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父亲
因为在路上一再耽搁，朱利安兄弟两个回到他所在的安菲尔德城堡时，已是傍晚时分。 笼罩在暮色中的城堡，像是盘踞在旷野中的一头怪兽，威慑着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打开的城门像是张开的大嘴。离得还远，城墙上的哨兵吹响了欢迎的号角，短促而尖利，犹如怪兽突然发出的嘶鸣。 朱利安知道这号角并不是为自己吹的，而是在欢迎跑在前面的朱利昂。身为领主继承人的大哥，盔明甲亮，座下战马也明显高了一个档次，一路上朱利安连人带马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跟上大哥的步伐，至于萧文和那些随从，早被远远抛在了后面。 两兄弟越过架在护城河之上的吊桥，穿过插着火把的城门洞，在狭小的城堡院子里下了马。两个仆人急忙跑来，从朱利安兄弟的手中接过缰绳。朱利昂的马只是微微有些气喘，而朱利安的坐骑却是大汗淋漓，连连喘着粗气。 虽然没有继承这副身体原主人的全部记忆，可是朱利安却觉得似乎是继承了身体里的本能，尤其是在纵马奔驰的时候，仿佛自己的意志可以传入到战马体内，又像是胯下的战马成为了自己双腿的延伸…… 从空气清新的野外乍然进入城堡，朱利安感觉被一股浓重的臭气包裹着，一时间简直难以呼吸。他一边打量着城堡内的环境，一边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脚。 正面是一座三层高的石砌堡垒，两侧贴着城墙用木头建有各种城堡设施，其风格和水平都像极了地球上的违章建筑。 一个胖子步履沉重地从主堡台阶上跑了下来，宽松的白色长袍里面，一身肥rou在颤颤巍巍地抖动着。 朱利昂迎上那胖子，“朱利纳堂兄，父亲怎么样了？” “你走之后，我又给叔父大人放了一次血，他的精神好多了。”胖子大有深意地朱利安一眼，“不过，等会儿你们和他说话的时候，还是要当心一点，千万不要再惹得他生气了。” 朱利安默不作声，跟在大哥和堂兄后面，登上台阶，走进曾在记忆中屡次出现的主堡大厅。 和记忆当中一样，长长的木板桌上只点了寥寥几根蜡烛，周围却影影绰绰的站了不少人，朦朦胧胧地也看不清长相。正当中的位置有一个石头砌成的小台子，就一个台阶的高度，大小刚好放下一张椅子，而朱利安在这个世界上的父亲朱汤达男爵，正靠坐在那张椅子上面。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朱汤达男爵冷冷看着自己的次子，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 不像如今地球上的男性，五十岁的年纪不过是人生的开始，可以成天活蹦乱跳时不时的还能憧憬一下第二春。在哈比内斯大陆，五十多岁的朱汤达已经是一位标准的老人，头发胡须业已花白，脸上的皱纹更是时时纠结在一起，仿佛佐治亚乡朱氏家族三百年的沧桑和兴衰全部深深铭刻在他的这张老脸上面。不过他的眼神依然犀利，盯得朱利安很不舒服。 忽然，朱利安有些同情面前的这位老人——他老人家等于是在不知不觉间同时失去了两个儿子啊！ 按照来时大哥的嘱咐，朱利安极力把自己和朱利奥形容成了一对盲目崇拜偶像的脑残粉。 果然，老爷子并没有生气，而是深深的意外和失望。 “利安，你太令我失望了。利奥今年才十七，可你都二十一了，已经到了做父亲的年纪，竟然也如此幼稚，唉……” 旁边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骑士说道：“利安，不是做叔叔的说你们，战斗天使米迦勒和魔法天使科丝莱，与你我一样，均是沐浴在创世之神至高吾主的荣光之下。你们两兄弟可以敬仰他们，可以赞美他们，可是他们不值得你们去崇拜，更不值得你们为了争论他们谁更厉害而动手伤了兄弟之情。留着力气去剿灭不敬吾主的异教徒不好吗？” 朱利安无言以对，只得唯唯受教。 “你们的心中只重天使，将吾主置于何地？此等行径迹近亵渎！”另一边的一位身穿黑袍的老者严厉地说道。 大厅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朱汤达男爵神色不善地望向那个修士，“费舍尔牧师，您这话说得可就过分了吧？” “当然，亏得我们是生在杰梅尼帝国。如果是在大陆南方诸国的话……”那位费舍尔牧师阴阴一笑，“嘿嘿……” “说话就好好说话，阴阳怪气地笑什么？”朱汤达男爵喝道，“你既然知道我们是生在伟大的杰梅尼帝国，‘如果’后面的废话就用不着多说了。” “你……”费舍尔牧师一张枯瘦的蜡黄老脸顿时涨得通红，可是在霸气十足的领主大人面前，却是丝毫发作不得，只得将袍袖一甩，大步走了出去。 “借着吾主之名虚言恐吓的神棍！”男爵大人余怒未消，看着牧师的背影愤然说道。 从他们的对话当中可以得知，男爵大人也是信教的，却敢如此对待宗教界人士，足以体现他老人家的威风霸气。 大厅内顿时马屁如潮，一干人等依各自身份不同，齐声赞颂。 “兄长/父亲/伯父/爵爷英明！” 朱利安没有跟上众人的节奏，嘴巴只来得及张开，没有发出声音，只好又闭上了。 颂扬声中，朱汤达不为所动，蕴藏着怒火的目光又停留了在朱利安身上，“利安，你作为哥哥，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众与自己的亲弟弟斗殴，我就由此而罚你三个月的薪金，你可心服？” “可……”朱利安虽然不知道自己每个月能拿到多少薪水，但除了那些“工资基本不用”的成功人士，任谁被扣了三个月的工资都会rou疼，“是利奥先动手的啊。” “废话，如果是你先动的手，我何止罚你三个月？当然，等利奥下次回来，我也会处罚他的。只是……”想到求学在外，身边只有一个傻侍女的小儿子，老爷子长叹一声，“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他才会回来。” 这时，外面人喊马嘶，一阵纷乱，紧接着一帮子侍从押着萧文，推推搡搡地走了进来。 朱汤达男爵的目光变得阴冷，越过朱利安，看向被一群大人围在中间的小男孩。 “萧文，你身为利安的仆从，同样是我朱氏家族的一份子……”男爵大人的声音沙哑而又浑厚，回荡在这个小小的城堡中，蕴含着无上的威严和权力，“朱利奥也是你的少爷，你怎么敢将他刺伤？而且在事后，还一再挑唆利安去杀死自己的弟弟。所以，我决定判处你十记鞭刑，并在地牢关押三天！” 听到男爵的宣判，萧文忍不住一声惊呼。朱利安回头看去，只见他一张小脸满上惊恐，脸色更是煞白，不由心中一动，回想前尘往事，顿时有了主意。 “父亲大人！”朱利安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大声说道。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然后向着这个世界上的父亲鞠了一躬，“我是您忠诚而谦卑的仆从，只有您有所吩咐，我不惜赴汤蹈火……”又指了指可怜兮兮的萧文，“而他是我的仆从，维护我是他的职责和本分。但是，他不是您的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