兵马的策略。

    到达了袁熙下榻的住所后,公孙康刚刚走到袁熙的房门口就听到门内有人在讨论些什么,他拦住了伸手想要敲门的随从,站在门口静静听着屋内的对话。

    此时屋内的袁尚丝毫不知道门外就站着公孙康,所以自以为四下无人的他直截了当向袁熙吐露出了自己大胆计划:

    “我听说田豫的人马已经抵达了辽隧城西北五十里处,公孙康明日必定会找兄长商议如何退敌之事,兄长可请命亲自率领人马迎击田豫然后直捣襄平,誓师前可设局杀了公孙康,辽东之地便会落入我们兄弟的手中,到那时我们可以此为根基,再度夺回我们失去的领土。”

    袁尚的话让屋门外的公孙康听得怒不可遏,他当即一甩袖子带着随从离开了。

    听了袁尚的话后,袁熙想起了司马懿对自己的再三叮咛,于是赶紧制止他:

    “不可胡来,眼下田豫大军压境,公孙康对我们的态度正摇摆不定,若是我们此时露出反意不仅难以成功,反而可能会自取灭亡的。”

    在袁熙的再三反对之下,袁尚只好极不情愿的放弃了自己的想法,他此时尚且不知道,因为自己那近乎愚蠢的野心,已然给自己和袁熙敲响了丧钟。

    果真,次日公孙康遣人来请袁熙和袁尚去商议退曹军之事,袁熙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安,他开始并没有打算去,可是袁尚不知为什么却再度燃起了暗杀公孙康的念头,于是背着袁熙命令楼班带着数名手下跟随自己前去。

    到了公孙康的住所门口,袁熙看到楼班以及那些面露杀气的侍从,发现袁尚的企图后赶紧阻止他,但是袁尚却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由,对袁熙的提醒全然不予理睬。

    就在他们在门口争执不下之时,公孙康走到了门口亲自迎接:

    “二位公子既然来到,为何迟迟不进来呢?”

    袁熙刚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袁尚那异常凶狠的目光后也注意到了: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讲袁尚的企图说出来,肯定会害死他。为此左右为难之际袁尚已经推着他的后背,强行拉着他走了进去。

    当他们的脚迈进门槛后,两扇庞大的木门缓缓的被关上了,接着数十名全副铠甲的士兵将大门口守得严严实实,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经过马棚时,公孙康忽然转过身一挥手,瞬间从各处涌来了无数士兵将袁熙等人团团包围。面对那些锋利的剑刃以及枪尖,袁尚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质问公孙康:

    “太守这是何意?”

    公孙康冷笑道:“何意?我倒要问问你们是何意,我好意收留你们,但你们袁氏兄弟却恩将仇报意欲夺我城池害我性命!”

    对于公孙康的质问袁熙毫无辩驳之力,他知道自己的路已经走到头了,索性怒声斥责妄图和公孙康求饶的袁尚:“够了!你折腾的还不够多吗?司马懿早就提醒过我要小心你,没想到我一时疏忽大意最终还是受你牵连,既然难逃一死,我们不如坦坦荡荡的死!”

    毫无抵抗之力的袁尚和楼班只能够束手就擒,公孙康命令士卒将他们绑缚起来。

    由于处于寒冬时节的辽东气候冰冷,坐在地上的袁熙受不了寒气,便开口向公孙康讨要一张垫子。然而还未等公孙康开口,袁熙苦苦笑道:

    “我们的头颅都要远飞千里了,要这张垫子有什么用?”

    很快,屡战屡败、屡腿屡战的袁氏兄弟以及楼班都公孙康枭首示众,为了斩草除根,在杀他们的同时公孙康还派人去袁熙的住处擒杀袁绍幼子袁买,但当他们杀到袁熙住处的时候,发现袁买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本想将袁氏三兄弟的人头一同送给曹cao,借以示好来退曹军的公孙康只好拿楼班的人头来充数,派遣人飞马赶上率领主力撤回邺城的曹cao。

    看着赫然映入自己眼帘的袁熙首级,司马懿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在听来使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后,他感叹袁熙的命运竟是如此的坎坷,尽管自己预料到了他可能会遇到这样的结局,但是却并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不过曹cao看到了袁氏兄弟的头颅心情大好,他对站在司马懿对面的周不疑笑着说:

    “文直你看,还真是被你给料中了,袁尚这个蠢货不仅害死了自己还连累了袁熙啊。”

    当曹cao将目光移向神情凝重的司马懿时,脸上的笑容似乎也因为受到了他的影响而瞬间僵硬,转而冷冷的讽刺道:“天命在我,就算是有人想要逆天而行又能如何呢?”

    这句话明显是冲着帮助过袁熙的司马懿而去的,感觉胸口极闷的他浑身不断战栗着,神色呆滞之余竟然完全没有听到曹cao的话,以至于曹cao再度开口叫他:

    “怎么?看到这番情景感到很有挫败感吗?”

    本来背对着曹cao的司马懿这才缓过神来,一时悲愤之下他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了曹cao。

    奇怪的是,司马懿在转头的同时脖子以下的部位几乎没有扭转的动作,而且他看着曹cao的眼神,宛若一把利剑直插曹cao的心底,让端坐在正座上的曹cao一时间难以适应,饱经风雨的他竟然为此受到了惊吓,导致头风旧疾复发,忍不住用手捂住了额头低下身去。

    “大人?”

    周边侍奉曹cao的仆人看到曹cao的表情颇为痛苦,赶紧上前询问。

    曹cao痛苦之余抬起手示意自己并没有大碍,而是冲着司马懿挥了挥手:

    “你先回去吧...”

    因亲眼目睹袁熙人头而痛苦不堪的司马懿,正对于曹cao准许他离开感到求之不得,于是他赶紧欠身向曹cao拱手行礼后,快步离开了营帐,很快周不疑也告辞离去了。

    走出帐口的周不疑快步追上了司马懿,与他进行了一番看似礼貌实则暗藏玄机的对话:

    “先生不必为此懊恼,袁熙之败责任不在您而在天意如此,不过在下还是对您敢于和势头正盛的曹cao对抗的勇气深感钦佩,不知经此事后您可曾想过自己所做的是对还是错?”

    司马懿看着眼前这位外表仍旧没脱离童稚的少年,心里十分清楚他在给自己挖陷阱:

    “不知道文直口中所谓的‘对错’指的是什么?”

    “也没什么,今后有很多地方还要请先生多多赐教。”

    见自己的意图已经被司马懿发现,周不疑低头笑了笑,随即转过身不再接他的话茬,离别只时他对司马懿留下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有个人曾经和我说过,狐狸之所以往往能够躲过猎虎的追捕,原因在于...”

    周不疑顿了顿,随即扭过脸对司马懿再度露出了他那让人几乎没有防备的可爱笑容:

    “他的尾巴藏得很好...”

    站在原地的司马懿,听了周不疑的话后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刹那间他猛然想到了先前也有人和自己说过同样的话,这不禁让司马懿对周不疑的身份和目的产生浓重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