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夜色有点凉
持续了许久的战争,就这么结束了。 抛去在之前葬身无定河中的八位将军,其实这样一场战争和夏商之间的任意一场战争并没有什么不同。夏和商就像是两个剑客对峙一般,试探的几个来往,见没有将对方片刻间斩于剑下的能力,便继续对持,绝不再出剑。 这样的战争持续了千年,所争的无非是个上风,如今这一局却是大夏逆转了颓势。 但是话不能这么说,真正令这一场战役摆在历史课本中的可不是墨羽和白玉皓,更不是林涵,而是,在这一场战争之后,大夏十三将中属于夏皇的八位将军战死六位,夏皇和七大世家之间的平衡隐隐约约被被打破——夏皇急了。 幽深的皇宫大内,夏皇批阅着奏折,批着,拍案而起。 一旁的小太监吓得跪倒在地。 只听他怒道:“这方恒,是他糊涂了还是以为朕糊涂了?” “朕知道你心里不爽,你虚报战功,朕可以忍,但你也该有个限度啊!几十万人马的战场,被五千人搞定了?真当朕是傻子不成!” 他拿起桌上的奏章,再度确认自己看的是一点错都没有,而那也的的确确是方恒的笔迹。深吸口气,压下胸口的火,提笔写到: “卿力挽狂澜,扬我大夏威名,朕心甚慰。细数古之名将,亦莫过于此,。 贸然出兵,至八位贤臣丧身,大夏痛失英才,朕之过也;大夏数十年人才凋敝,少善战之才,朕之过也。 然,卿需知,物有本末而事有缓急。 树有干,而后有枝,而后方有枝繁叶茂之说。如今之势,干细而枝粗,此本末倒置之态,朕心腹之患。 墨羽大才,朕以为然; 大才罕见,朕以为然。 然世家之大才终为世家中人,千百年来,其不知家国只知家族,卿以为然否? 今日之危局,非刀兵之祸,而是世家之祸,领主十三,心向皇室者可有半数? 凡此种种,朕不欲多言,然,朕以为,卿当晓之。” 写完,读上几遍,再将其中文词不合之处略作修改,随即差人寄了出去。 月色有些凉,大殿有些空。 夏皇站起,负手立在殿中,蓦然觉得那灯火,有些刺眼。 “朕堂堂大夏之主,竟无一可信可用之人,着实讽刺啊!” 无定河上,水声潺潺,月光打在雪上,和着丝丝笛音以及那女子一身狐裘,当真有几分难言的美感。 半响,姑娘放下了笛子。 “林将军还不睡?” 树后一声轻笑,林涵耸耸肩:“打了败仗,睡不着,挺失落的。” 女子转身,收了笛子,轻笑:“前几天你还给我说,胜败兵家常事。怎么今天自己却陷在里面想不明白了?” “如果知道道理有用的话,天下早就没有什么纷争了。我这些天反复思考,就没觉得自己哪里处理的不对,可就是输了,你说我心里难受不难受?” 女子眨眨眼:“你那天和他对上的时候,他都是步军?” “是啊。”林涵点点头,一脸沮丧,拿数量差不多的骑兵打步兵,自己居然输了。 “那你是怎么输的?” “我……”林涵皱着眉头回想片刻,“就是冲上去啊,骑兵打步兵还要什么指挥,来回冲杀就好啊。对于墨羽那种人,过多的花样反而还会被抓住破绽。 两人对视一眼,其实他们都不是放不下一时胜负的人,只是这写日子在脑海中回想,却发现若是回到当日的情景,还是不是墨羽的对手,这让二人怎么放得下心——以后见到墨羽不打了?直接跑? 林涵看着白玉皓,也是有些郁闷,这白玉军神,怎么感觉不够强啊,你可是传说中唯一能和墨羽以任意相同兵种抗衡的人啊。 摇摇头,把脑海中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甩出去,这时他才听到,不知何时,耳边传来莫名的曲子,是大夏士兵喜欢唱的军谣。 “大夏的士兵走了。不对!他们往南,方恒他竟然不回长安直接去南方?”林涵皱皱眉,“南方的战局这么紧张了?看来咱们应该多撑一段日子。” 白玉皓倒是没什么反应:“倒未必是紧张,恐怕是他察觉了夏皇的态度,想要保全自己仅有的两个兄弟之一吧。” 林涵点点头,随即道:“不对啊,墨羽已经过去了,他还去干什么?” “他过去了?”白玉皓皱皱眉,“你怎么知道?” 林涵将之前方恒的话复述一遍,随即耸耸肩。 白玉皓却是叹了口气:“不对。之前这里的战局处于焦灼状态,双方人数相当,士兵战力也是相当,所以他带着五千精兵过来足以改变战局,可是他对南方的战局有什么用?对那帮秀才兵而言,普通的士兵和羽林军没什么区别,而且不存在所谓名将不足的情况。他才不会那么傻的急匆匆赶过去呢。” “方恒何苦骗我啊。”林涵停了白玉皓的话,自然理解,只是心头不免有些郁闷,记得方恒虽然不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人,但也没有随手忽悠人的习惯啊。 白玉皓笑了笑,“自然不是在骗你。” “他要骗过的,是夏皇!”林涵的眼睛陡然亮了,“他在误导身边的人,让那个文官以为他墨羽去了南方。这样,墨羽就可以安然的回到长安,而到了长安,墨羽反而安全了。” 紧接着,他亦是明白了方恒为何直接南下——夏皇此时已经觉得方恒知晓付帅的死因了,这般情况下,以自己统治稳固为主要目标的夏皇是不可能把兵权还给他的。 只是,这样一来方恒岂不是更受夏皇忌讳? 想着,林涵似乎在那渺远的歌声中看见了那个大叔。 “你可不能出事啊大叔,我还等着在战场上真正打败你呢。” 此时,二人心中的大敌墨羽过的可是没那么滋润。 方恒将墨羽的错误行踪透露,自然是希望随行来谈判的文官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谁知这个文官竟然是个罕见的刚直之辈,来之前听到夏皇暗示,早就下定了决心要保一番这个公子,所以放回去的消息是墨羽正往长安而去。 这样的阴差阳错若是让此时的墨羽知道,不知是否还能维持平和的笑意。 风自林间过,几个黑影就那样化在风中。若是有江湖中人在一旁,当惊呼这几人的轻功造诣。
他们正在追的那人轻功倒很是一般,虽然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显得风度翩翩,但那在林间上窜下跳的样子活像是某种神话志怪小说中才会出现的生物。再伴随着那一声声嘎吱嘎吱的响动,着实让人毛骨悚然。 人力毕竟有所穷尽,几道黑影再如何轻功了得,也不能一直保持奔行的状态,此时身影已经有些晃动,似乎有些不支的样子。前面那人见状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一抹尽在掌握的笑容,却是没有丝毫减速的直接向前跑去。 黑影之中有人爆了几句粗口,抬手就是一根袖箭射出,正中前方那人的后心,却发出叮当的一声,再也没了动静,反倒是前面那人,在这一招之后转身,右臂微屈手中便多了一张短弓,左手一抬一松,但听一道利刃破空之声,黑影被迫的不得不慢了三分。 咳嗽两声,机拓转动的声音继续在林间响起,而后越来越远。 普天之下,能将机关术用成这样的,似乎只有墨羽了。 离开无定河后,墨羽当然没有如同方恒所说的往南方而去,对上大周的兵马,其实自己的羽林军所能发挥的作用并不是那么大,毕竟在冬天的时候,任何大夏的军队对上大周那帮家伙,结果都是一样的。不管如何,对于地区环境的适应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不过也正是源于此,那六座城一定要尽快的夺回来,如果让大周在未来的日子里通过这六座一座比一座偏北的城使得自家的士兵不再因寒冷而战斗力受损,那么大夏可能真的会变为三面受敌的情况。 和当初一样,兵分两路。羽林军的的确确是往南而去,不过却是按照墨羽的吩咐给方恒当斥候,可以说暂时把羽林军借给了方恒,并一次蒙混夏皇的视线,毕竟,如果墨羽真的带着两三千人回长安,方恒的一切遮掩也就成了真正的无用功。 不过这几日不知为何,还是被找到了,这让墨羽很是郁闷,是不是自己到哪都是一身白衣旧书箱的拉风装扮太显眼了?不然,就算夏皇知道自己是往长安走,也不应该这么快找到自己啊。 思索间,他已经出了林子,稍微辨别了一番方向,便往一个村子走去,至于选择村子的方法——丢树枝。 只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去哪的时候,才能让敌人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墨羽如是想着。 不一会,墨羽便到了一座村子,循着一处还有灯火的人家,翘了敲门。 “在下是路过的书生,欲往长安求学,错过了宿头,能不能行个方便?” 开门的是个老头,老头看起来挺精神,上下打量了一番便笑了笑说:“快进来,快进来吧。大冬天的夜里穿的这么薄,快进家里暖和暖和。” 墨羽一拍脑袋,这才明白自己怎么被找到的。 白衣书生背着书箱,这的确是常见的形象,可在冬天还只穿着长衫就太奇怪了。 拱拱手随着老丈进门的墨羽并没有想到,自己好像还是漏掉了什么。 树林外,几人正看着手里的树枝,互相递出询问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