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谢氏反击
也许是王御史被女儿冲出天际的霸道和自信冲昏了头脑,如此老练的政客,居然忽略了考虑对手反抗的能力。 更何况这个对手,是当朝的贵妃娘娘,和对栾城当地颇为熟悉的谢氏父子。 其实王家与谢家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再加上文官同武官之间也没有什么太多可争竞的东西,最初都察院查这个贪污的案子,王御史只是本着职位所在的义务上了上心而已。 如今女儿大张旗鼓的要搞出一番大动静来,好像给王御史也长了不少的威风。从见过王妃那天开始,他心心念念的都是敲打敲打新贵谢家父子,给朝中元老级的诸位官员们出出气,提提神。 事后才想到,本不应该这么忽视谢家的能力,也本不应该这么相信轻狂的熙云。然而这都是后话了。 当侧王妃一纸书信抵达正定府,知府柳豫倒是诚惶诚恐的接下了这个差事。不知详情的柳豫,以为侧王妃的意思自然就是老王爷的意思,而给老王爷的岳家办事,虽然是暗中查访,但听起来也是利国利民的公事,自然是不敢有片刻怠慢。 正定府知府是新官上任,对于当地的很多情形都还不甚了解,只以为讨好了王爷一家就定能有未来升官发财的机会。然而糊里糊涂中,也就无意间启用了不少谢家的耳目参与调查当年栾城的事情。 说来也是正常,当柳知府向周围人打听谢氏驻军,打听栾城兵士扰民这些事时,除了谢家的耳目,旁人都不怎么关心,既不怎么明白更不怎么在乎新知府到底想做什么。 在身边几个当地人的协助下,这些案子查起来倒没什么难度。地方官本就很容易接触到这些陈年旧账,历年卷宗摆在那里,柳知府勤勤恳恳的整理了一番,很快就找出了驻军时,兵士烧杀抢夺的那些恶行。 案件集中起来,果然让柳知府大吃一惊。兵士抢夺并不像是毫无目标的玩闹,反而是目的极其明确,不是粮食,就是银钱,而且是白花花的银钱,总量惊人。如果是需要变卖的东西,反倒鲜有人碰,一看就是不愿转手添麻烦的意思。 若要拿此当做将军治军不严,甚至上级克扣军粮军饷的证据,虽没有十分准,也有八分准了。 尽管手下那些谢家的耳目并不能看到最终汇总的证据,却也嗅到了这次查访事出有因。于是,柳知府能暗中搜集到手的证据,几乎是一字不差的都迅速报给了谢正则和谢攸父子知道。 不过,知己知彼虽是做到了了,谢正则这个武将出身的,却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什么百战不殆的好办法来。 贪污军粮军饷,谢正则一直以为是军中常有的事情,没什么需要大惊小怪的。 尤其是那两年自己在仕途的紧要关头,急需银钱打点大小官员,可惜谢家没有底子,只能靠着克扣些手下军士,积少成多,去铺平这条晋升之路。还好对于兵丁们去偷去抢也都一向纵容,甚至是偷偷的鼓励、掩护,军士们不仅没饿着冻着,有些人还发了不小的横财,所以从来无人告发。 本来以为过去了的事情是不会有人想起的,没想到这就被都察院盯上了,还认认真真的查了起来。 之前谢攸提醒过父亲,然而那时谢正则并不在意,料他们也查不出什么来。 没想到柳豫这个新知府,竟如此勤奋,大量的案宗都由他一人主理,总结出的数据惊人,连谢正则自己都不知道,当年手下人做过如此多的鸡鸣狗盗之事。 现在面临的朝中争斗,谢正则是不擅长的,再加上出身低微,并没有官宦人家的底蕴,第一次碰到被人针对这样的事情,连物证都快找的差不多了,竟有些手足无措。还是谢攸给父亲出了主意, “爹,照我看,这次的事情,还是要和贵妃娘娘商议才好。咱们习武人家,都是舞刀弄枪的,哪里有人懂这些官司事。只怕贵妃娘娘那里,还能有些可用之人。” “攸儿说的在理,为父倒不担心人证—过去的将士们大都散落各地,要找也不那么好找,再说他们对我一向忠心,不那么容易就被别人收买了去。只是,这卷宗一类的物证,确实是头疼,还是问问贵妃娘娘的意思才好。” 谢攸思忖着,父亲现在官位大,行动也惹人耳目,动不动进宫觐见,总是不大方便。于是自己领了这个差事,来见谢敏。 谢敏一见谢攸,先是发了一顿脾气, “好好的,怎么弄出这样的事来!我在宫中苦心经营多年,才给咱们谢家攒下一点点基础,怎么你们以前竟做出过亏空军粮军饷的事情来!也不知道早早提醒我一声儿?闹出乱子才来找我,可叫我怎么处!我宫中一应大小事,你们帮不上半点儿,倒是填麻烦这一宗儿上个顶个的能耐!” 谢攸静静坐着,听着贵妃娘娘的数落,等好容易怨气都发泄完了,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 “娘娘息怒。这件事情,说来是臣等的不是,娘娘教训的极是,臣等以后一定小心行事,再不会给娘娘惹下此等麻烦了。” 谢敏看着哥哥在自己面前如此谦恭,连父亲也数落了进去,沉一沉气,倒不好再责怪什么了。 只听谢攸继续说道,“只是事已如此,娘娘教训臣等固然重要,也要一起想想应对的法子不是?父亲说了,咱们谢家出身低微,草莽寒门,出得娘娘这样的贵人,才有了今日的荣华富贵,此事也算谢家第一次碰到真正的大麻烦,周旋应酬,还是少不了要靠娘娘。” 谢敏点点头,“哥哥不必多说这些虚话儿了。我正是因为着急,才会说出那许多责怪的话来。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骨rou家人,这件事上,有什么我能做的,还请哥哥指明才是。只是,若为此事去惊动圣上,倒显得我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谢攸微笑道,“娘娘在上,臣不才,倒有一计,断断不会影响到娘娘和圣上,不知娘娘以为如何。” “何计?” “娘娘还记得,前一阵儿,臣给娘娘出谋划策时,赦免的那个奴婢么?”
“楚家的罪女黛瑾?当然记得。怎么,你觉得,这么快就到了用她的时候了?” 谢敏在宫中几年并不是白费,听到哥哥提到黛瑾的名字,立刻就联想到了她的用处。 “娘娘聪颖。臣在栾城和正定府内的眼线都打听到,此次暗访父亲的案子,是顺王府里对知府下的命令。然而臣自己琢磨着,这老王爷,是从来不喜多参与朝中斗争的,咱们谢家这么些年,也从未开罪于他,他没理由无缘无故的找我们的麻烦。” “那哥哥的意思是?” “如果说这顺王府里头,有想跟咱们作对的,那就只有王御史的女儿,侧王妃了。” “没错,估计哥哥之前说的计策有效果了。赦免了黛瑾,侧王妃果然在王爷面前失了宠,现在立马就坐不住了。” “娘娘所言极是。之前没想到的是,她一旦失宠,竟立刻想找咱们谢家报复,再加上王家早就想着弹劾父亲。不过聊也无妨,娘娘这边,早就备下了可用之人。” 谢敏立刻镇定多了,抿嘴一笑,道,“哥哥以为,楚黛瑾现在在王爷身边,有这么大的能力了?” 谢攸道,“臣不敢过多估计一个丫头的能力,不过娘娘的能力,却是谁也不能忽视的。为什么能赦免了她的罪奴之身,她现在可能还蒙在鼓里,如果告诉给她娘娘的大恩大德,想必她一定会为娘娘尽心竭力做事的。” 谢敏点点头,尽心竭力倒是不敢说,不过如今自己贵为贵妃,让一个丫鬟侍妾帮自己一个忙,那是看得起她们。 不过还是稍微有些担心,不知此举是否保险,于是问道,“哥哥,那楚家的罪妇,也就是楚黛瑾的母亲,现下是否还在我们谢府为奴?” 谢攸一愣,这倒是他没想到的。“额,应该还在吧,怎么,娘娘想连她也一起恕了不成?” “哼。”谢敏冷笑,“你当,我是大菩萨呢,还是大和尚呢,到处给人行善积德的?她这母亲既然在谢家,当然得好好留着。这次的事情,如能斗得过王家,既对我们有利,也为她楚黛瑾出了口气,所以我倒是放心。只是以后若是用到她的地方,她乖乖任你我摆布也就罢了,若以后有哪一天不听话了,咱们手里也有个最得力的把柄。” “啊,啊啊啊,娘娘高见,臣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谢攸被谢敏一提醒,也发现了此中利害,不由得暗自感慨,世人说的不假,后宫里的日子,果然是能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子,变成心有城府的蛇蝎妇人。 谢攸走后,谢敏立即开始着手跟黛瑾联系。 她要写一封,让冰雪聪明的黛瑾,也会被自己的深情所感动所迷惑的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