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倾慕佳人愁又来
山雀子噪醒的傍溪村,溪桥横越,曲水流弯,浮萍泛翠,藕花飘香,村阁隐然,袅袅炊烟,鸡鸣犬吠,体硕的水牛步履悠闲地走向山腰的梯田,采莲的女子们三五成群笑语盈盈的在荷田劳作。 水栩礼养伤已是第三日,沈芙蓉日日准时煎药送饭,还早起去荷田劳作,里外打理的井井有条,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水栩礼行动已无大碍,同时在水栩礼心中滋生蔓延的还有一份难解的情愫。 沈芙蓉与他常见的大家闺秀、官门千金太不相同了,完全没有故意雕琢、矫揉扭捏、惺惺作态,她是如此地秀美天成、脱俗清新、善良单纯让他深深迷恋,尽管他知道沈芙蓉早已嫁为**,不可多非分之想,可“荷塘仙女”始终在他的梦里挥之不去。 这日清晨,水栩礼信步出屋,却不见院中沈芙蓉的身影,想来她必定是又去荷塘忙碌,竟有份浅浅的怅然。 乡野的空气格外清爽宜人,水栩礼深深吸了一口气、舒展舒展筋骨,猛地竟然萌生一念,如有沈姑娘一般的娇妻相伴,就此抛却荣华富贵,避世于此,又何尝不可。 这是个小巧雅致的“一颗印”建筑,在乡间比较常见,也算是相对衣食无忧的人家才能居住的场所。白砖青瓦,正房三间两层,较高一些,两厢为耳房矮一些,中间开一小天井采光,各式摆设归置的整洁利落,正房门柱上还隐约可见大红色的喜字。 水栩礼心中升腾起一阵莫名的落寞,“哎,如此脱俗的仙女,毕竟是有爱人的。” 可一个疑惑同时涌上心头,“这几日为何一直未曾见到男主人,看情形沈姑娘像是独居于此,这里莫不是也……” “哈哈,看公子气色像是恢复的不错。”有说话声打断了水栩礼的思绪,说话的是位老者,须发灰白却精神矍铄、声如洪钟,但见他右手提一药箱,左手背在身后,腰背挺直,全无老态。 水栩礼忙行礼道“想必您就是沈姑娘所称的胡大夫,在下水栩礼,多谢您妙手回春,救命之恩必当相报。” “公子不必多礼,老朽只是尽医者本分,要谢还是谢芙蓉吧,那日是她在荷塘救你回来,托我医治的。” 二人客气一番,便一同步入正堂。 胡大夫捻着胡须,给水栩礼细细诊脉。少顷,胡大夫轻轻地点点头,取出纸笔写下药方,说道“一看公子必定是习武之人,从脉象上看,内气充沛,身上这些小伤已无大碍,再吃药调理几天便可。” 水栩礼连忙施礼谢过。 胡大夫看了他一眼,见他文质彬彬,相貌堂堂,丝毫不失礼数,又有扎实的武功底子,绝非小门小户人家的子弟,肯定来历不一般。胡大夫深知沈芙蓉秉性善良,凡是总以救人为重,是不会考虑所救之人来历和到此的目的的。他身为长者,有义务保护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敢问,公子从哪里来?不要误会,这傍西村地处偏僻,如世外桃源,很少有外人来。所以……” “自然,自然,我早该言明身份的。在下水栩礼,宣阳人士,家中世代经商,薄有资产,我是家中独子,自幼喜欢舞文弄棒,家父也请了一些师傅专门教授。” “哦,原来是世家子弟,难怪生得如此不俗。”胡大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水栩礼看看他,怕他再生其他疑心,便转换话题,借看到红喜字为由,将心中关于男主人的疑惑向胡大夫说起。 胡大夫捻捻白须,“看公子并非宵小之徒,且告诉你无妨。老朽行医多年,对一些事情也确有耳闻。此处,沿溪西行百余里,有一山唤做荷花岭,因山形状若盛开的荷花而得名。此岭绵延数千里,重峦叠翠,山势奇特,有浩淼的碧水河穿山而过。主峰胭脂峰山势险峻,且三面环水,一面悬崖,易守难攻,峰上盘踞着一群绿林豪杰。” “水华门?”水栩礼不禁一震。 “正是,水华门最初为大齐朝凌波子所创,以‘皎皎水华,为我本真,荡荡飘萍,为我弟兄’为号,广结善缘,门徒日增,逐渐发展壮大。至当朝,已成南江地区最大帮派,劫富济贫,多为百姓举义。大俞朝廷恐其对自己统治产生威胁,屡次出兵剿伐,多无功而返。” 胡大夫一停接着说,“一个月多前,又秘密组织一次大规模围剿行动,据称此次有武器装备急招大批精壮青年搬运,百姓虽多有怨言,但迫于朝廷威慑不得不从,芙蓉的新婚丈夫沈鱼儿就在其中。” 水栩礼听闻不禁一紧,胡大夫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他心里清楚,自己正是此次朝廷剿匪军的统帅之一。 为了建功,他主动向卢丞相请缨,称只需调动少数精兵强将便可将水华门总坛拿下。他的计划是在莲花山方圆百里内征召大批青壮渔夫,并非做后勤搬运而是装扮成兵勇,从三面水路佯攻,水华门守势伶俐,佯兵必会节节溃败,待水华门放松警惕之时,内应外合,组织精锐兵丁从悬崖上山偷袭,出其不意,从而重创水华门。
若沈姑娘的夫君在此次征召之列的话,怕只怕有去无回。即使不在战斗中牺牲,也会被朝廷军秘密杀死。 这正是他的一箭双雕之计,一方面削弱水华门的后蓄力量,另一方面对外制造水华门残忍杀戮手无寸铁百姓的舆论,引起百姓的敌对情绪,从而逐步将水华门剿灭。 “胡大夫您来了,您看公子的伤势恢复如何?”沈芙蓉的声音飘然而至。 “水公子的伤势已无大碍,只需照此药方,再换副膏药不日即可痊愈。”胡大夫笑着回答。 “胡大夫药到病除,男女授受,多有不便,还要烦劳胡大夫为公子换药。” “哈哈,那是自然,举手之劳,芙蓉收工可早啊。” “今日在溪上见有官船在码头靠岸,官船平日里并不多见,想是鱼儿哥哥他们要回来了,我回来收拾一下,好去码头接他。” “一别月余,相思甚深,的确需要好好妆扮一番啊,哈哈”胡大夫爽朗的笑起来。 “有公子在,胡大夫还取笑我。”沈芙蓉羞红了脸颊,露出少女特有的娇羞和俏皮,盈盈的跑进屋去。 “看起来沈姑娘和夫君很恩爱。”水栩礼看着沈芙蓉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 “哎,芙蓉是个苦孩子,自幼孤苦,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记得。鱼儿的母亲刘氏看她可怜收养了她,待她如己出。” “芙蓉和鱼儿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刘氏虽为妇人,却有远见,从小请先生教鱼儿读书习字,芙蓉一直相伴左右。鱼儿忠厚本分、踏实肯干,芙蓉聪明伶俐、温柔贤惠。本打算芙蓉及笄之时,让他俩完婚,怎料刘氏突染急症一夜之间便撒手人寰。” “好在,芙蓉、鱼儿是孝顺的孩子,坚持为母亲守孝三年,直到守孝期满才在村里人的见证和祝福下成婚。怎料新婚燕尔,鱼儿就被征召去,好在这就回来了,小两口可以好好过日子啦。” 水栩礼又看了一眼沈芙蓉离去的方向,心里杂陈五味,忧喜参半的思绪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