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宁静(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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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胜组早期是肌roubang子的领地,四位组长——郝宗观、宋高胜、吕振威、施惟彦的力气都远超同龄人,组员也不弱,清一色地习武的好胚子。大孩子们吃饱喝足,又有良师,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形成了战斗力。中后期虽有大量以头脑取胜的成员加入,但习武的传统没有丢掉,Y9正副主任乐天畅和彭亚淞迄今仍有一些武者的特征,乐天畅甚至可能在练习形意拳。 观胜组荣誉总教头茅道真功夫精湛,又做过多年的警察;总教头成国选是老侦察兵出身,非常注意团队配合。受两位教练影响,观胜组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群架都不会怕立顺安。打群架现在可能更胜一筹,因为他们长大了,即使最小的成员也成年了。 简越没猜错,平时趾高气昂的所谓黑社会被一群文化人压着打,几乎一边倒。他没想到的是,围观者众,仿佛是在看比赛,两者唯一的区别是没有大声吆喝。 cao场上的高个子不多,白人更少。克鲁伊斯越众而出时,对战双方都知道小老板到了,不自觉地放慢了动作,缓缓脱离接触。没有对骂,两边除了寥寥数人留下,其他都迅速离开。戏没得看了,围观者也逐步散去,各找事做。 范立宇幽幽地叹了口气,闷头往行政楼走。简越拎着袋子不紧不慢地跟着,淡然自若。克鲁伊斯则吊在后面,东瞅瞅西看看,像极了好奇宝宝。 立宇集团总部占地面积约260亩,不大也不小,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最大的单体建筑是10层的行政楼,由主楼和三层的裙楼组成,普通设计,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与自然气息浓厚的立宇酒店迥异,老大的审美观和习惯不言而喻。 进入行政楼,内部的装修也很普通——水磨石地板,仿瓷涂料墙面,落地窗等等,似乎立宇集团不想花任何多余的钱。电梯不错——奥的斯牌,不过速度不快,幸好只有10楼。 董事长办公室在10楼最西边,共有三间,第一间是接待室,第二间是秘书室,第三间是老板室。总面积约150平米,中等装修。从面积和装修绝对无法看出立宇集团的规模和实力,部分小企业的老板办公室都比它好,不过有两点是后者无法比拟的——现代化的办公设备和秘书组。因为董事长兼任总裁,秘书有八位,清一色的男人,除一位在接待室值班,其他都在秘书室忙活。 老板室很淡雅,有一股nongnong的书卷气,更像图书室而不是老总办公室。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董事长大人很忙,既要工作又要学习,时间不够用。 “看完了?” 简越笑道:“我终于发现你很多方面跟老简是同类,怪不得我留了那么多后手仍无济于事。最大的失误是,对你的成长经历没有足够的重视,79年的老简和90年的你接触的是类似的环境,平寺90年之前落后,外界的变化对你的影响很小。” 范立宇叹道:“你小时候能想到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让我们联系了——生意上乱七八糟的事会严重侵蚀内心,影响读书情绪和良好的性格形成。我自认能力不差,苦心经营多年,仍无法从根本上掌控立宇集团,除历史原因外,主要是性格偏阴暗,无法获得下属和合作伙伴足够的信任。你一回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主动权,即便你跟老简分家,他们还是更愿意听你的话。” 简越哑然失笑,“少给我戴高帽,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如果不是优立得的压力,外面的狼群不可能这么乖。他们安静,无非是两个企图,一是想让我理顺立宇系,二是借我的关系进入优立得的供应链。优立得计划明年在中国采购至少50亿美元的商品,这是一块大蛋糕。” 范立宇痛苦地抱头,哀声道:“如果我96年能坚定立场,就不会闹成这样了,害人害己。” 简越恍若未闻,“99年1月的事呢?以你的智商和立顺安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伽云集团跟阳辉系关系暧昧。” 范立宇苦笑:“你那个时候疯疯癫癫的,大家都认为你得精神病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准备,不止我。99年1月2号,你跟老简谈妥生活费的支付时间后,他就开始行动了。余维家心寒了,主动联系我,说可以给我支援。唯一的要求是,如果他将来回国,我必须帮他。他转到国内的远不止6亿美元,现金加物资共17亿美元,立宇集团忠隆新总部的建设经费都是他的关系户出的,其中包括庞家。大螃蟹跟你关系好,我们都瞒着他。” “方芸帆知道不?” “方芸帆肯定察觉到了余维家的小动作,她离开伽云投资,绝对跟这件事有关。还有,我老婆长期呆在美国不回来,也跟我做的一系列决定有关。96年立宇控股上市我瞒着她,她非常生气。99年1月的事她更气,拒绝听我解释。幸好我没冲动,不然就是错上加错。” 简越很惊讶:“你们闹过离婚?” 范立宇叹道:“我是个正常的男人,虽然欲望不强,但总有欲望。若嫣长期在外,我憋得很辛苦,明明有大把的美女唾手可得,但连秘书都不敢用女的。97年之后,我很忙,没时间老是去美国找她。得到余维家的支援之后,苗家对我来说就不重要了。我老丈人虽然给我出了很大的力,但我给的回报超过他的付出。99年2月的时候我们闹得很凶,如果不是你动作快,我跟若嫣3月可能就离婚了。” 简越嘿嘿一笑,“你肯定出轨过,而且被立顺安抓住了把柄。不然以你的能力,不至于这么被动。” “没错!”范立宇一阵抓狂,“每次想到这事,我就很窝火,整天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养虎为患。想我现在大小也是个人物,如果裸-照满天飞,以后还怎么在商界混啊。” “你还好意思说!”门突然开了,一中一老两人走了进来。中年人有些发福,约莫一米七五的样子,由字脸,有些凶恶。老头瘦削,约莫一米八的样子,不怒自威,似乎是练家子,手指关节粗大。 中年人简越看过照片,是立宇娱乐总裁潘彦吉,但老头不认识,望向范立宇。后者说:“我太师父汤金昌,我妈就是他照料长大的。” 双方一阵寒暄,分宾主落座。范立宇动手给老头泡了一杯绿茶,恭声问:“您过来干嘛?” 汤金昌没好气地说:“我能不过来吗——不过来你这个小兔崽子肯定要在小简总面前胡说八道,你这方面跟你爸像极了。幸好来得巧,不然你又要抵赖。” 简越咳嗽一声,笑道:“趁现在人都在场,一起对对。” 汤金昌说:“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我们是解放前就有的势力,在台湾、东南亚和美洲现在仍有同门,虽然政府诋毁我们,说我们是黑社会,但我们没做过非常出格的事,至少我们这支没做过。96年立宇控股上市我们没有搀和,我们安分了40年,不想因此引起政府的误会。97年2月,范家借的部分贷款到期了,立宇控股又没有复牌。我跟范林根关系很差,立宇出的面。我一时心软,答应了,东挪西借,弄了一笔钱。” “还有呢?” 汤金昌说:“你不要急,我今年快80了,跟你们年轻人不能比,得歇歇,再说我也不懂股票之类的玩意,彦吉你来说。” 潘彦吉立刻接上:“立宇控股97年8月第一次增发时,立宇很担心,又找我们借钱。我一琢磨,认为他的担心不是空xue来风,开始准备。98年1月,伽云投资准备抛空持有的股票,我们先前准备的钱远远不够。面子是有限的,想继续借钱,必须想其他的法子,我于是跟立宇提出债转股,剩下的钱我们筹。立宇同意了,就这样我们成了宇丽投资的股东,用持有的股份和立宇集团的供应商资格为筹码向地下钱庄及海外的同门低利率借了一笔钱,其中部分来自于东南亚和台湾。” “98年12月,立宇控股第二次增发,我们心急如焚,这样下去要前功尽弃,使出浑身解数筹钱。孰料立宇居然很快找到钱了,不仅找到钱了,还意图踢开我们。我们的消息很灵通,发现似乎跟云越集团有关,便怀疑他跟你伯父达成了什么协议。阳辉系不是我们这种主要在社会中下层行走的势力能对付的,便从立宇身上着手。刚好他跟苗家闹僵了,去洗浴中心潇洒,我们于是给他偷偷拍了裸-照。” 汤金昌继续:“立宇骨子里跟他老娘一样,很刚烈,这种手段威胁有限,幸好老头子我还活着,不然双方肯定会闹得不可开交,往日的情分尽丧。” 简越调转目光,笑眯眯地说:“你果然是做大事的人,能屈能伸,非余维家可比。你跟老简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现在还有效吗?” 范立宇苦着脸答道:“你退出简家,协议当然没效了。是这样的——我觉得余维家不是做大事的料,肯定有把柄抓在老简手里,想彻底保住胜利果实,必须跟老简谈妥,于是约他见面。老简提了五个要求:第一,必须将立顺安逐出立宇集团;第二,立宇集团搬走后,总部和平寺立宇酒店无偿划归明铎集团;第三,不准给你通风报信;第四,帮着圈住余维家;第五,向海韵集团渗透,将立宇集团和海韵集团捆在一起。难怪余维家心寒,老简这种人,是真正的老虎,就像你说的,手下只能有狗。我以我的股份发誓,上面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是假的,我净身出门。” 简越淡淡地说:“响鼓不用重锤,我也不需要跟你说什么狠话。如果是假的,到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 范立宇欲言又止,简越不再理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本文件,递给潘彦吉。后者接过,翻开草草地扫了一遍,然后闭目沉思,良久才开口:“可行,只要你能保证提供技术支持,我们可以退出宇丽投资和立宇娱乐,以后仅以正规企业与立宇集团打交道。” 简越说:“技术支持你不用担心,海韵职院计算机系正在批量培养对口的电脑技术员。立宇娱乐以后也会增开网咖,你们只要出点小钱,相信工程师们会很乐意效劳。只要你们不玩毒品,不逼良为娼,不贩卖人口,不向小商小贩收保护费,我都可以视而不见。” “明白!”潘彦吉说:“我们也不想做这些缺德的事,只是——只是我们以后该与谁接洽?” 简越说:“澄溪晶诺信息技术公司。” “不要跟我说老板是女的,我最怕跟女强人打交道,尤其是高学历的女强人。” 简越笑道:“冯晶莹的学历确实很高,而且强势,不过主要管研发,晶诺的总经理是她哥哥冯俊成,要头疼也是冯俊成头疼。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晶诺不小,现在有800多员工,是澄溪——也许还是句江最大的研发型计算机公司。” 潘彦吉一呆,“这么大的高科技企业我们怎么从没听说过?” 简越说:“晶诺是去年2月才成立的,总部虽在澄溪,但大部分员工在沪上分公司工作,主要接UDO的软件外包业务,跟你们完全没有交集。算了,一并说了——我首次认识冯晶莹是去年12月,她去慕尼黑UDO总部拜访。我们碰到了,聊了一阵,我很惊讶地发现澄溪居然有这号人物,决定支持她,就这么简单。——要不晚上再聊?” 潘彦吉忙点头,“行,你刚回来,肯定琐事繁多,我们就先告辞了。汤老师,我们走。”
简越起身将他们送到门口,然后返回,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范立宇则窝在老板椅上发呆,脸色忽红忽白。没人说话,直到儒雅眼镜男何福涛敲门进来。 纯以规模而论,立宇酒店是立宇控股旗下最大的企业,四个品牌涵盖高端、中高端、中端和低端等四个领域的客户,在全国有3000余家门店。占的地皮也最多,大部分在交通便利地带。随着房地产市场的升温,立宇酒店的固定资产价值也越来越高。麻烦在于,立宇酒店的现任老大不是立宇系出身。99年2月,空降兵何福涛在范立宇和其他股东的支持下取代忠于创始人的陈炳泽,登上了立宇酒店总裁的宝座,99年8月又兼任董事长。不用想,这家伙肯定是范立宇找的强援的代理人,只是范立宇没想到他会尾大不掉。 与气质相近的褚知瀚相比,何福涛目光坚定,眉目之间有一丝倔强,显然不是容易摆平的角色。可立宇酒店不比其他的成员企业,在简越的规划中有特殊的地位,不能轻易放弃。懒得兜圈子:“何先生,你占了我的地盘,怎样才能让你退出来?” “大名鼎鼎的简博士居然如此直接,真是让我大吃一惊。”何福涛笑了,牙齿雪白,笑容灿烂,让人如沐春风,居然是个阳光暖男,与照片上的严肃迥异。可惜简越是男人,而且没有任何不正常倾向,恍如未见。 何福涛看在眼里,正色道:“你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也不躲躲藏藏了——你是危险人物,立宇集团必须处于受控状态,立宇控股不能退市。” 简越笑笑道:“没想到喜欢挂羊头卖狗rou的同道中人这么多,你不用咋呼,这种套路我玩腻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保留中国国籍吗?” 何福涛一愣,“莫非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简越纵声大笑:“中国是有权有钱人的乐园,我有钱,又是中国人,可以在中国活得舒舒服服,做一些在欧美不容易做的事情。国产的小恶魔本来就应该生活在中国,而不是宗教势力强大条条框框遍布的欧美发达国家。” 何福涛若有所思,范立宇接上:“中国是官本位社会,光有钱不行。你不准备加入组织,又退出了简家,活动空间有限。MUZE现在举步维艰,无法成为你的强援。” 简越冷冷道:“你们看到大群的虎狼围攻,我将SCI的钱转给了UBK,又将UBK划给了MUZE,以己度人,想当然地认为MUZE岌岌可危,纷纷起了离心。我现在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我的钱不是给了MUZE,而是给了一家创新基金。MUZE内部的联系过于紧密,已形成明显的官僚体系,影响后续的发展。我需要外力帮助,分化既得利益阶层,为其骨架减重。这种财团病在日本表现得非常明显,必须在积重难返之前下手。我采用的治疗方式是副作用最小的回收式自体输血,明白没?” 范立宇点头,叹道:“我的眼界跟你实在差得太远了,难怪几无还手之力。” 简越撇撇嘴,调转目光,严肃道:“何先生,中国不是地狱,欧美也不是天堂。我没有被迫害妄想症,知道自己在上面的分量,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想让立宇控股退市的原因很简单——兑现承诺。立宇系企业为立宇集团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却没拿到该拿的好处,不管从哪方面都说不过去。我处理内部事务,严守一个基本原则——公平公正,有功得奖,有错当罚。虽然绝对的公平不存在,但相对的公平必须得有。退市也不是想将你们这些外来势力赶出立宇系,而是优化内部的利益分配体系,减少内耗,增强凝聚力,提高发展潜力。股份少了不等于拿得少了,蛋糕大了。其他无需多言,你是专业人士。” 何福涛沉吟片刻,“我会尽力配合调整,不给您添麻烦。事实上立宇集团发展到现在,大家都很痛苦,明明什么都有了,就是做不起来。我先走了,您和范董慢慢聊。” 最大的刺头摆平,简越的心情上佳,送走何福涛,从酒柜里拿出一瓶极品拉菲葡萄酒,打开有滋有味地品着。忽然看到地主脸上有一股rou疼的表情,笑道:“你这瓶酒是假的,不是真正的拉菲古堡产的。” 范立宇一惊,“不会吧?这是一位重量级合作伙伴送给我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重量级?”简越似笑非笑:“立宇啊,金桐学院是怎么回事,你们该不会想把我的齐悦食品也分了吧?” 范立宇嘟哝道:“你还说你没有被迫害妄想症,你这就是典型的被迫害妄想症!云越集团从云越学院受益良多,我们也想弄一个,从94年就开始申请,因为涉及到本科,今年才批下来。这次可是你抢了我的东西,我们扯平了,你不能扣我的股份。” 简越轻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忽然想到艾格妮丝堡,自言自语:“莫非是城堡惹的祸,还有,到底是谁叫艾格妮丝?” 范立宇没好气地接上:“你在德国梦中的情人叫艾格妮丝!这里是中国,现在是大白天,不要再做梦了,不然你又要怪我把你的东西抢走了。” 简越哑然失笑,放下酒杯,开始阅读立宇集团的机密文件。立宇系接下来的调整容不得大的闪失,只要这座基地重新稳固,以后在国内做生意就不用愁了,更不用担心MUZE解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