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姊妹
今日就是五月初四，林府太夫人的生辰，因此，原本就应很热闹的侯府更加热闹。 林府上下也提前开始大扫除，挂彩幅，准备寿宴和初五那日一应物品，府里各房的丫头嬷嬷们也开始陆陆续续地提前收到夏曦节的夏裳。 许蔓已经可以强烈地感受到热闹的气氛了。 因为准备给太夫人贺寿的《孝经》并未抄完，她比往日早起了半个时辰，终于抄完最后一个字，许蔓揉揉酸软的手指，草草梳洗一番，就休息了。 卯时三刻，许蔓就被清歌服侍着穿衣打扮。 原本一直以来，瑞风都很有自知之明，不怎么往许蔓内室里凑，不过，前日，自许蔓从林侯爷外书房回来后，珍娘就离府办事，临走前，特地交代让她多贴身伺候小姐云云，她就一直和清歌换着照顾许蔓。 当然，重要的还是那日她在与念芯去给候夫人沈氏送东西时，偶然听见小丫头们的窃窃私语，让她改变了些许想法。 后来，沈mama和瑞云又回了宜园，证实了那些小丫头背地里都在传的话，“恐怕这小姐要走大运了！” 小姐嫁得好了，这贴身大丫鬟不管更是离那泼天富更近一步，无论为妾，还是做个通房丫鬟。 不过，瑞风却不是奔着妾或者通房丫鬟去的，她只是希望不再寄人篱下，任人糟践……毕竟做了近十年的丫鬟，这后宅隐私见得也不少，怎么也不愿意去做妾或者通房丫鬟。 当然，这些却非一个丫鬟能够选择……但是几日来许蔓种种表现都让她看到看希望。珍娘经常离府，别人或许并不觉得异样，瑞风却是留了心的，那日和许蔓一同从外书房回来，许蔓一直等着尚未回府的珍娘，连晚饭都未曾动过几筷子。直到亥时三刻，珍娘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两人关在许蔓的书房近两个时辰，许蔓才回房休息…… 就在瑞风走神的当口，许蔓已经由着清歌服侍盥洗完了，两人在衣帽间挑挑拣拣，对今日要穿的衣饰拿不定主意。 毕竟许蔓穿越之前只是一名普通的白领，穿越后也未接触过古代上流社会，清歌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见识却有限。 瑞风见她们挑了两刻钟，还在为是穿大红缂丝十二幅绣仙鹤拜寿的澜群还是穿亮黄色真丝裙角绣百鸟朝凤的百褶裙争论，就自告奋勇地加入挑选。 最终，许蔓穿了湖蓝色锦缎镜花的半臂亮白色挑金银绞丝线绣百蝶的百褶裙，戴了十二岁生辰时太夫人赏的蝶戏花水晶头面，轻轻走动间，头上的水晶蝴蝶与百褶裙上栩栩如生的蝴蝶遥遥呼应，灵动活泼，朝气尽显。 刚刚收拾妥当，才来得及喝了几口红枣花生粥，吃下两只水晶藕粉糕，陈嬷嬷就亲自来接她同大太太一起往福寿苑行去。 今日的大太太自然盛装打扮，也许出于不被侯夫人沈氏的三品浩命大状比下去，她那头面竟然用了鹅蛋大小的金刚石，这即便在现代都能令所有女人为之侧目的宝贝，又让许蔓大开眼界。 不过，大太太神色间的疲倦、担忧和慌乱在言谈举止中还是不经意流露出来……许蔓心里就更加有了自信。 据说椿哥昨晚就被太夫人接去福寿苑，她们一行人到的时候，也没让大太太单独去见见。 今日的福寿苑异常贵气，所有的家具都换成立金丝楠木，多宝阁上也尽是古董，就连奉茶的茶盏都是名贵的汝窑…… 许蔓和大太太在宴息室等了一会，淡淡的檀香夹杂玉兰花香自屋外传进来，她们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和窸窸窣窣地衣裙摩擦声。 太夫人常年礼佛，身上总有一股檀香味…… 大太太和许蔓忙站了起来，就看见帘子一晃，一个穿着大红缂丝绣百鸟朝凤恰腰长裙的少女扶着太夫人走了进来。 今日的太夫人穿着绛紫缂丝寿字纹夹衣十二幅边角绣长椿藤的马面裙，戴镶嵌翡翠的大红宝石头面，精神抖擞，格外喜庆。 她们后面鱼贯着跟了七、八个丫鬟婆子，那宋嬷嬷也在期间。 “母亲！”大太太笑着迎了过去，虚扶住了妇人的另一个手臂。 “好！好！好！”太夫人笑容亲切慈祥，“好像我七老八十似的走不动了。” “祖母年轻着呢，怎么会走不动？”红衣少女奉承她，“是我们想趁着这机会和祖母近亲近，您可不能戳穿我们。”她语气娇憨，有种少女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让人听了只觉得俏皮可爱。 说着，她又笑着问许蔓：“你说是不是？蔓meimei！” 她的声音一落，屋里一阵沉默，众人脸色也是一变。 自从昨晚清歌告知了陈执事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后，心里就有了些底……许蔓神色依旧，心里却深深地叹口气，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自从那日林侯爷宣布自己要加入顾尚仪教丝竹的队伍，又要去拜穆夫人为师，这位明明比自己小两岁的meimei林清颖小姐就似乎同自己杠上了，先是每日必到宜园做客讨教，又四处称自己为meimei……昨日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称侯府二小姐，自己只是许小姐…… “蔓meimei？”林清颖笑盈盈地望着她，好像很关切她的样子。 这样的对峙，许蔓还是能够理解一二，毕竟林清颖侯爷唯一的嫡女，这偌大侯府没有人比得上她尊贵，就连大老爷的长女林林清华也总是讨好忍让。 不过，理解归理解，这样任人挑衅却并非她的为人，这样的人得寸进尺，你若让她一尺，她便会期你一丈。 她对着林清颖扬了扬下颌，微微笑着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太夫人就走过来，先是安慰般地拍了拍许蔓的手背，然后伸出食指点了林清颖的额头一下，笑呵呵地说：“这么想当jiejie？快了，快了。” 听了太夫人的话，众人都不约而同地上掩嘴而笑。 林清颖自小在侯府这样的高门长大，又有一位出自书香世家的母亲，自然不是傻的，嘻嘻笑着问许蔓：“母亲有喜了，你可曾去道贺？” 果真是有喜了！四五日大太太异常地向自己示好，陈嬷嬷又话里话外地提起双兴苑有不少民间神医出入，偶尔还感慨侯府以后的形势……许蔓就曾让瑞风私下打探过，倒是有一些眉目，却不能确定，毕竟林侯爷这么多年来未曾再有过子嗣，即便是众多姨娘，也未曾听说过有喜…… 不过这些又与许蔓何干？她自然是能避则避，从未去过双兴苑。 “胡闹！有你这样排揎jiejie的吗？” 正在许蔓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的当口，一道似嗔似喜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小丫头打起帘子，就见一位身着三品浩命夫人大妆的妇人走了进来，三旬上下模样，脸上并未施任何膏粉。 她先是对着太夫人行了礼，又和大太太相互见礼，不等许蔓上前给她行礼，就一手携了许蔓，一手携了林清颖，缓缓走到太夫人跟前，说：“母亲，都是儿媳未曾教好她们姊妹，让她们不能和睦相处，您就不要责罚她们了。” 这就给自己定了不能与姊妹和睦相处的罪名？ 许蔓心里冷冷哼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林清颖倒是乖巧地给太夫人认错，许蔓却只是掩袖而笑。 林清颖拉太夫人的衣袖，撒着娇：“您看，您看蔓meimei也没话说。您就是偏心，生怕蔓meimei受了一点点的委屈。怎么也不怜惜怜惜我，是和蔓meimei一样，受不得一点委屈的！” 太夫人被她的孩子气逗笑了。 大太太却是不动声色地吩咐丫鬟们上茶。 林清颖扶着太夫人坐到了罗汉床上，太夫人笑呵呵地说：“好，好，好。我冤枉了我们的二小姐，让二小姐受了委屈。”又吩嘱小丫鬟给许蔓端锦杌来。 一句话，就将林府这二小姐和三小姐的次序定了。许蔓心里略微烦躁，面上依然微微笑着，眼里却完全没有一丝笑意。 “本来就是！”林清颖嘟着嘴虚坐在罗汉床上，但看见丫鬟们端了茶进来，就起身端了一杯茶递给太夫人：“祖母，喝茶！” 太夫人笑着接了。 林清颖又端了一杯给许蔓：“蔓meimei，喝茶！” 许蔓忙站起来接了。 林清颖再给自己端了一杯。然后挤到许蔓的锦杌上坐了。用大家能听见的声音和许蔓说着悄悄话：“你看这茶……我刚才来的时候是龙井，现在是武夷。祖母果然是很偏心的！” 几句话逗得满屋的人都笑起来。 太夫人就指着林清颖对身后的人道：“你们看，你们看，我怎么就养出个泼猴来，天天闹得我不安生。” 林清颖听了就往太夫人怀里钻：“泼猴不闹王母闹谁？” 旁边的大太太和侯夫人也笑：“那也是太夫人惯得。” 太夫人扶着额头“哎呀”、“哎呀”的，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一时间，屋子里笑语殷殷，热闹非常。 众人陪着太夫人吃了早饭，林侯爷就到了福寿苑，他先给太夫人磕头贺寿，就由沈氏领着众人给太夫人磕头贺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