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善后（二）

    老板虽小，但还是老板。接到通知的一帮人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紧赶慢赶，元旦中午全部到齐。天堂度假村尚未正式开放，在这里开会很安全，不会惊世骇俗。

    立宇系的所有主管都是简越亲自任命的或者亲朋好友推荐的，不需要花太多的心思。这次会议的关键是伊莫系的安排，尤其是雷浩平和顾世丰。简越不想兜圈子，沪上的一帮人到了之后他直奔主题：“雷哥，顾哥，今非昔比，是该了结的时候了。”

    雷顾二人对视一眼，雷浩平咳嗽一声，“小越，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简越笑笑道：“我没在伊莫投资里安插卧底，也没有必要。你们这种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是不会轻易做人手下的，更不要说做一个小孩的手下。我决定将伊莫投资和伊莫贸易分开，搞投资的专门搞投资，搞贸易的专门搞贸易。两位都是真正的人才，我非常希望你们能留下来，开个价吧。”

    小神童如此直白，大人们都很惊讶。庞文社说：“阿三，雷哥他们没想过走，今年一年赚的钱比前面十年加起来还多，一辈子都吃不完。”

    简越似笑非笑，“大螃蟹，你胸无大志，不代表别人胸无大志。雷哥，我准备给你5%的伊莫投资股份，顾哥20%的伊莫贸易股份，两家公司独立核算，特殊交易除外。”

    “为什么是5%？”雷浩平问。

    简越说：“你可能觉得5%少了，也许10%更合适。可是在我眼中，你比维哥和丽云姐强的地方仅是眼光、阅历、经历和人际交往技巧，而不是金融cao作能力。维哥夫妻加几位专业人才组成的团队，就可以达到甚至超过你的水准。换句话说，你比较适合当我的投资代理人，替我收购一些我想要的企业和专利。我觉得你这种能力值得期待，所以给5%。其实我更喜欢给奖金，而不是股权。股权这玩意太虚，cao作起来麻烦多多。”

    “我姐夫是海归，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硕士，高级人才。”殷妍秀插嘴。

    “你居然敢在神童面前显摆我的学历！”雷浩平没好气地说：“他一个发明就能将我甩出十条街，进MIT易如反掌。他一年看的书比你十年加起来还多，莫非还要你提醒？”

    殷妍秀吐吐舌头，觍着脸笑道：“我这不是在给您帮忙吗，海龟现在是稀有动物。”

    众人都笑，雷浩平深吸了一口气，“坦白来说，我觉得你非常厉害，知道我这个时候不安分。没错，我确实有独立的冲动，什么都有了，好聚好散，不存在落井下石，韦总也不会找我麻烦。可是你这么一说我又心里直打鼓，万一错过了将追悔莫及。今天看到你，我突然发现高看自己了，以你的识人能力，现在有钱，一百万年薪就可以找到比我更强的职业经理人，无需出股份。行，你的条件我接受，并且保证以后不再当反骨仔。唉，也不敢当了，只要看看度假村里的一帮孩子，就知道这次答应后没有退路了。”

    简越不置可否，调转目光，“顾哥，你呢？”

    “20%太少！”顾世丰说：“伊莫贸易是我一手搭起来的，付出了大量的心血。虽然你前面给了我们一半，但只能说是等价交换。我现在什么都有了，无需给你打工。”

    简越轻笑道：“什么都有？你说说你真正有什么？资金，人才，渠道，还是别的什么？资金你不超过3000万，人才屈指可数，渠道对我来说不是秘密。说到渠道，你太高看渠道的作用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云越集团之前没多少渠道，才三年就四通八达。以国内这种情况，纯粹的贸易公司没有前途，随着沟通的日益顺畅，留给普通贸易公司的空间将越来越小，大贸易公司均是科工贸一体，而你对工厂管理一窍不通，即使请职业经理人也容易被糊弄。国内的道德水平你比我清楚，不懂行的老板最后大多被职业经理人玩死了。”

    顾世丰欲言又止，简越缓缓继续：“你自己出去做，就没有了支援，不像现在，一个电话，就能摆平绝大部分事情。宁为鸡首毋为牛后，自己做老板是舒坦，可是还有另外一句话——背靠大树好乘凉。你上次加入，这次如果退出，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能做老板的没有傻瓜，不可能老是让你免费过桥。还有，每个人的能力都是有极限的，你莫非以为你能无限制地发展下去？顾哥，不是我看不起你，纯粹以你一个人的能力，最多能做三四个亿的生意，想成为真正的亿万富翁非常困难。商场如战场，摊子大了，一着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我伯父就是前车之鉴。”

    顾世丰说：“我不习惯有人管着，以前阿平是我朋友，伊莫贸易实际上是我说了算。”

    “你加入以来，我管过你吗？顾哥，韦总能力跟你相比怎么样？他没有出去单干。你想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吗？”

    顾世丰一愣，“说说。”

    “对我来说，只有两种类型的投资能接受，一是占主导的大股东，二是只管分钱的小股东。我给你另外一种选择，你占70%，我占30%，你可以用我的资源，我不参与管理，也不对你指手画脚。”

    “为什么是30%？”雷浩平说：“你只给阿丰20%，似乎不对等。”

    一直竖起耳朵听着的余维家打了个哈欠，“雷哥，你这句话佷掉水准啊。顾哥的能力、资本和渠道在阿三心目中只值20%，而阿三的资源给顾哥带来的好处值30%。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雷浩平很尴尬，柯丽云轻轻解围：“阿三，我和阿维在伊莫投资中占多少股份？”

    简越没有丝毫犹豫，“维哥占1%，其中资历和能力各千分之五。你占1%，能力。能接受不？”

    柯丽云点头，“我知道我们夫妻俩的能力，再说先前我们帮你赚的钱也得到了充足的回报，一辈子都用不完。”

    “那我呢？”庞文社在一旁嚷嚷。

    简越笑道：“我早说了你没有股份，你对投资一抹黑，帮我做事只能给工资和奖金。”

    庞文社耷拉着脸说：“你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

    “得了吧，”康谢实在忍不住了，“拆桥拆到你住别墅，开皇冠，腰间别大哥大，整天得意洋洋？我说大螃蟹，你凭良心说，如果不是阿三，你能过上现在的日子吗？以你的性格和能力，还想做老板？”

    庞文社做了个鬼脸，“我这叫得陇望蜀，娱乐一下不行啊？小螃蟹，你现在怎么了，连我的玩笑话都听不出来。”

    简越轻声道：“小螃蟹想回去了，我今天把他叫过来，就是想顺便处理一下他的份额。”

    庞文社大惊，连连追问细节。康谢叹道：“我来这里很久了，本来年初就想回去的，没想到会碰到云越集团出问题。我最迟年底就走，回去过年。阿三，钱我提走20万，剩下的你帮我留着增值吧，反正我一时也用不到。我没什么要求，按同期银行贷款利率计算，免得以后麻烦。——你们不用难过，我们迟早会再见面的。嘿，果然好人有好报，来江南尽孝居然会遇到贵人，变成了富翁。要是我爸知道，肯定会抢着过来。”

    略有些哀伤的气氛被康谢的插科打诨一扫而空，庞文社锤了他一下，转头道：“阿三，我是在跟你开玩笑，你继续。”

    简越点点头，调转目光，“顾哥，想得怎么样了？”

    顾世丰咬咬嘴唇，“我选第二种吧，阿平有阿平的选择，我也有我的选择。”

    话刚落音，一个小弟递上一份文件，顾世丰随便扫了一遍，拿起笔刷刷地签了，然后毅然离开，目标是餐厅——一大早出发，累得够呛。

    简越暗叹一声，果然有能力的人都有性格，顾世丰未成年便创业，心中的傲气始终没有消散。前面加入，是看在朋友雷浩平的面子上，也是为了替雷浩平减少麻烦。伊莫贸易没有了，现在是世丰贸易。

    “小越，我呢？”范立宇问。

    简越很诧异，“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能有多大的股份完全看你的能力和贡献。你现在还是个半成品，等我成年之后再给你做一次评估——5%~51%之间，只要你完成了我的计划表，我不介意让出大股东的位置。”

    范立宇苦着脸说：“你的计划表太难了，这么大的框架，我很担心我完成不了。”

    简越正色道：“如果完成不了，就代表你没有能力管这么大的集团，既然没有能力管，那就不配做控股股东，否则其他人的钱会被你败掉。我们现在不缺钱，缺人才。各位，我成年之后，会对股份进行正式分配，能拿多少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你画大饼！”窦文嫣说：“你离成年还有十年，十年很长，小小年纪就这么jian诈，以后还得了。”

    周围一片哄笑声，简越无奈道：“我现在十二岁半，99年我就成年了，还有五年半，不是十年。五年计划，就这么简单。”

    “我投降——”顾世丰突然从餐厅里狂奔而出，嚷嚷道：“哎呀，我犯了一个大错误！”

    什么大错误？就在大家都疑惑不解时，顾世丰冲到拿文件的小弟面前，将最上面的三张拿起来撕得粉碎，然后转头解释道：“我一直以为小老板是十三岁，便以为我跟他的差距不大。完了，这次20%没有了。”

    小弟笑着递上第二份文件，顾世丰拿起来一看，苦着脸签字，嘟哝道：“10%就10%吧，总好过是5%。唉，都怪我倔啊。小老板没说错，以我的心理素质，如果单干，成不了真正的亿万富翁。嘿，幸好名字还在——世丰贸易，总算有点心理安慰了。”

    简越笑道：“你真是个人精，我说你是人才没错，只是选择失误就应该付出代价，做生意不是过家家。不过你不用担心，综合商社很有前途，10%能拿到的钱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瞧瞧，”顾世丰说：“小老板真jian诈啊，前面说没前途，现在说有前途。可怜我一个年过三十的大老爷们，居然被一个小孩绕得晕头晕脑的，太丢脸了。不行，我要跳崖去！”

    哄笑声立起，大家纷纷调侃，简越随便应付一阵，正色道：“术业有专攻，你们可能觉得我的控制欲太强了，跟我伯父一样。其实我跟他完全两样，我希望看到的局面是，大家一起共赢，彼此依靠，互相合作，共创一番大事业。不过有一点相信各位很清楚——我，不喜欢和废物合作，尤其是没有能力却总是想当头的人。我成年之后，如果你们有独挡一面的能力，我将让出大股东的位置，任由你们发挥，否则我会请职业经理人，让各位退居幕后当老板。”

    “那你真正想做什么呢？”一直不吭声的殷建红问。

    简越拍拍手，扬声道：“耀华，不要再吃了，过来说话。哎呀，你怎么像猪一样啊，这么贪吃！天啦，我的投资要打水漂了。”

    听众都神色古怪，范立宇赧然道：“小越，我表哥就这点不好，很贪吃，而且光吃不长rou。不过你不用担心，他能力相当不错的。”

    “这么小气，不就是吃你点东西吗。”一个脸上带着酣睡后的红印的黄脸瘦子边走边嘟哝，手里还抓着一只苹果。这家伙是典型的不修边幅型，胡子拉碴，身上棉袄脏兮兮的，活像个叫花子，一丝知识分子的气质都没有。

    面对异样的目光，卫耀华气不打一处来，朝简越吼道：“看什么看！还不是你害的，弄什么科技农业，结果我老娘一大早就让我在大棚里当苦力。更让人恼火的是，我跑到这里来，发现餐厅里的西红柿居然是我摘的，气死我了！”

    听众一起爆笑，范立宇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是你摘的？”

    卫耀华气呼呼地说：“因为我没有指甲，用专用剪刀剪的果柄，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好了好了！”简越拍拍巴掌，“正事要紧，我晚上还要开会，耀华，你简单介绍一下。”

    卫耀华“嗯”了一声，气质顿时一变，快步走到众人面前，严肃道：“我是明月动力的筹备总经理卫耀华，很高兴认识你们。明月动力总占地面积1000亩，主攻汽车动力总成，春节后正式动工，公司地址在黄驮山和芥溪之间，绕山而建。完了，就这么多。”

    听众面面相觑，雷浩平咳嗽一声，“小越，为什么要取一个这么女性化的名字？”

    简越很诧异，“怎么女性化了，莫非叫耀阳动力才好？皎洁如明月，安静，舒适，从容，又不乏力量。明月虽不如太阳灿烂，但依然能照耀大地。此外，我老爹叫简东明，我老娘叫祁可月。”

    “你妈不是叫祁可玉吗？”大家齐声发问。

    简越笑道：“我老娘的本名叫祁可月，身份证办下来的时候发现写错了，后来将错就错，改叫祁可玉。”

    众人恍然大悟，简越暗暗发笑。祁可玉改名确有其事，不过不是办身份证写错了，而是简东明一再要求的，祁可玉拗不过，便将小名“小玉”用作大名。明月动力中的“月”当然是简月，没有专业人士简月对股市的热衷，这家公司短期内根本开不起来。普通股民哪会记得遥远的92年股市的细节，更不要说借机狂赚了。

    “小越，”雷浩平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你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简越有些晕，很肯定地说：“简东明，F大遗传学权威穆院士亲手做的结案报告，我老娘没说谎，她跟我伯父之间很干净，就是出了点小误会。不过你们放心，我跟我伯父的关系很亲近，你们可以调用云越集团的资源。还有事吗？”

    听众都摇头，简越一拍巴掌，“天堂度假村刚建成，虽然现在冷了点，但仍非常舒适，各位好好休息，尽快拟定发展方向，然后集体讨论一下。记住啊，未来拿多少股份，完全看你们这五年的表现了。”

    “那你干什么？”庞文社问。

    简越翻了个白眼，“你是明知故问，我是小孩，要读书，不学习会变成方仲永。”

    庞文社有些抓狂，“你还要学习？再学习我就变成rou盾了！我真想把你放在天堂洞里关三年，一本书都不让你看，用机器人给你送饭。”

    众人一起大笑，卫耀华说：“还不能是太高级的机器人，不然技术又要被他学走了。我这一年来快被他榨干了，所以找了个借口搬回老家住。谁知还是没躲过，他虽小，但无处不在！”

    笑声再起，雷浩平说：“不要再聊了，我们饿死了，吃饭去。小越，一起来吧，边吃边聊。”

    众人齐声称是，简越领头往餐厅走。天堂度假村采用国际先进的设计理念，建筑质量上佳，生活便利，餐厅的花样繁多，没来过的人都眼花缭乱。原本只打算短暂停留的沪上一帮人，很干脆地决定休整三天，理由很充足——认真讨论发展规划。

    简越很无语，吃过午餐便返回平寺镇，因为简东阳终于撑不住了，公开求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