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秘书

    苹宇集团调整的同时，齐悦集团其他部分也在调整——

    10月17日，海韵投资在海韵职院大门东侧的海韵大厦重建，主攻创投领域。海韵职院社科系主任沈宗德任董事长，志桐投资总经理冯元功和常务副总谢锦义平级调任相同岗位。

    10月21日，文诚大厦和前景大厦均更名为齐悦大厦，前者为北楼，后者为南楼，文化路入口封闭。同日，新志桐投资在北楼10楼成立，主攻金融投资。齐悦投资法务部总监周竞芳兼执行董事，邵东贵的本科同学、前公募基金经理张荣任总经理，前海韵投资常务副总崔奕任常务副总。

    10月23日，通捷投资和苹宇投资从齐悦大厦搬出，前者去了忠隆同杰大厦，后者去了海棠大厦。同日，海韵律师事务所从句江市区搬到海韵大厦。

    10月28日，海棠大厦更名为苹宇大厦，苹宇贸易在苹宇大厦正式成立，齐悦贸易二部全体转场。10月29日，齐悦贸易一部员工全体转移到东渡工业园办公。

    至此，偌大的齐悦大厦只剩下齐悦投资、志桐投资、齐悦贸易和齐悦慈善基金会，不过人气十足，因为招聘的员工陆续到职。董事长办公室也例外，简越一口气招了六位秘书，其中文字秘书一名，总务秘书一名，综合秘书三名，生活秘书一名。

    文字秘书叫姜蝉，23岁，去年毕业的，小清新美女一枚。原本在苹宇旅游工作，简越看到资料后，觉得不错，便调了过来。

    总务秘书是荣燕，原易茂凯的前台。这个岗位看似是打杂的，实际工作范围非常大，需要经过考验的老人。荣燕是98年7月加入的，今年25岁，85分以上水准美女。可惜已经有主了，而且这位主很扎实，众狼只能看看。

    综合秘书，更准确地说是事业部秘书，分别是负责苹宇集团事务的冯启众、负责海韵五金事务的李科、负责齐悦电器事务的苏一钦。虽然齐悦集团现在越来越正规化，但能接触到机密的事业部秘书不是光有能力就可以做的，资历必不可少。冯启众是99年6月加入的，原苹宇投资行政秘书。李科97年加入海韵职院，后在志桐投资工作。苏一钦98年大学毕业后即加入Y组，是简越安插在群辉电气的卧底。

    至于生活秘书——

    “小越，今天有什么安排？”

    简越把脸一板，“上班时间不要讲私人称呼，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小越’吗？”

    秘书们都偷笑，宋高胜苦着脸继续：“我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简董，今天有什么安排？”

    简越说：“把一直拖着的事情处理完，待会就走，你去检查一下车辆。”

    宋高胜忙答应，小跑出门。简越将办公室扫视了一遍，“你们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说的吗？”

    听众彼此对视，荣燕说：“宋高胜在这里根本坐不住，要不你把他调到总务部或保安部去吧？”

    简越略一沉吟，“他的职务不好安排，这样吧——职位照旧，在保安部办公。还有事吗？”

    荣燕摇头，苏一钦接上：“齐悦电器筹备组已全体就位，职院北边的地也到手了，启动资金什么时候能解决？”

    简越说：“最迟下周一，——启众，你盯一下，让苹宇投资尽快将钱还回来。”

    冯启众点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您指的是哪些钱？”

    简越说：“稳定澄宇农业体系的资金，苹宇集团现在正常了，吉斯普食品也开始恢复了，两个多月了，就算再困难也该缓过气来了，无息借款不是这种借法。”

    “明白，有截止期吗？”

    “最迟春节前全部收回，还有事吗？”

    冯启众摇头，简越转身出门，顺着楼梯下楼，向地下停车场走。到的时候，宋高胜已准备好，正坐在车上百无聊赖地等着。

    “直接去卓恒电池吗？”

    “先去吉洛正谊村，天畅轴承。”

    宋高胜一愣，“天畅轴承不是在宝溪大兰村吗？”

    简越很无语：“你这段时间干嘛去了，居然连大兰村北边并入了正谊村都不知道。走吧，路上再说。”

    宋高胜如释重负，赶忙发动往外开。GL8出了地下车库，先往西，然后右拐一路往北。

    “卓恒电池查得怎么样了？”

    宋高胜说：“卓恒电池没有杜广迅和贺厚超说的那么简单，这家公司最开始应该是贺厚超的主意，他的原始目的不复杂，就是提升与你的亲近度。后来发现有利可图，开始加大投资。亿通电动车绝不仅仅是陈通祥的产业，陈通祥的主要时间花在安详机床上，还要管安详贸易，没时间去管亿通电动车。”

    “继续。”

    宋高胜面露难色，“我下面说的你可能不喜欢听……”

    简越喝道：“别吞吞吐吐的，查到什么就说什么，我自会判断！如果你还跟以前一样，我要你回来干什么？”

    宋高胜不吭声，简越怒气上涌：“你是生活秘书，我让你查卓恒电池，就是因为可能牵扯到私人关系，不宜让外人知道，你说一半留一半，那我叫你查有什么意义？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宋高胜弱弱地说：“这段时间压力大，会错了你的意思。”

    简越神色稍缓，“记住，你的试用期是一个月。如果做不好，要么换岗，要么离开。观胜组的善后工作我已经做完了，仁至义尽，不欠你们什么。”

    宋高胜闷声道：“知道，我会努力的。达超贸易的前身达超商店虽是贺厚超创立的，但达超贸易主要是陈群丽在管，大权也主要在陈群丽手上。群超便利店稳定后，贺厚超高薪聘请了一名职业经理人，就是群超便利店的总经理杨泰华管理，自己开拓新项目。”

    “你的意思是说，杨泰华不是贺厚超的朋友，只是打工的？”

    宋高胜说：“最开始不是，后来熟了，很投缘，成了朋友，贺厚超给了他股份，所以在不了解内情的人眼中，两人是因为朋友才一起共事的。”

    “继续。”

    宋高胜说：“根据我了解到的资料，贺厚超是在去省城找项目的时候，偶然碰上张峻铭的。他一向尊敬高级知识分子，又会拉关系，张峻铭很享受被大老板尊重的感觉，两人迅速熟稔起来。张峻铭建议他做电动自行车，还说可以帮忙找技术。贺厚超了解之后觉得有前途，于是和陈通祥、黄仁安一起商量，成立了亿通电动车。因为担心父亲反对，没有直接入股，请张东升，也就是亿通的总经理代持股。”

    “因为圈子里什么都有，成本低，品控好，亿通很快上了轨道。黄仁安想把最重要的电池也一起做了，陈通祥反对，一是亿通的电池供应商是他的关系，拿货的价格很优惠；二是如果卓恒电池开起来，他在亿通的话语权将大降。股东之间谈不拢，黄仁安便说，不做铅酸电池，就这样，卓恒电池开起来了。”

    简越沉思片刻，缓缓道：“黄仁安打包票，贺厚超出资金，张峻铭找技术，闵凡杰牵头，彭浩彬出专利，杜广迅得政绩。他们一开始就想着单干，对不？”

    宋高胜说：“我对学术圈了解少，技术方面查不出来，但能肯定，卓恒电池不是独立项目。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如果能成功，就把电动车产业链全部做起来；如果不能成功，就装悲情找你兜底；如果电动自行车前景不好，就把投资最大的电池厂卖给你，借道进入EMK。只是他们低估了开电池厂的难度，也没做好市场调查，卓恒电池一团糟。彭浩彬力主做镍氢，然后向锂电转移。闵凡杰则想先推镍镉，张峻铭想做手机电池，杜广迅则认为碱性电池市场地位稳固……”

    “等等，”简越说：“卓恒电池到底有几个真实的股东？”

    宋高胜说：“根据他们的话语权来判断，卓恒电池的原始资本是贺厚超和杜广迅的大舅子常跃春出的，应该有六个股东——闵凡杰15%，杜广迅10%，张峻铭20%，黄仁安10%干股，贺厚超25%，彭浩彬20%。贺厚超不懂电池，黄仁安代他出面。彭浩彬提供技术支持，以技术入股。第一年走得很顺，第二年就不行了。问题首先出在彭浩彬身上，他虽然技术精湛，但对生产管理知之甚少，一味往高端走，卓恒电池的品质不稳定，连主推的航模用镍氢电池都出过质量问题。第二个问题出在黄仁安身上，黄仁安不仅志大才疏，而且私心很重。发现不可收拾后，居然闪人了。贺厚超很信任他，唉，长话短说，六个股东每个人都有责任。他们单看都很强，凑在一起就是一支杂牌军，卓恒电池走到今天我一点都不奇怪。真正让我奇怪的是……”

    “是什么？”

    “贺厚超哪来的底气打你的主意，他只能唬唬我这种人。”

    简越蹙眉道：“你的老毛病又犯了，现在是工作。”

    宋高胜苦笑：“我知道，但我的圈子不高，有些消息很难打听到。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贺厚超的脸皮很厚。你可能不知道，有人给他送了一个绰号——厚皮。贺家兄妹四人，没一个善茬，连最平庸的贺海斌都有心机。”

    简越淡淡地说：“我当然知道，只是没当回事罢了。”

    宋高胜说：“我知道你见多识广，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尤其是对贺海斌。你不觉得他的表演有些过头吗？我这种连大学都考不上、毛病不少的人，锤炼多年，也大有长进。他是千军万马独木桥挤过去的正牌大学生，又执掌海韵集团行政大权多年，不可能这么愚钝。别的不说，他是学法律出身的，干嘛要学德语啊？”

    简越暗暗自责，同样的结果可以有不同的起因，贺海斌两世学德语的时间虽没什么变化，但今生没德国妞给他泡，他也没去当老师，唯一的解释是为云越集团准备的。换句话说，这厮是简东阳的卧底。

    宋高胜看了后视镜一眼，“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简越说：“你的意思是，他是卧底，尤海成和骆晓韵离婚，他有责任，对不？”

    宋高胜说：“没错，谈到关键私事的时候，你的思维还是跟以前一样敏捷，我终于放心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贺家这么好，但感情的事本来就难以说清。比如阿霞把我害得这么惨，我却起不了什么恨意。”

    简越心道，难得你小子这么上路，我就不训你了，嘴上却说：“成家立业，你现在已经成家了，多花点心思在工作上。”

    宋高胜一愣，“谁告诉你我已经成家了？我跟阿寒上个星期才领的结婚证，谁都没说。”

    简越笑笑道：“你似乎忘了我的秘书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这段时间，内务部已经把你查了个底朝天。”

    宋高胜轻轻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闷头往前开。简越也没准备说话，闭目沉思。

    苹宇集团调整在中低层员工中没有引起大的波动，因为都是成建制转移，无需适应，利益也没有受损。部分人甚至认为，大老板只是为了宣示一下权力，或者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至于股份，就算没有，以他的风格，也不会吝啬薪资和福利支出。

    简越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他在立福集团和齐悦食品善后方面的工作，尤其是前者，给了苹宇集团中低层员工一个良好的印象，认为他值得追随。不是所有的人都想单干，入籍的新澄溪人更倾向于在苹宇集团上班。这些人是苹宇集团的中坚力量，即便高管和本地员工全部走人，只要他们在，苹宇集团也不会伤筋动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简越之前对澄宇农技不闻不问，除了想看看哪些人不安分和给部分员工将功补过的机会外，主要是自信澄宇农技没人能抢走。

    此次调整，最大的受益者是海棠村，从附属变成了苹宇集团的组成部分。第二大受益者是技术类员工，虽然话语权降低了，但收入大幅上升。第三大受益者是服务类员工，包括导游和酒店服务员。苹宇旅游规定服务类员工不准收小费，虽然给的薪水不错，但他们的收入跟同行还是不能比。如果不是潘建恒会画大饼，优秀导游早就大批离职了……

    “哈，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宋高胜突然出声。

    简越哑然失笑，懒得调侃，开门下车，打量着眼前崭新的工厂。天畅轴承只有一幢房子，但厂区占地面积不小，足有10亩地。建筑为轻钢结构，三层，从窗户可以看出，一二楼是车间，三楼是办公室。

    “您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乐天畅发现了访客，小跑迎上来。

    简越说：“我说十点前，不是十点，带我参观一下？”

    乐天畅说：“车间正在检修，很脏，要不先去楼上坐？”

    “没事，直接去车间。”

    乐天畅不再客气，带头往里走。一楼是磨加工车间，确实很脏，油污遍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nongnong的煤油味。十五条生产线齐整满员，大部分设备显然是近期购进的，均为大厂出品，十有八九是利用补偿金买的。观胜组的成员，最少也能拿到200万的补偿金。乐天畅加入虽迟，但出色，足足拿了350万。

    员工均身着崭新的蓝色制服，正在聚精会神地工作着。普遍很年轻，不超过30岁。也有老的，脸上皱纹很深，但动作娴熟，显然在轴承行业呆了很长时间。不过这群人彼此之间似乎不是很熟，几乎没有眼神交流。换句话说，部分工人极有可能是从其他轴承厂调过来的。

    简越暗暗发笑，乐天畅这厮居然玩应付检查，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借人的工厂老板说的——特大客户，上级，抑或其他？懒得挑明，绕着车间走了一圈，上到二楼。

    如果说一楼尚有一点档次的话，二楼就体现了小厂的本质。空空荡荡的，虽然按照ISO标准做得像模像样，但管理有些乱。这里的员工几乎都是女人，以年轻女子居多，普遍在25岁以下。偶尔有些阿姨级，但也不超过45岁。高大的访客吸引了众多的关注目光，不少人边工作边低声说话。简越扫了一遍，心里有谱了，招呼乐天畅出门，上到三楼。

    与一二楼的热闹相比，三楼很冷清，面积只有一二楼的一半。虽然乐天畅花了点心思，但布局仍不怎么合理。总经理办公室非常大，装潢中等。三人在会客室坐定，秘书端上茶水——清一色的绿茶，特级龙井。

    简越盯着茶杯看了一阵，突然笑道：“你的消息很灵通，知道我开始喝绿茶了。”

    乐天畅赧然道：“我忘了，阿娜，给简董换一杯柠檬水。”

    简越摆摆手，“不用，绿茶就行，最近火气比较大，清清火也好。天畅，Y9还在吧？”

    乐天畅说：“大部分人只想要钱，拿到钱之后就散了，现在只有少数人还保持联系，您想重建Y9？”

    简越摇头，“只是问一下，希望你和彭亚淞以后注意些，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解。——你去平寺镇中上学之间的原始志愿是什么？我的意思是说大学专业选择。”

    乐天畅沉默片刻，轻声道：“医学，或者药学。我自小习武，家传的，我爷爷过世前是医生。如果不去平寺镇中，我会去厦门读书，我舅舅在那边混得不错。”

    简越恍然大悟，难怪前世澄溪找不出乐天畅这号人物，原来没在本地发展，还跨行了。想了想，“你读大学时的真实成绩怎样？”

    乐天畅说：“不算拔尖，但年年都能拿奖学金。我们学校在重点高校里虽不靠前，但机械类专业很扎实，学风非常好，这也是我当初决定报考的主要原因。创业之后，我深深地觉得决定没错。这家工厂的主要技术都是我一手搞定的，您是见多识广的行家，肯定可以看出来。”

    简越笑道：“你别给我带高帽，我想招一名综合秘书，负责机械类事务，首先想到了你，愿意试试吗？”

    乐天畅有些为难：“我当然愿意，这是难得的机会，可是工厂怎么办？”

    简越说：“由海韵五金买断，员工全部接收，迁到东渡工业园，能接受不？”

    乐天畅点头，简越说：“你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去卓恒电池。”

    乐天畅说：“我没什么好收拾的，随时可以出发。”

    简越立刻起身往外走，宋高胜紧跟。乐天畅呆立片刻，追了出去。三人一起下楼上车，宋高胜刚准备往外开，简越叫停，似笑非笑地看着乐天畅，“你真的没什么好收拾的吗？”

    乐天畅沉思一阵，忽然神色大变，赶忙摇下车窗，冲着楼上大喊：“阿娜，赶快把鱼缸里的神仙鱼还回去，快死了！”

    简越晕倒，这家伙为了撑场面，居然什么都借，现在只能祈祷他的技术和才华不是借来的，不然又得大费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