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无题
悲伤堪比迅速传染的瘟疫。 无论是那些失去了父亲、丈夫、儿子的眷属，还是没有参与这次进城的寨民，人人眼中都传递着痛苦、愤怒的情绪。 “吵闹什么？！” 一位耄耋老者在两个中年男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不怒自威，原本还吵闹不堪的场面也在老者出现后寂静了下来。 围拢的人群自觉分出了一条道路出来，老者在身旁两人的搀扶下来到了车队前。 “三叔公.....”钟永毅嘴唇蠕动了一下，只感觉满嘴的苦涩滋味。 “先进来吧，有话到祠堂之后再说。”老者声音低沉，重重喘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悲哀之色。 钟永毅等残存的人沉默的跟在了老者身后，柳焱则是有些不自在的也跟了上去。 众人进寨之后，来到了一座古香古色的木质建筑之内。 “说吧，路上碰到了什么，剩下的族人呢？”耄耋老者坐到上首位置。 “都.....都死了，就我们几人活了下来。”钟永毅目光暗淡，“我们进城换了物资之后，怕出意外就走了小道回寨，却没想到路上碰到山贼埋伏，钟虎等人都死在了那里。” “又是山贼！”老者身旁的消瘦中年男子眼眸赤红，低吼道：“族长，咱们干脆跟那些山贼拼了，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钟义.....”另外一个中年男子微微摇头。 钟义神色一愣，这才想起，钟虎正是族长的小儿子，若说此时谁最伤心、痛苦无疑便是老者本人了，一念至此钟义也不由心中悲怮。 钟青山也是双眼通红如血，一路上沉默的有些瘆人。 老者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那.....你们是怎么击退那伙山贼的。” “多亏柳兄弟出手相助，我们几人才得以苟延残喘，否则我们几人定然逃脱不了那些狗崽子的毒手。”钟永毅声音低沉道。 “就是这位小英雄救了你们？”老者微微动容，浑浊的目光满是感激之情，说着就要站起来朝柳焱行礼拜谢。 柳焱吓了一跳，连忙躲开，“老先生不可如此，我与青山是朋友，您是他的长辈，便也是我的长辈，长幼有序，岂能乱了体统。” 老者闻言轻轻颔首，也不再坚持，强忍丧子之痛，对身旁的中年男子吩咐道：“钟石、钟义，你们两个一定要替老朽好好招待小英雄，他是咱们钟家寨的恩人，切不可怠慢。” “明白，一会我先带人给柳兄弟安排个住处。”钟石点头。 “嗯，你们几个劳累了一天，受了不少苦，先回去治疗一下伤势。”老者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另外叫几个人给死去的人收尸，他们是因为咱们钟家寨而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死者的眷属每月都多送些鱼rou米粮.....” 说完这些老者似乎有些乏了，挥手让众人离去。 钟义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后叹息一声随钟石等人一起出去，不久之后紧闭的祠堂内才隐隐传出压抑的哭声。 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最痛苦之事莫过于此。 ...... 路上，钟永毅等人分别回到了自己家中。 “柳兄弟要是不介意，就先住在我家吧？”钟义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这几日就叨唠了。”柳焱轻轻颔首，这一路下来他也疲累之极，正想要好好休息一番。 “你救了青山他们的命，就是我们钟家寨的话，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千万不要见外。”钟义诚恳道。 “我也是自救，你们不用放在心上。”柳焱摇了摇头。 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很快便来到了钟义家中。 刚来到屋外，屋内便冲出一个豆蔻年华，扎着两条马尾辫的女孩。 “爹，我刚才听娘亲说车队出事了，青山哥没有受伤吧？”女孩眼眶微微红肿，像是刚刚哭过，眼中满是焦急之色。 “绮兰，不得无礼，没有看到来了客人吗？”钟义眉头一皱训斥道。 钟绮兰被钟义训斥一声，泪珠霎时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看起来委屈极了。 钟义看见女儿这副模样也心软了，摸了摸钟绮兰的脑袋，温声道：“青山无事，生龙活虎的，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真的？！”钟绮兰看起来当真十分关心钟青山的安危，闻言立刻破涕为笑。 “难道爹还会骗你不成？”钟义摇了摇头，暗道女大不中留。 钟绮兰吐了吐小舌头，这时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柳焱，一想到刚才自己的失态都暴露在外人面前，立刻羞得脸颊通红，连忙跑回了屋内。 “这孩子，真是没有规矩。”钟义叹了口气，对柳焱歉意道：“真是失礼了，我这闺女风风火火的也没个正形。” “没事，她也是担忧青山的安危，我能理解。”柳焱轻笑道。 “柳兄弟你们赶了一天的路，应该还没有吃饭吧？”钟义笑道：“正好饭菜也准备好了，都是些粗茶淡饭，还望不要嫌弃。” 钟义这么一说，柳焱才感觉腹中空空，正饥肠辘辘，再一闻，只感觉屋内传来的饭菜香味勾的人食指大动。 两人进到屋中，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正好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得知柳焱救了钟青山等人后，妇人对柳焱的态度立刻热情无比，吃饭的时候像是对待自己的儿子一般，不停的替柳焱夹菜，直到柳焱不住摆手才停下。 饭桌上，钟绮兰坐在母亲身旁，清澈的眼眸则是不时偷偷注视一下柳焱，毕竟柳焱救了钟青山一行人，她也好奇的很。 柳焱注意到钟绮兰的注视，目光移过去，正好和钟绮兰的目光撞上，惹得后者连忙移开目光，脸颊通红。 “柳兄弟要不要小酌一杯？”钟义迟疑道，毕竟在他看来柳焱还是有些年幼，“这是他娘自己酿制的果酒，味道很不错。” 柳焱鼻翼微动，一股浓郁酒香味飘荡而来，心下不禁有些意动，“那.....那小子就喝一杯好了。” “好好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兄弟看起来也是人中豪杰啊。”钟义闻言一喜，连忙替柳焱满上。 “你啊，自己喝就算了，还想着祸害人家柳焱。”钟母瞪了钟义一眼。 钟义缩了缩脖子，他对外人可以严肃，唯独对自己的妻子没有半点办法。 “行了，老是对我用这招，当年就是吃了你外表老实的亏。”钟母风情万千的白了钟义一眼。 钟绮兰在一旁吃吃娇笑，似乎觉得父亲在母亲面前吃瘪十分有趣。 “咳咳......柳兄弟吃菜吃菜。”钟义老脸一红，连忙撇开话题。 看着这一家子温馨的对话，柳焱心中也不禁有种回到了家里的感觉，想到这里，柳焱也不禁有些回念双亲健在的美好光阴。 第二日一早。 柳焱早早便起来了，打了一套牛魔拳之后，昨日的疲惫也被一扫而空。 “你这是什么拳法，看起来挺好看的呢。” 钟绮兰不知何时也起来了，蹲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柳焱练功。 “三流功夫，不足为人道。”柳焱笑了笑。 “不说就算了。”钟绮兰像只小老虎一般哼道，起身进了屋内。 “娘亲已经准备好早饭了，快来吃吧。” 柳焱暗暗苦笑，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个小姑娘，平复了一下气息之后也进了屋。 钟义一大早就出了门，帮忙给死去的族人准备葬入祖坟的事宜。 桌上，钟绮兰似乎还对刚才柳焱的敷衍回答有些生气，撅着嘴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负一般。 柳焱在一旁看的好笑，却也不去理会她，大肆扫荡着餐桌上的食物。 “柳兄，咱们这就进山吧。”钟青山的声音忽然从屋外传来。 钟绮兰眼睛一亮，也顾不得跟柳焱置气了，连忙冲到屋外。 柳焱则是眉头皱了皱，他原本以为钟青山还要两三日才会跟他一起进山寻找雨花铁才对，毕竟死去的钟虎今日就要葬入钟家寨的祖坟，钟青山与钟虎情同父子，没道理现在跟他进山。 走出屋外，钟青山表情还带着丝丝阴郁，连带着一旁的钟绮兰也噤若寒蝉。 “你不去那边吗？”柳焱指了指祠堂位置。 “不了。”钟青山艰难的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恨意：“一日不杀光那帮山贼，我就没脸去替虎叔上香，现在去了也是徒惹悲伤。”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事情冲动不得。”柳焱眉头微皱。 “我懂。”钟青山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这点实力根本没办法报仇，只有想办法变得强大才有一丝希望。” “你心中有数就好，多的我就不说了。”柳焱微微颔首。 钟青山心中怎么想的，柳焱大抵也清楚，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只能寄托他自己想通这件事情，除此之外谁也没办法改变他的心意。 “不提这事，我先带你进山，那映月寒潭在山顶处，咱们现在过去差不多要半日时间才能到，迟了就不好了。”钟青山吐出一口浊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