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流涕上陈 泣血劝说

    “你不要担心。”皇甫节见里克身受酷刑，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此刻听说长枪营和骁骑营却忽然哭的如此伤心，赶紧劝说道，“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到草原上巡游一圈而已，不会又太大危险的。”

    里克摇摇头，继续痛哭流涕的说道：“这两千弟兄一旦进入草原，恐怕就很难再活着回来了。”

    “你也不要过于悲观，鲜卑人已经大败了，和连经过此败后恐怕更难整合鲜卑各部，此战前景也许没有那么暗淡。”皇甫节虽然对北征前景也十分悲观，但要说大军会到全军覆没的地步，他还是不相信的。

    “大人，恰恰是贼酋和连惨败，才让北征之事前景更加堪忧啊！”里克抬头看看老太守疑窦重重的面容，继续说道：“不知大人可曾听说过拓跋部首领拓拔诘汾此人啊！”

    皇甫节捋捋花白的胡须，稍微回忆后答道：“老夫孤陋寡闻，但也听说过拓跋诘汾是草原上一个人人称颂的英雄，单凭个人威望而言，即使和连贵为鲜卑大王也拍马都追之不及啊。”

    “正是。”话题一扯到草原上的形势，里克感觉浑身的精神恢复了不少，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当日鲜卑人攻城时，末将在城头遍数鲜卑战旗，发现城下多为和连死忠，与拓跋部交好的各部落根本没有参战，定时拓拔诘汾老贼一边借刀杀人，又一边保存己方实力，若末将所料不差，他们应该全数屯扎在下巴湖地区，等着和连惨败而归呢！”

    皇甫节表情凝重，但也不得不赞同的点了点头，当初鲜卑大军攻城时他就发现，鲜卑人总兵力不过6万余，按照斥候营报告和自己久居北疆掌握的情况，至少有4万鲜卑骑兵游离于战场之外，如果这4万人真的全都属于同一势力，那这里面就一定又阴谋存在。

    里克没有停止自己的述说：“末将参军前后常年混迹于草原，深知鲜卑各部虽然四分五裂，但无一不是我们汉人的死敌。即使他们在雁门关下受挫的这部分人马，也至少逃出3万大军，不过和连那个草包因为此次战败而威信大损，那拓跋诘汾说话的分量就会更重，很可能已经接管了鲜卑大军的指挥权。这数万骑兵在和连手里形同虚设，但到了拓跋诘汾的手里，恐怕卫青、霍去病重生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了。更何况……”

    他重伤未愈，又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体力有些透支了，开始躺在榻上不住的喘起气来。

    虽然往下的话没有继续说，但皇甫节饱经风霜，听话听音儿，看里克那鄙夷的表情就知道，下面的话是一定是“卫青、霍去病这样的大汉名将重生尚且讨不到便宜，更何况这么一个妄自尊大的并州刺史张懿领着一帮貌合神离的乌合之众，别说北征了，送死都不够分量。”

    作为雁门太守，历经沧海的大汉老臣，皇甫节曾经经历过汉军数年前对鲜卑人的一次北征。记得当时是熹平六年的8月，和连的老子檀石槐还在位，并且逐步统一了鲜卑各部，不断派兵sao扰幽并凉三州。汉灵帝无法忍受北方蛮夷竟敢与他分庭抗礼，触犯他的天威，于是心血来潮，派当时的乌丸校尉、破鲜卑中郎将和护匈奴中郎将三员大将各自率领骑兵一万多人，分兵三路出边塞，深入鲜卑国土准备一举剪除檀石槐。

    可最后的结果令人大失所望，三路大军刚刚进入草原，立即被草原各部群起攻击，三路大军同时遭到惨败，粮草辎重损失殆尽，甚至连代表着朝廷的符节都丢失在草原上，被人当成了戏耍的玩具，三位不可一世的将军各自带领了数十名骑兵拼命逃回，所部兵马基本全部战死。

    当时护匈奴中郎将臧旻就是从雁门关出发的，皇甫节在城门设酒为他践行，当时臧旻麾下很多都是匈奴骑兵，战马矫健、勇士彪悍，看着就虎虎有生气，可最后十之七八都埋骨草原，没有再回来。

    今天，张懿妄图以区区并州之力发动灭国北征，以缺乏训练的郡兵步卒在草原上追逐鲜卑精锐骑兵，估计连个报丧的都逃不回来，关键是失败以后的麻烦——为了北征，整个三晋大地都被掏空了，再无精兵屯驻，一旦全军覆没，草原各族必定大举南下。游寇纵兵劫掠于外，各郡反贼作乱于内，立时就是祸起萧墙、形势危矣！”

    望着眼前满脸泪痕的里克，皇甫节悲不自胜，沉默良久方说：“张懿一州刺史高居庙堂，见识竟不如军前斥候，此番北征安能不败啊！”

    看到自己的话得到赞同，里克仿佛受到了鼓励，挣扎着想要下榻，可稍微一动，全身的伤口剧痛，疼的他顷刻间就是一头的冷汗。皇甫节见状慌忙扶住，急问道：“你伤势沉重，这是要干什么，有话只管躺着说就是。”

    里克这才重新躺下，双手紧紧握住皇甫节的手，垂泣道：“大人，为数万并州将士性命计，为大汉北疆千百万百姓计，刺史大人的这次北征都是万万使不得的呀，还请大人千万不要气馁，一定要再努力一把啊！”

    “也罢。”皇甫节听了刚才里克的一番分析，最后一丝顾忌也烟消云散了，原本他反对北征，还只是担心大军出动会无功而返、劳民伤财，可现在看来这大军出征回不回得来都是问题，事关数万大军和一方百姓生死，无论如何都要拼死一争了。

    当即他命人取过笔墨，奋笔疾书，直言上奏雁门关之役虽然大捷，但完全是依托长城之地利和鲜卑人内部分裂才取胜，现在鲜卑人虽然遭受重创，但仍有不下7万之众，完全具备继续作战的能力。

    同时，还将里克所说的草原各部情形及自己多年来对北疆形势的掌握和判断全部一一详述，用火漆封印后，命令老王头儿连夜安排心腹差人送往洛阳，亲手将书信送给在朝中任职中郎将的儿子皇甫嵩，嘱咐他无论如何要尽快将此中情形向皇帝陛下奏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