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2 重剑无锋
安致远当然不知道这些,他见老头儿很诚恳,而且人家说的也在理,就大方的把那枚刻着云纹的古朴玉简递给了花缺缺。 花缺缺拿着玉简,手指不断的摩擦,眼中似有泪光闪动。他举头望天,嘴唇微动,似乎在喃喃自语。安致远突然觉得心里好难受,他想起了父母,想起了爷爷,想起了三岁的时候姑姑抱着他掏鸟蛋的那一幕。这些影响清晰无比,让他沉醉其中根本不想出来。 “呔~” 一生炸雷的般的暴喝声将安致远从美好的回忆中拉了出来。安致远睁开一双血红的双眼,怒吼着冲向了唤醒他的花缺缺。 为什么要叫醒我?为什么不再让我体会一刹娘亲的温暖,为什么不让我在抱着弟弟欢喜一番?为什么?安致远只想攻击到害他失去了那幻境的花缺缺,可一切都是徒劳的,花缺缺就在那里,任安致远发疯一般的攻击,他什么都打不着,就像花缺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花缺缺冷冷的看着安致远毫无章法的进攻,直到他耗尽最后一丝力量,软到在地。安致远仰躺在沙滩上,瞪着眼睛,茫然的看着天空中闪烁的星辰,那些影像经历了一个白天,自己感觉就像回溯了十年一般。 “前辈,可否让我再回去看一看?”安致远回复了一点体力,声音嘶哑,脱水干枯的嘴唇上泛起了一层白色的老皮。 花缺缺摇了摇头:“思过伤神,人还在活在当下的好。”他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声音很小,却每个字都清晰的传到了安致远的耳朵里。这轻轻的话语,就如同一声惊雷,将安致远炸了个激灵。 “是啊,回忆固然好,但他们都已经不在了,我还活着,我还要替他们活着,我还要传宗接代,我还要……对了,我还要复仇,安家一百三十四口人的血债还没有个交待呢。” “唉~” 看着安致远由悲伤逐渐变得狰狞的表情,花缺缺不由的叹了口气:“人不能总活在仇恨之中,能力越来越大,不仅仅是复仇的希望越大,也是你的责任越大了。是这个世界孕育了你,供养了你。所以你可以恨所有人,但是,你不能恨这个世界。” 安致远恢复了些体力,起身给花缺缺深深的弯腰施礼:“谢谢您的淳淳教诲,前辈,我心中有执念,我也不想放下。这个世界美丽,壮阔,她包容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她给我修行的资源,让我呼吸,所以我从未恨过这个世界,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再次对花缺缺鞠了一躬,安致远转身就走。 “怎么?玉简不要了?”花缺缺把安致远叫住。 安致远扭过头:“您?” 花缺缺飒然一笑:“这东西对我来说不过是睹物思人罢了,人已经不再,物在谁那儿都是一样的,我不过说是借来一观,又没说不给你了。” 安致远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伸手接过玉简,道:“那报酬事儿?”看到老头子似笑非笑的表情,安致远赶紧说道:“我也不要太好的东西,一下灭了通灵大能的宝贝随便给几个,您要是留着没用,小子也不嫌多。什么七窍还真丹啊,百枯丹的再来几瓶也就够了。” 花缺缺一直觉得安致远这个人还不算太无耻,现在他发现安致远无耻起来简直不是个人呐。其实安致远也知道这些东西不可能,只是经过这段时间和老头子的相处。老头子修为高深,却从不恃强凌弱,他有一些恶趣味,也只不过是抱着游戏人间的态度,和自己闹着玩罢了,这让安致远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 花缺缺让自己从记忆深刻重新回顾了与亲人相处的画面,更让这种温暖具体化,那是来自亲人的温暖,毫无杂念的,对晚辈的期待和关爱。所以安致远才放下戒心,本性暴露,和花缺缺扯皮打诨。 花缺缺笑骂道:“臭小子,给你个梯子,你就敢往天上爬,说点靠谱的,天色不早了,老夫也好回去睡了。” 安致远也不在啰嗦,凝神思考了半刻。他觉得首先要有把趁手的兵刃,如果上次有把好兵刃,用不了多费手脚,上来就能给焦书白一个深刻的教训。 “我想要一把结实点的兵刃,再有个保命的物件就最好了。”思前想后,安致远觉得活着才有可能,保命的东西越早拥有,越早熟悉,现在讨要正是时候。 花缺缺想都没想就大袖一挥,两件巨大的物体就甩了出来,就像早就为安致远准备好了似的。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通体黝黑的剑状物体,就这么凌空漂浮在安致远的眼前,这东西说它是剑吧,只能说是像,因为它没有剑格,把手的位置粗糙无比,剑身之上更是凸凹不平,就好像是被哪个工匠淬火之后,放在铁毡上一顿乱砸后的模样,全是大大小小的坑洼。 剑身都这样了,剑刃就更是惨不忍睹了,七扭八歪的勉强能看出个两条延伸至剑尖的直线来,锋刃有的地方看上去很锋利,有的地方压根就不存在这种构造。 到了顶端,是一个非常平滑的切面,就像被什么东西斜着向上砍去了一截,看上去很尖锐的样子。由于这东西是悬空的,所以安致远上下左右仔细看了个便,没有在上面发现一个符文,说明不是什么奇门法器,所以他得出结论,这东西就是一个铁疙瘩。 “这个是什么东西?”安致远指着前面的剑状物。 花缺缺捋着胡子,笑眯眯地答道:“武器。” 安致远点了点头,不耐烦的问道:“我知道它是武器,我说它是一把???” 安致远很希望花缺缺告诉自己或者刀或者棍或者剑什么的。结果花缺缺还是那两个字“武器” 见安致远的求知欲太过强烈了,还想再问,花缺缺两个手指捏住剑尖的位置,柄对着安致远,说道:“问东问西的干什么?你试一下不就知道?” 这东西看上去挺沉的样子,安致远也不犹豫,握住了剑柄,一抽没抽动,便看着花缺缺翻白眼:“这时候了您老还后悔?不想给就换个东西,这玩意儿看起来真是不怎么样啊。” “那我松手了啊。” “您松吧,赶紧的。” “我真松了啊。”一听花缺缺这么说,安致远赶紧用上了另一个手,紧紧的握着。 “您松……” 安致远这个“手”还没说出来,就是“嘭”的一声闷响,顿时沙土飞扬。安致远没想到铁剑这么重,幸好他没有托大,集中了全力,才堪堪握住剑柄这端,那剑尖已经砸在了沙滩里。 撑了两息,安致远实在握不住了,手一松,又是“嘭”的一声,整把剑把沙滩砸了个坑。安致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眼中射出狼一样的光芒。 “咋样,这东西不赖吧?”花缺缺得意洋洋的问到。 安致远舔了舔嘴唇:“还成,就是不太拿得出手啊。您想,要是我拿这把巨剑出门,都不好意思和熟人打招呼,难道要和别人说,你看不起我这宝剑?来来来,我俩大战三百回合。那我一天岂不是有打不完的架?我还干不干点别的了?” “小子,少在这儿跟我胡扯,先不说这块天外陨铁根本就融化不了,就说它能自然形成这幅模样,都是一场造化。再者,兵器又不是用来和别人炫耀的,如果你和对手交战,你这兵器毫不起眼,别人就不会太在意它的攻击力度,只要你稍微下手黑那么一点点……。” “桀桀” “桀桀桀桀” 这要是有第三个人在场,听着一老一少两个夜枭似的jian笑,非吓出毛病来不可。 有了好的开头,安致远对第二样东西就无比期待了。 这是一个椭圆形的物体,像个放大了无数倍的西瓜一样立在沙子上,比安致远还要高一点,围着大西瓜转了一圈,安致远发现从西瓜钮的那个位置上,有八条金线沿着西瓜皮一直通到底部。金线与金线之间有符文流转,并且明灭不定,符文碰撞在金线上,还会撞出星星点点的花火,慢慢飘散开来。 安致远胆子大,再说花缺缺还在旁边看着呢,于是他就伸手碰了那些散出来花火,有点被电了似的麻酥感,并无大碍。 因为这个东西要花缺缺告诉安致远怎么用才行,所以不等安致远问,花缺缺便开始主动介绍:“这是我从一个女人手里换的,话说那年秋天……” 默默叨叨的说了一个时辰,花缺缺自认为已经把他高大威武,英勇正派的形象,和那个异族女子对他百般痴迷,万分宠爱的情感说明白了,才从袖子里掏出个酒壶,很爽利的浮了一大白。 “这个男子现在哪里?”安致远问到。
花缺缺大言不惭的伸出大拇哥指了指自己。 安致远又问:“那个女人现在哪里?”他当然不担心那个女人,花缺缺说起她时没有一点悲伤的意思,女主角应该是和他同一级别的老怪物,没那么容易挂掉,所以他也不怕花缺缺伤心。 通过花缺缺刚才的描述,安致远认为整个事件的核心过程就是花缺缺把那个女人给甩了。人家本来对他有意思,他还非得装的满不在乎,其实心里在乎的要命,结果人家也不是腆着脸皮倒贴的货色,绝然而去,花缺缺现在指不定心里多后悔呢。 果然,安致远一问,花缺缺立刻左右言他,抓耳挠腮的模样实在令人发笑。 安致远还做不到花缺缺这种返璞归真,越老越小孩的境界,他果断的歪了歪嘴,气的老头子青筋暴跳。 “你要不要?不要拉倒,我正好烤了吃rou,活了这么些年,还没吃过这东西。” 安致远一惊,立刻后退两步,指着那物事:“这东西是活的?” 这东西就是个活着卵,里面有只强大无比的虫王,花缺缺如此说。 安致远有点犹豫:“虽然这东西表面看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是如果我在外面看到有人带着个如此巨大的虫子,第一印象就会觉得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邪修,就是魔修。待将来我修为有成,你确定让我带着这么个大虫子保命?而不是让别人来要我的命?” 花缺缺喝道:“世间奇门功法无数,用之为正则正,用之为邪则邪。你年纪轻轻怎么就开始如此以貌取人?连筑体期都没摸到边的兔崽子,宝物在前,却瞻前顾后,还谈什么修为有成?于其将来怕死,被别人所灭,不如现在就废了修为,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玩小萝卜头去吧。”老头子怒视着安致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安致远也没想到花缺缺这么大反映,那摸样绝对不是装出来。想想也是,管他邪修魔修的,自己又不胡乱作恶杀人,要报仇,还在乎什么手段?想到此处,连忙捋顺着花缺缺后背,承认错误,保证自己必将勇往直前,不顾艰险,勇于拼搏,活出个样来给他看,让他消消气。 安致远的眼睛有些红,虽然挨了顿臭骂,但是此刻花缺缺好像和爷爷的样子发生了重合,同样是恨铁不成钢的责骂,同样是不求回报的给予。 安致远依着花缺缺的吩咐,逼出一滴心头精血,准备滴在卵上。他脸色有点白,精血不是那么好废的,不过安致远的精神还是旺盛的很。精血滴在了虫卵的正上方,就在那八条金线的汇集之处渗了进去。整个虫卵表面的符文突然停顿一下,马上以更快的速度开始游走,不再明灭不断,反而越来越亮。那些符文撞击在金线上,让金线不断的变形扭曲,四散飞溅的星星点点眩目异常,如梦如幻。 安致远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看这阵仗,怕是非要给他孵出个绝世凶虫不可。 “崩崩崩崩”那金线终于没有抗住的符文的撞击,全都从底部断裂开来,在空中乱舞了眨眼的功夫“嗖”的一下子,像被顶端的汇集之处吸收了似的,全都缩回了卵内,那符文也骤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致远半天没发现虫卵有变化,向花缺缺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花缺缺扫了虫卵一眼:“嗯,已经活了,正在准备破壳,不过这个时间有点长,这里被我下了封禁,闹出多大动静旁人都不会有所察觉。你在这儿等着吧,三日之后正午时分,你就能看到它了。” “等它在虫卵顶端破壳而出,就会开始吃虫壳,这时你不要惊扰它,有个三两天它就会吃完,等它吃完虫壳,会有半个时辰的安静期,这时候你定要迅速把精血喂给它。它就会认你为主,替你战斗。这虽然是一只虫子,但你千万不要把它当成畜生看待,成长之后,它的灵智并不弱于常人,一定要善待它,切记切记。” 说完,老头子在虫壳上轻轻一抹,就抹下一块婴儿巴掌大小的石质外皮,看的安致远心疼不已,这可是我那宝贝虫子的第一口奶啊,你也忍心搜刮。 老头子把虫壳在手中一捻,化成了一捧黑色的粉末,捏起一小撮闻了闻,好像很满意的样子,便从大袖之中甩出一包干粮清水,身影就突然消失在了空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