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老鼠会
终于要见到敏敏了。我内心抑制不住的兴奋。在列车上，我与陌生的旅客说说笑笑，说到我去油田工作，周围几名旅客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 但当我说道我要在瓦房店下车的时候，一个年龄稍长的东北大哥好心提醒了我一下：“兄弟，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听那大哥好像话里有话，我不禁问了句：“什么意思？” “你一个人出关？” “嗯。” “知道嘛，瓦房店这里有老鼠会。”东北大哥掩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老鼠会？”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并不知道老鼠会便是人们唾弃的传销。 东北大哥摇摇手并没向我解释。他只长叹了一口气：“好些个小年轻的呀，有的来找他的亲人，有的来找他的朋友，有的来找他的同学，总之他们一个人骑着马，扛着扁担便进了老鼠会。” “骑着马扛着扁担。”这个词我是第二回听到了。先前老贾好像也说过这句话。我本想问问东北大哥老鼠会是干嘛的，但听到这个词以后便弱弱的问了句：“骑着马扛着扁担是什么意思？” “你拼一拼，左边一个马，右边加个扁担的扁···”对面那个馒头银发的老太太提醒道。 我恍然大悟：“骗？” 众人异口同声的嗯了一声。 不可能吧！敏敏可是我女朋友啊，我们刚刚确立关系，还在热恋之中的啊。她怎么可能骗我？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哎呦你不知道，俺们那嘎达有个小媳妇被她娘拐进去了，她老公往里面扔了十多万块才弄出来。” “那很不错啦。俺们隔壁张老板，人多精啊，自从进了老鼠会，家破人亡啊。” “隔壁屯子的小灰，从三楼跳下来摔断了腿才跑出来。九死一生啊。” “小伙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几个东北人你一句我一句在我耳边讲述着老鼠会里惊心动魄的故事。我不但没听进众人的劝说，心里还有些生气：“这群山炮，肯定是嫉妒我事业爱情双丰收。哼。” 众人见我的脸沉下来，便没再继续讨论老鼠会的事情。此刻已经凌晨两点，坐夜车的乘客忍受不住长时间的疲惫，没过多久周围的人都沉沉睡去。 我坐在那里虽然双目紧闭但却一点也没有睡意。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掏出手机并登陆QQ，翻看这几天的聊天记录。 六月七日，邓紫佳：“我没有去什么辽河，肯定是他，如果我姐有什么不测，我饶不了他！” 六月十三日，凌晨三点邓紫佳：“他们好像在搞传销，救我。” 六月十三日，邓敏敏：“我在大连，油田待遇不错，你也来吧。” 七月三日，邓敏敏“她呀，古灵精怪总爱开玩笑。我想他是故意逗你玩的吧。” 七月十六日邓敏敏：“阿森，做我男朋友吧。来这里，我们一起打拼。” 七月二十三日：“从瓦房店下车，我们班长家在这里，我们先去拜访他，走走后门。” 七月一日，凌晨一点，邓紫佳：“救我。” 回忆起在沙漠里收到的那这条短信，再联系起老贾、东北大哥等人的话··· 我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敏敏可能真的出事儿了。 但是她可以回学校考试，人身自由没被限制；这几天一直跟我用微信网恋，可以跟外界的我联系，这又怎么会是出事儿的节奏？ 我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先前的兴奋也渐渐转变成纠结，甚至有些恐惧。 传销，这个人人谈而色变的词究竟有多可怕？我听身边很多人讲起过它的劣像，故此我心里对这种从未见过的东西有一种本能的恐惧以及排斥---我心想离它越远越好。 在沙漠里有过一回不幸遭遇，我不想自己再次九死一生。 但现在敏敏在那里··· 我脑海里开始闪现各种‘不幸’的遭遇。我开始纠结要不要在瓦房店下车，甚至还有纠结过要不要去见敏敏了。 三个小时的思想斗争。 下车，不下车，下车，不下车··· “瓦房店到了。下车的旅客请提前准备。瓦房店到了，下车的旅客请提前准备。” 听到‘瓦房店’三个字，我的心忽悠一下，像是掉进了一个黑洞洞的漩涡。 我看看周围，东北大哥以及白发女人都疲惫的睡得东倒西歪。没有人劝我，没有告诉提醒我怎么做。我的意识开始混乱。列车员又提示了一遍到站。 “不下车，下车。”我刚好念到下车，于是我便不由自主的抓起行李准备下车。 “小伙子，你真要在这里下车？”我从里坐出来的时候恰好碰醒了东北大哥，东北大哥眯着眼睛像是在睡梦中问我。 我的混乱的意识猛然清醒过来：跟敏敏的关系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不该相信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嗯。”我长出一口气，回头对东北大哥说了声谢谢。此刻我已完全清醒：即便敏敏真的进了什么传销，老鼠会，我也有责任把她救出来。 “好吧。祝你好运。” 东北大哥没有再说别的，他对我挥挥手便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去了。而我背起自己的行李，走出晃荡的列车。 踏上这一方陌生的土地，我心里空空的。清晨的风有点冷，我倾听着火车咔嚓咔嚓远去之后死一般的寂静，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东北大哥这句话多次在我耳边回荡。本能的，我一遍遍提醒自己：一定要多个心眼。但回头又纠结起来。我暗骂自己该遭雷劈，怎么能这样怀疑自己的女朋友。 “到了没。”敏敏像算好了时间，在列车没走多久便发微信问我。 我告诉自己不要怕，你可是死过一次的人。 充分壮了胆以后我便与敏敏取得了联系。 等我与敏敏在车站站前广场相遇，敏敏奔跑着把我紧紧搂在怀里的那一刻，听到她对我的甜言蜜语，我彻底忘记了火车上遇到的人、火车上纠结过的事儿以及担心过的危险。 敏敏这不是很好吗？ 她高兴，她笑，她向我说情话··· 看到敏敏跟原来一样，原本绷紧的心弦这才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