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云中鹤
书迷正在阅读:阴阳鬼夫、全城禁锢、纯情护卫、道气纵横、侵夺无限、武为主宰、虚空仙侠、超级粉丝:金牌经纪人、青丝剑泣、我的世界之方块世界之旅
也许是受幼小的身体影响,成天没什么鸟事的小屁孩简越即使再三自我催眠,仍无法完全解开心中的芥蒂,索性开始查找孤苦伶仃的三个月中是谁收留了他。这个收留者的人品上佳,二十年后他带着成功者的光环衣锦还乡在湾中村到处走动时,收留者没有多说一句话,将可能导致家庭隔阂的故事藏得严严实实。 首先排查简鹏生的关系圈,工作量很小。简鹏生性格有些孤僻,在湾中村的朋友寥寥,而且多是年纪较大的老人。他过世后,这些朋友都没有再和简家来往,可以排除。再说当时简东阳还在,轮不到他们插手。 其次是排查简东明的关系圈。简东明在这里出生长大,发小和朋友不少,不过真正铁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三组的吉大伟,另一个是五组的施春来。溺水事故发生后的三天中,这俩人每天都要过来看望,即使再忙。关切之意溢于言表,不带一丝虚伪。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彻底了解简东明之前,很难知道吉大伟和施春来的真实本性,毕竟接触有限。 再次是邻居。简家的邻居有四家,都在两百米之内,除一家常来,称得上朋友,其他都是熟人。常来的一家女主人也是外来人,不过是越明人,老家在越明县的南部。祁可玉是须定人,又只来了六年,后来一直没有回来过,因此邻居收留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91年的湾中村穷,他们没有那么伟大。 剩下的就是简东阳的关系了。简东阳是湾中村的骄傲,上大学早,前途无量,又擅长与人交往,完全有能力找人临时照顾一下,似乎也有必要——沪上此时的住房紧张,简宁英是女孩子,必须换大点的房子方能安置简越。换句话说,没人提起这事是因为没有必要,简东阳和袁枫婷工作的时间都不长,又要养老人和孩子,确实有困难,加上工作忙,因此拖了三个月。再说严重的品德瑕疵会影响在沪上的发展,现在不是二十年后,简东阳思维缜密,犯这种错误的可能性极小。 简越忽然想通了,长出了一口气,开始期待再次见到简东阳一家,又有些忐忑。简东阳活着的时候有个绰号叫“云中鹤”,不知道是谁取的,大抵有四重意思:第一,会往上爬;第二,喜欢爬山,尤其喜欢爬高山,还自嘲想做闲云野鹤;第三,好色,十有八九跟年轻时喜欢开一些不荤不素的玩笑有关,当然同事和朋友也没真的当回事,调侃而已;第四,严厉,在产品质量上甚至有些吹毛求疵,手下于是取绰号“穷凶极恶”。好事者将这些特质综合起来,重新取了绰号“云中鹤”。 在简越的记忆中,简东阳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有些完美主义倾向,非常霸道,略带点神经质,敏感,思维迅捷;语言能力很强,精通英语和德语,能熟练地说多种方言。这种情况意味着如果他一着不慎便有可能被发现异样,进而被简东阳弄到沪上详查,一旦上了某些特殊档案,将后患无穷。永远不要低估大国的国家机器之强大,从古至今,东西方都有喜欢研究神秘学的人,一直长盛不衰。 现在最要命的还是口音,但不容易解决。因为家庭结构,两家内部的交流均以普通话为主。小屁孩简越接触最多的是四个人,简东阳口音几不可闻,就算有,也以沪上口音居多;袁枫婷虽带家乡口音,但不重;简东明受父亲宠爱,语言能力又一般,口音很杂,湾中村、越明县城、外省都带了点;祁可玉成年后方外出打工,一直是须定口音。 换句话说,在正常情况下,现在的简越讲普通话的口音和习惯应该是湾中村、鲁南、越明县城和须定,湾中村为主,其他为辅。可穿越后的简越湾中村口音微乎其微,相反澄溪口音偏重,这可大大的不妙。语言低手对口音不敏感,但高手尤其是出差频繁的高手一听之下就能将说话者的来源猜个七七八八,不幸的是简东阳刚好属于此类。 简东明在湾中村的朋友中,吉大伟家最近,就在山岗后面的小湾里,要不过去和他女儿吉曼萍学学?小丫头一口地道的山里话,只要学点毛皮,注意一些,简东阳应该听不出来。机会也有,明年要上小学,前天吉大伟过来,希望他教吉曼萍识字和算数,因为村里很多外出打工的或相对富裕的家庭都送孩子到外面上幼儿园,吉曼萍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 就这么干!简越当即立断,吃过午餐,出发前往后山,给吉曼萍当老师和学生。 …… 高校一般7月初到7月中旬放暑假,简越算得很好,可惜失算了。7月1日下午五点多,母亲祁可玉急匆匆地过来找他,说伯父一家回来了。才学了四天,只有皮毛,麻烦大了,幸好有备用计划。 简东阳是村里的名人,不少旧识闻声提前收工,过来拜访。简越到家时,发现堂屋里人声鼎沸。小孩子可以随意,于是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之后溜进菜园摘了一根黄瓜开吃。刚吃了两口,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简越抬头一瞧,两根小辫子,瓜子脸,略带点婴儿肥,细长的眼睛,不是简宁英是谁!大喜,当然是装的,冲上去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个年代似乎不流行这种礼节,简宁英僵了一下,轻轻推开他,笑眯眯地问:“认得我不?” 简越撇撇嘴,信手摘了一根黄瓜,递了过去,“姐,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简宁英掏出手绢将刺抹掉,咬了两口才答道:“我爸爸休假,想回来看看,我mama于是带着我回来了,其他的不知道。——我的衣服好看不?” 简越定睛一瞧,呵,上身暖色条纹短袖衫,下身牛仔短裤,做工精良,不是凡品,穿在身上很精神,活泼可爱,竖起大拇指,随口问道:“你妈给我买裤子了吗?” 简宁英抿着嘴笑,简越一呆,随即反应过来,很尴尬。他不习惯开裆裤,一定要将裤裆缝起来。祁可玉烦不胜烦,只好照办。手艺没得说的,可是布料不好,缝过的小裤子说不出的怪异。 小孩子容易对付,简越立刻转移话题,带着简宁英在菜园里到处参观。这座菜园里有韭菜、卷心菜、黄瓜、夏红薯、豆角、苋菜、南瓜、葫芦、丝瓜等,品种丰富。除菜之外,还有西瓜、橘子树、桃树和梨树。简宁英看得目不暇接,这里摸摸,那里瞅瞅。 菜园面积不大,不到半个小时便看完了。简宁英起了兴致,又找来小锄头,开始装模作样地种菜。小孩子体力不足,玩了一阵便放下,拉着简越要去羊洞。可是她穿着短裤,羊洞里蚊虫多。简越坚决不同意,一时间两人起了争执。 “你们吵什么呢?”祁可玉从厨房走出来。简越说:“姐要进羊洞,现在蚊虫多。妈,我们可以用花露水吗?” “行!”祁可玉很干脆,“你们进来,我帮你们抹花露水。” 简宁英大喜,连声说:“谢谢婶娘,谢谢婶娘。”祁可玉微笑,简越也笑。简东阳和袁枫婷自女儿出生起便决定将其培养成上流社会的一员,要求甚严,凡事有规矩。简宁英很喜欢回父亲的老家,因为每次回来都可以野一阵,吃好喝好玩好。 一阵忙活,武装完毕,带好手电筒,祁可玉叮嘱道:“不要玩太久,我们要吃饭了。” 俩小孩忙答应,一前一后出了门,直奔羊洞。简越领头,推门,里面一切如常,也不潮湿,就是有些黑。简宁英看了一阵,很失望,“现在没有羊了,也没有羊rou吃了。” 简越心中一动,莫非简东阳弄农技书给弟弟是为了利用优质农产品打关系?家里的菜几乎不打农药,简东阳经常寄东西回来,十有八九是给弟弟的报酬,同时也说明沪上的高收入阶层已经开始注意生活品质了,绿色农产品有前途。 “姐,我们家的羊rou沪上有很多叔叔喜欢吃吗?” “是哦,他们都说小叔养的羊真好吃,还问为什么不养了。”简宁英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眼睛到处瞅,希望能找到好玩的东西。 “要不我们探宝吧?” 简宁英立刻兴奋起来,拿着小锄头到处乱敲,嘴里嚷嚷道:“宝贝在哪里,宝贝在哪里,快快现身!” 简越暗暗发笑,拿着手电筒帮忙,装作无意地指引着。不到二十分钟,简宁英发现了石质的小匣子。这丫头的力气不小,居然轻松挪开了石板,大一岁就是大一岁。 “找到宝贝了哦,找到宝贝了哦。”简宁英欢欣雀跃。简越“嘘”了一声,她立刻会意,低声问:“现在该怎么办?” 简越说:“我去看看没有外人在,要是被他们抢走就麻烦了。” 简宁英连连点头,小声说:“那你快去快回,这里黑,我害怕。” 简越嗯了一声,小跑出洞,穿过厨房,到堂屋一瞅,发现人都走光了,只有简东阳和简东明哥俩在喝茶聊天,忙上前嚷嚷:“大伯,爸,我和姐在羊洞里挖到了一个盒子,石头做的,里面有四个黄黄的东西和一个小本子。” 简东阳愣了一下,霍地站了起来,撒腿就往羊洞跑。简东明紧随其后,脸色惨白。 …… 吃过晚餐,洗完澡,两个小孩都打哈欠,不同的是简宁英真困了,而简越是装的,因为他知道四个大人肯定会将容易漏风的小孩赶走,简东阳不会犯这种错误。不用担心听不到,他的卧室紧挨着堂屋,瓦房隔音差。他猜的很对,刚躺下不久,堂屋里便开战了—— “这是爸留给我的,我有权不跟你说。”简东明说。 “他是我亲爹,任何遗产我都有一半。”简东阳说:“老二,你把我的一份给吞了,太没有兄弟情分了吧?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你不要跟我说什么老爹留给你的,我当时在学校,他想交代也没办法。换到任何一个人评理,都不会只留给你一个,对不对?” 简东明语塞,简东明缓缓道:“你知道怎么把这些东西挖出来不,你知道怎么变现不,你知道该怎么堵别人的嘴巴不,你知道该怎么洗钱不?不是哥看不起你,以你那点关系,不出一个月就会弄得整个越明都知道。” “那对半分,我出力,其他你处理!” “错!简家现在有四个人,我们兄弟俩,小英和小越姐弟俩,所以要分成四份。”
“没问题!” 话刚落音,袁枫婷怫然道:“难道我和可玉不是简家的人?如果依传统,你们应该出聘礼,再说宝贝见者有份。这样吧,我和可玉每人拿一成,你们每人拿两成。” 祁可玉弱弱地说:“我不要,我的一成给小越。” 袁枫婷立刻接口:“那我的一成给小英。” “行!”哥俩异口同声,简东明说:“哥,五组的宝藏大概位置我已经摸清楚了,离罗寡妇家不足两百米,但工程量不小,恐怕很难保密。” 简东阳嗤笑一声,“我说你笨你还不服气,我有关系能弄到高精度金属探测器,那地方我知道,工程量不大,手快半个小时。罗寡妇这段时间一直在娘家帮忙,家里没人。盖平寺的古董你不要打主意,价值大,比较危险。再说有主,我们去弄就是犯罪,后患无穷。” 简东明嗫嗫嚅嚅,简东阳叹道:“兄弟,你是找死啊,爸在世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你都忘记了吗?我们是亲兄弟,虽然你从小到大一直跟我对着干,但我什么时候害你了?你拎不清啊!” 简东明不吭声,过了一阵,简东阳说:“我道歉,走吧。”不久摩托声响起,逐渐远去。 简越崩溃中,简东阳啊简东阳,你弟弟没耐性可以原谅,可是你是久经考验的高材生,咋这么猴急呢。咦,莫非你提前回来有原因?等等,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跟简宁英说的一桩生产事故有关。外方袒护本国工程师,或者瞧不起华人,将板子拍到简东阳的头上,罚款降职。他很郁闷,事故之后沉寂了几年,直到95年才恢复上升的势头。简宁英没有细说事故发生的时间,估计是因为过于遥远,不大记得。从简东阳的行为来看,应该就是今年。倒霉的时候喝口水也塞牙缝,可以说是简东阳这两年的写照,难怪他没有追查弟弟的死因,又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安置自己。 正想着,堂屋里有声音了。祁可玉说:“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原来不是说中旬吗?弄得我们失礼,连rou都没买。” 袁枫婷说:“我们学校放假了,小英闹得要回来看小越,刚好东阳跟领导吵了一架,很不开心,便提前回来散心。这里山好水好空气好,跟沪上是天壤之别。” 宾果!来龙去脉清晰了,就是我猜的原因。云中鹤的人品不算差,最起码大是大非上能稳住。简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以前的幸福不全是幻影,竖起耳朵听着。 “那你们要呆多久?现在是农忙,我和东明都很忙。” “东阳说呆一周,他要去句江拜访几个老同学,还要帮经销商解决一些技术上的问题。严格来说,我们是度假,他是半公半私。至于农忙,你不用担心,我下乡的时候干过农活,熟着呢,可以帮忙。” “你行不?瞧你现在细皮嫩rou的,再说你是大学生,我当不起。” “有什么当不起的,大学生也是人,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不说这个了,如果兄弟俩顺利,你们盖楼房不?” “房子暂时不修,翻新一下吧,我们想打井装自来水,东明说最迟明年三月通电。” “那就好,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没电,现在最大的麻烦也解决了。说实在的我很羡慕你们的住房条件,别人看着我和东阳在沪上过得风光,其实苦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房子太小,周边又脏又差,什么都要钱,连吃的菜都不如家里种的,农药残留量超标严重……” 袁枫婷絮絮叨叨,大吐苦水。简越暗笑,90年的沪上是全国最大的县城,想恢复一哥的地位还得等几年,普通沪上人确实没有湾中村民逍遥。这里虽穷,但吃住不要钱,穿和用也凑合。交通这几年大有改善,平寺镇上有出租的长江750可以直达湾中村各组,不贵,村民中年轻一辈的买摩托车的很普遍。如果不是山路难行,大部分人不会骑摩托或担心出事,早就遍地开花了。也许担心是主要的,不是空xue来风,光去年就摔死了俩。 “我们在镇上时,路过农机厂,东阳说,如果有钱,他真想把农机厂盘下来。” “姐,这种玩笑我听听没关系,你千万不要跟东明说,否则他要抓狂。我总觉得这对兄弟很有趣,明明关系不错,却硬要对着干,某些方面很像没长大的小孩。” 袁枫婷吃吃地笑了起来,似乎低声说了什么事情,然后祁可玉也笑了起来。简越暗暗叫苦,不是听不到悄悄话心急,而是因为简东阳极有可能做出的决定。以后这个家要热闹了,他更要小心翼翼地隐藏原本的行为模式了。 “云中鹤啊云中鹤,你真是我命中注定的恶人,连我穿越你也要粘上来。”可怜的小屁孩一想到至少还要在这个破地方呆十年,便一阵阵发抖,盘算了一阵,束手无策,在心里将简东阳骂了个狗血淋头,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