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影武者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或者说，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社会。而当然人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会自然而然地分化开来，最后形成的社会，也必然会存在阶级差异。分化的过程自然也会成为值得铭记的历史，只要它足够地清晰，就能让我们清楚地看到，人类的社会是如何演化的——无论是由低到高，还是由高到低。 维吉尔城就是这样一个藏匿着历史的地方。虽然这里被称作是一座城，它的疆域却已经可以媲美一个国家。这里东西两面临山，南面靠海，北面则是坚固的城墙，挡住了来自维吉尔平原的寒风。有趣的是这里只有城墙却没有城门，似乎从一开始就想要断绝这里的居民离开此处的意愿。维吉尔城两侧是陡峭的悬崖，也就是维吉尔山；南面是永不停歇的风暴，传说风暴后方就是一片被称作暗海的浩瀚海洋，而维吉尔城的第一批居民就是从海上过来的。 最早发现维吉尔城的居民据说是一批被流放的贵族，他们被迫登上船只，在寒冷的暗海上漂泊，承受绝望的折磨，挣扎在生与死之间。传说在整艘船的乘客们都濒临崩溃之时，一名女子向她所信仰的神祈祷，祈求救赎，抑或者只是安息。而她的祷告似乎得到了回应，黑暗的风暴卷走了那艘船，将他们送到了这座沉眠在黑暗之中的要塞，维吉尔城。传说那时候维吉尔山正巧挡住了被流放者的去路，那名先前祈祷的女子再度向神祷告，于是神分开了这座大山，将分成的两部分挪到了维吉尔城两侧，这才让被流放者们进入了这座坚固的城市。而为了纪念他们蒙神恩赐得以入城，被流放者们将这一天定为新一年的第一天，由此开始了暗历元年。 至于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暗城发掘出的历史文献中并没有记载。不过可以想象的是，这么一座暗无天日的要塞对于被流放者们来说也未必就是什么好的避风港，甚至现在灯火之城的学者们还会争论，或许最初的那些被流放者们早已经消失在了那黑暗的历史之中，也或许，现在维吉尔平原上的那些野人，就是这群被流放者。 总之时间推移，在火焰历元年的时候，维吉尔城终于出现了光明。传说在某个特殊的日子，也就是现在被称作圣火节的那一天，神的圣火降临到了维吉尔城，击退了黑暗，照亮了维吉尔城的中央，而维吉尔城的居民们也因此得到了救赎。于是神与他的子民们立下了契约，他们献出自己的生命，换来了神赐的火焰，以方便他们在黑暗中行走，而最初的圣火，也燃烧至今，照亮着如今被称为灯火之城的地方。火焰的使徒们便建立起了圣火教团，致力于服从神的旨意，接纳那些因各种原因来到维吉尔城的人们，让他们也能接纳圣火，成为神的门徒。于是灯火之城在信徒们的建设下愈加繁荣，而曾经来自无数地方的被流放者，以及从小便成长在此处的居民们，也坚持地相信，维吉尔城就是神赐的应许之地，来作为他们这些被拣选者的家乡。 然而，任何信仰都会被动摇，即便神的奇迹就在人们眼前，也并不代表疑惑就不会产生在他们的心里。许多新到此地的维吉尔城居民总是会去质疑圣火的可靠性。的确圣火为人们提供了光和热，可是圣火照亮的区域其实还不到维吉尔城的十分之一，更多的地方，也就是被称作暗城的地方，却丝毫享受不到圣火的恩赐。更有趣的则是维吉尔城的上层结构，令许多新到居民为之惊奇的就是，维吉尔城居然没有国王或是城主，这里只有三大长官——执政官，执法官和护民官。执政官执掌军队并总领政务；执法官领导执法团，执掌司法；护民官则接受执政官的领导，负责具体的行政。三大长官都不是世袭的，更不是许多新到居民想象的，过去由神所指派的。护民官和执法团的成员都由居民投票选举产生，而执政官则由护民官投票选举产生，执法官则是执法团内选举，并由执政官任命。据说这种政治结构早在圣火降临之前便存在于维吉尔城之中，虽然教团的信徒们总是努力地试图将三大长官的存在用神的教义来解释，可惜暗城内的遗迹却显示出了一个有些尴尬的事实——三大长官的历史，和神恐怕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的权柄之基，也是来自不可追溯的历史，而不是什么神的旨意。 由此可以想见，三大长官和教团的关系一直以来都不甚融洽，双方就各自的地位争吵了无数次，火焰历121年，教团还发动过一次不怎么成功的政变，结果当然被手握军队的三大长官挫败。教团也因此分裂，一部分选择了接受现实，向三大长官投诚，另一部分则逃入了暗城中。自此维吉尔城便确立了政教分离的制度，并且改火焰历为圣历，三大长官随后设立了一块刻有维吉尔城法律的石碑，立于圣火之下，每一个维吉尔城的居民，无论是自然出生还是被接引到这里来的，都要在法碑这里接受教育，牢记维吉尔城的法律。 至于逃入暗城的教徒们，则成了维吉尔城最黑暗的那一面。他们被完全封锁在了暗城之中，远离灯火之城的温暖和光明，只能凭借自己生命的火焰来抵御寒冷和黑暗。但是他们的信仰却让他们顽强地坚持了下来，这些人在恶劣的环境中逐渐成长为了最坚韧的武士，活跃在暗城之中，成为灯火之城的梦魇。他们有的人前往北方的维吉尔平原，到野人中去传教，有的人则前往南方的风暴，等待着来自暗海的新访客，提前一步向他们传播圣火的福音。他们坚信着，自己总有一天可以回到灯火之城去，再度回归到圣火之中。 === 圣历106年，维吉尔城，暗城 “等会儿，你的故事让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既视感。” 暗城的一座临时监狱里，在听完洛洛解释的，有关维吉尔城的历史之后，瑶光忍不住说道：“这座城市的历史和架构，听上去为什么那么像美国？” “‘美国’是什么地方？” 洛洛好奇地问道，瑶光想了想，说道：“一个很特别的国家，不过相当遥远。” “是这样吗？不过对于维吉尔城的居民来说，这里的一切或许都和他们自己或是祖先的家乡有相似的地方。” 洛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从没有离开过维吉尔城，听父亲说，他的爷爷就是来自一个叫艾恩葛朗特的国家，那里据说也有圣火存在。” “艾恩葛朗特……我已经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了。” 瑶光很想问问这里有没有一种长着尖耳朵，被称作精灵的居民，不过这个时候，监狱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洛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瑶光抬手示意她不要用，自己站了起来，转向了大门那边。 “这位小姐，还有……你。这是你们的晚餐。” 狱卒将一个盘子放到了地上，从下方空隙中推了进来。瑶光发现那上面有两个盘子，里面盛着汤，而汤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正在分析物种】 【推测结果：蕈类】 “啊哈，蘑菇，这种没有光芒的地方大概也只能种植这个了吧。” 瑶光将两个盘子拿起，放到了洛洛面前，说道：“你们这里还三餐制吗？” “嗯，是的。不过实际上我们进食是没有早晚之分的，只是按照习俗这么称呼而已。” 洛洛拿过盘子，随后问道：“您不吃吗？” “我不需要吃饭……大概吧。” 瑶光拿起一个盘子，将手指伸了进去，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一段信息出现在了眼前。 【正在检测化学成分】 【警告：试剂内部存在神经毒素】 “这汤里有毒。” 瑶光的话把洛洛吓了一跳，急忙把盘子丢掉了。盘子落地的声响引来了狱卒，他拿起自己的灯火看清了监狱内的情形，呵斥道：“怎么回事？” “你们的汤里有毒。” 瑶光将盘子推了出去，狱卒怀疑地看着那盘蘑菇汤，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很难解释，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尝尝好了。” “……” 狱卒接过了盘子，却不敢自己去尝，便拿着盘子走了。瑶光和洛洛便继续等候着，过了一段时间，狱卒拿着两盘新汤回来了。 “刚才那个是意外，这次绝对没有问题。” 狱卒当着两人的面用勺子各舀了一口汤喝了下去，随后将盘子递了进来。而瑶光也试了一下，的确是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把汤递给洛洛。 “谢谢。” 洛洛这次才敢放心地喝起汤来，而狱卒则自己离开了。瑶光凑到监狱门前，隐约听到狱卒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长老，已经把食物给他们了。” “那就好。你记住，从现在开始只接受我带进来的食物，其余的一概不理。” “是！” 瑶光听完这些对话，回头对洛洛说道：“看起来你应该是被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了。” “您说什么？” “这些影子武士应该不是铁板一块，里面有人想要杀了你，所以才送进来了有毒的食物；而另外一些人则不希望你死，恐怕是想利用你的身份去和灯火之城里的人谈判吧。” 瑶光好整以暇坐到地上，笑着说道：“恐怕现在他们内部已经开始出现矛盾了吧。” === 暗城，影子核心 “埃克森长老，我们已经等候你多时了，请坐。” 黑暗的建筑物中，二十六盏灯火燃起，而每盏灯火代表的人，现在都隐藏在阴影之中，围成一个圆圈，等待着主持者的发言。 “首先需要通报大家一个好消息。依靠着城墙驻军那里一位弟兄的帮助，我们成功地埋伏了他们返回灯火之城的小队，并俘虏了前任执政官拉布拉多`洛克福特的小女儿，一等军士洛洛`洛克福特小姐。” 主持人可以停顿了一下，给在座的长老们一些时间来消化，随后才继续说道：“然而随之被俘的还有一个外来人，根据俘虏的供认，那个外来人自称瑶光，来自维吉尔平原的北方。我们暂时将他和洛洛小姐关押在一起。然而就在刚刚不久，埃克森长老汇报说有人试图将有毒的食物送入监狱中，毒死洛洛小姐。幸好那个外来人识别出了毒物，否则，我们精心筹备的计划可就彻底泡汤了。” 主持人说到这里时，明显带上了一些怒气：“多萝西长老，你能解释一下吗？” 黑暗中出现了一些杂音，随后一个女性的声音便冷冷地答道：“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是想承认这件事情是你指使的呢，还是想说这件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司祭。食物供应的事情理应由哈德森长老负责，您为什么不去质问他，反而来质问我呢？” 此话一出，立刻有一个声音嚷嚷道：“等一下，这件事情我可是才听说的。为什么有毒的食物会被送到监狱里去？难道说我保管在仓库里的食物也是有毒的吗？” “很显然，有毒的食物不可能是来自仓库那里。而对于在座各位而言，寻获毒物都不是很困难的事情，这样一来，我们就只能从动机上来寻找作案者了。” 司祭沉声说道：“上一次会议中，尽管绝大多数长老都赞同与灯火之城进行谈判，然而这并不代表就没有反对者存在。因此我想——” “司祭大人，能打断您一下吗？” 一个声音突然发言道，司祭顿了顿，缓缓说道：“请说，埃克森长老。” “谢谢。诸位长老，我想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清楚，看在事情并没有恶化的份上，希望大家还是各退一步，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吧。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与灯火之城联络，让他们知道我方的诉求。” 埃克森长老的话引起了一些sao动，不过很快，多萝西长老便说道：“非常宽宏大量的发言，埃克森长老。那么对于派遣使者前往灯火之城的事情，您有什么看法吗？” “我原本是想毛遂自荐的，然而考虑到暗城内部的局势，我建议由长老会拟定一份谈判条件，由一人送入灯火之城，先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再说。相关的条件，我已经拟出一份草稿，现在就和大家说明一下。” 埃克森长老随后便背出了自己拟定的谈判稿，而在座的长老则开始逐条审议，并由埃克森长老记录；在讨论了相当一段时间之后，最终的条件在被确定了下来。 “那样的话，我们应该就开始选定使者了。” 司祭沉声说道：“埃克森长老，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 “首先是携带谈判文件的人，之前我有说过，最好是选择一名俘虏将其送入灯火之城。不过现在的话，我倒是建议让那名外来人来做信使。” “为什么？” “他并没有接受过圣火的洗礼，对这里的一切也并不了解，灯火之城不会对他严加防范。如果我们随意派一位兄弟姊妹过去的话，灯火之城很有可能会将其扣下，转而派遣他们的人回信。这样我方无非也会将对方的信使扣下，如此以来只会造成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因此这个外来人就可以充当我们双方的信使，往返联络；当然为了防止出现他中途逃跑之类的意外，我会增派一位兄弟姊妹跟随他，作为监视。” “埃克森长老言之有理，不过我有一些补充。” 多萝西长老开口说道：“在将他送入灯火之城前，我们有必要先与他交流一下。如果能将他说服，使他皈依圣火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最次的话，也不能让他对我们产生误解，以防被灯火之城的人有机可乘。”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几名长老附和说道，这时候，司祭说道：“那么，该派谁负责监视呢，埃克森长老？” “我推荐Aiko，您觉得如何？” “嗯，没有什么问题。那就这样定下吧，现在休会，八个小时之后再开，届时请埃克森长老将那名外来者带过来。” “是。” 众多长老纷纷应道，那之后他们的火光便逐渐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片静谧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