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宿农家搏贤名
王甫带人清点物资粮草,薛飞和辛科收整军队,插编降卒,皆是忙个不停。关凤则在婷儿安歇的帐中睡了个回笼觉。 关凤的寝帐比较靠后,也正是东吴士兵首冲之处,当然是被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等到天光大亮时,吃完饭的关凤,驻足在一地焦烁的旁边,好不惋惜,幽怨而叹:“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婷儿拄着树枝忙问:“小姐何事焦虑?” “你看,衣服都给烧了,还有三件新衣服呢!绣得多漂亮的,都还没没舍得穿过……。这一仗弄的一身是汗,现在没衣服换了,咋办哦?”关凤很是着急,无奈地苦诉着,顺手拿起一根棍子,走上前拨弄着残余灰烬。 一旁王甫、薛飞闻言又好笑又好气,心想:“你不关心粮草辎重损失,倒关心起你的衣服来。你三小姐此行,带了各色锦被五床,衣服二十余套,大小枕头六个,还有毯席七张,连同软靴、木屐一应物什,加上婷儿也带有不少细软,如此一来,足装得满满一大车。这三小姐不象是行军,倒似如搬家一般。所带之物,多是女孩子所用,我等都是男儿汉,也不好相助,每次等婷儿独自收拾妥当,得有半来时辰。这下倒好,烧一干净,满营就看见你这寝帐的火最大,谁叫你带那么多东西……” 可又转念想这关凤也够不容易的,一个女孩子,如此爱美之心不足为奇。小小年纪,娇弱之躯,担此重任,实在难得,如不是夜里快斩谭雄,恐怕这大营的东西,都将付之一炬……。想到此,二人不觉冷汗凉自背心…… “呀!梳子也烧坏了,哟……,还有我最喜欢的绣花枕头,都天天抱着睡的,好可惜哦……。呀!婷儿的肚兜,……哇!烧成这样。”关凤在一片狼藉中蹦蹦跳跳,连连出声奇叫嚷,看到关凤用木棍挑起被烧得惨不忍睹的红肚兜,婷儿顿时羞急不已,脸色绯红,忙喊:“哎呀!小姐!快扔了,羞死人了……” 王甫、薛飞见此景也觉得尴尬,只是暗下偷笑不止,为免婷儿难堪,薛飞忙上禀报:“咳……,这……,三小姐,营中损失已然清点妥当,昨夜我军被毁粮草百余石;营帐三百六十顶;兵卒死者二百六十三人,伤三百零二;车仗被毁七辆。另编收降卒二百四十一,得兵械……。” “好了好了!咦!死了这么多人?……‘翱凤营’伤亡如何?”关凤先是不耐烦,后听得如此伤亡,心中好生不忍。 “此番一战,‘翱凤营’损失不大,亡四十六,伤五十二……” “还不大?唉……,都安葬好没有?记下亡者之名,好好待其家人……”关凤顿时黯然,仿若听见一片老幼妇孺凄哭之声。 “大多无有家人,亦有无名者……” “什么?不管有没有家人,全给记下来,载入‘翱凤营’军史。哼!居然还有没名字的,小名也该有吧!你薛飞怎么领的军,以后每个士兵的名字就你来取……”关凤气怒异常,觉得很对不住这些死亡的勇士。 从未见关凤这般发怒,薛飞一时被骂懵了,只低头应到:“薛飞知罪,请关小姐责罚。” 王甫于一旁,看不过意,上前言:“关小姐,此战得三小姐威武,诛杀此队酋首谭雄,斩东吴兵千余,伤其无数,俘获两百余,尽毁其营寨,我军微末伤亡,是乃大胜……” “唉!如此‘大胜’,实在……”关凤本欲泼些冷水,一场战争,夺走千多人性命,实在没什么值得高兴。都是炎黄子孙,这样相互厮杀,究竟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少数几个人的利益,值得吗? 但见王甫一脸疲惫,须发也被燎得微卷,多有不忍,只是言:“我只是有些痛心,才这样失态,这……,薛飞,对不起啊……” 此言出,慌得薛飞单跪于地,拱手言:“关小姐何出此言,折杀薛飞也!” “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呀,嗯……,好生善后营中事物,安排人照顾伤者。”怕薛飞啰嗦,关凤便找点事,让薛飞做去。 薛飞应声走开,关凤见王甫仍然垂手于旁,便问:“王司马有何事?” “因笔墨绢纸皆毁,只等寻得村落,方可休得战报,禀回荆州。呃……,此地往前有大半日路程,到窑湾才有集市,也好给小姐置办衣料,望三小姐下令速速启程。” “是啊!得找个地方落脚才是,王司马自行安排就是,无须报我。呃……,还有这战报,多记伤者功勋。” 听了关凤一席话,王甫动容,知这关凤体恤部下,也就应诺,暗想:“得把关小姐之功,大大表夸一番……” 待众人皆去,婷儿才闪着不安的大眼睛,担忧试问:“三小姐真的生了薛飞大哥的气么?” “哟!心疼啦?我才没那么多闲心生气,其实薛飞做得蛮好的。就是该多多关心部下,呵呵!以后才能好好关心我的婷儿哦!”关凤一阵打笑,害得婷儿心儿噗通乱跳,想起薛飞青壮俊逸模样,低头羞涩不语。 前队清理开谭雄营寨残骸,理出一条道路。临近山岗之火尚未熄灭,呼呼地向远处蔓延,方圆两三里地,草木皆毁。 穿过一路焦土,头上鸦雀嘶鸣,眼前多见人兽惨死之尸。婷儿掩面不敢多看,关凤虽多经血腥,但这般场景,也嫌恶心。心中只想:以后再不用火攻的法子了,一来破坏生态,二来也太过恶毒。 见天色欲变,一行也只急急赶路,途中草草吃些干粮,终于在日暮之前到了窑湾。满以为这窑湾乡定会不小,却见得几个大村落聚在一起,所谓集市,就只是一条石板街道,二十来家铺子。 关凤穿行街道,见唯一的布庄前,王甫领军士正在搬里面的货物,店主一脸哭相,呆立一旁。关凤忙问究竟,才知是此行没带钱财金银。王甫只好手书征令,就是白条一张,便要尽收铺子中之物。 关凤下马近前,听得是大名鼎鼎的关三小姐到来,店主晃眼见一脸虎毛的娇小将军,慌忙跪倒。 关凤忙叫起身,解释道:“非是强取,只因战火所累,不得以为之。”说到这里,便取下腰间佩剑,递给此人,说:“情非得以,暂押此剑,定会按征取之所值,双倍赎回。” 此店主哪里敢接,慌忙再行跪叩不已,连声“不敢”。关凤懒得多管,叫荆保把佩剑放置柜台,转身就走。 上马行走不多远,便招来王甫、薛飞,言:“需对百姓秋毫无犯,如其有难处,不可强求。今夜在此驻扎,如肯借宿者,也须替人家挑水、劈柴,以礼相待。如有兵士未得有遮雨避风之所,只管自行搭设,切记不得妄取百姓一物,违者重责。”
王甫深同此意,有肯借宿的人家,也只安排寄养伤者,并差人与其做些粗活,砍些柴火,分些米粮为酬。 此令传下,顿传此间百姓人家得知,只觉得这关三小姐,与民为亲,宽仁厚德,一点不似传闻中那般蛮狠凶恶。 天色欲暗,关凤寄住进一个农家小院。房中倒也干净,只嫌蚊虫太多。见婷儿行动不便,关凤好心照顾,婷儿只是一个劲推脱。气得关凤言:“好!不让我照顾,就命薛飞来给你换药……”吓得婷儿不敢动弹。 此时薛飞领了此处的里长前来,刚行到院中,闻听关凤此言,顿时不知如何是好。稍一停顿,便在院中高声禀报:“关小姐,有此地之里长求见,言是代窑湾民众,前来劳军。” 听见薛飞喊言,关凤按住欲起来的婷儿,转身出门,仍不忘取笑道:“呵呵!才提到薛飞,这傻小子就来了。……咯咯!待会儿就让他进来看婷儿的美腿……” 里长见得一身戎装的关凤,慌忙躬身施礼,递上礼单一册,恭声道:“窑湾于南郡治下,民风淳朴,沾关君侯福泽,今秋得已大收。关小姐仁德宽厚,贤名远播,今又不辞劳顿,前来驱除吴贼,里中父老甚为感激,乡亲自筹得薄礼,所托在下前来,以表敬意。” 闻言,关凤好不得意,咧嘴忍笑,连声言谢。遂接来礼单一看,这一看顿时脸上变了颜色,抬头斥问这里长:“哼!我观此间,也不富庶,此间乡人何来诸多肥猪、牛羊,金银珠宝之物可献?……可有摊派强取?如是如此当是大罪。” 此言一出,骇得这里长一哆嗦,心道:“过往军队,如不供奉,必是大罪。这摊派强取,当是自然。这次凑这些物什,好废一番功夫,可貌似关家小姐不喜,当下如何是好。”又惊奇这三小姐怎知摊派之事,顿哑不做声,他那里能知这关凤拥有后世智慧。 见状关凤心中了然,却也自嘲,心想:“自己初出荆州,那里会有宽厚仁德的贤名远播,被人夸几句,还好意思得意……” “唉!罢了,将这些东西悉数归还,我关凤绝不收这血汗之物。呃……,薛飞去带点人督协此事。”关凤怕这里长的手脚不干净,才有此令。这倒冤枉这个基层干部了,哪会如今世之贪腐。 薛飞只知关凤在此收安民心,便找得十数个和颜善语者,随同一道分发物品,并适时宣扬关凤的仁德。直把关凤夸为救世之星宿,爱民之女神。 次日关凤军队开拨,夹道的村民自发提来水果、鸡蛋相送。关凤顿想起电影中的解放军,便严令不得取其一物。同时好言劝慰乡人,言明乃是军规,希望乡亲理解、见谅。 一村妇孺老幼,失落地望着远去的队伍,万千感叹:要是天下之兵皆是如此,真乃苍生之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