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戒中灵
花费了不菲的价钱，严羽才将那枚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黄铜戒指买到手中。 那店铺掌管早就将严羽看做了学堂中纨绔一类，自然是不宰白不宰，阿谀奉承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冲得严羽晕头转向。不过耳边那声音催得急切，所以严羽终于还是狠了狠心，配合着将纨绔的角色扮演到底，花了三十枚金币，才将那枚戒指收入囊中。 在那店铺老板的吹嘘中，这枚戒指看上去虽然普通，但是已经有五百多年的历史，而且是前朝大将朱博勇的随身之物。这位名将扼守边关二十载，不但用兵如神博得个“铁将军”的称号，而且自身也是高阶武士，一身武艺出神入化，更兼一生艳遇不断，倒也是民间野史中时常被提及的风流人物。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严羽才打死也不信一个纵意花丛的风流将军，会在手上戴着这么一只傻大黑粗的黄铜戒指。虽然从外貌上来看，这戒指却是已经有不少年头——表面上满是坑坑洼洼的划痕，看上去确实很像经历了数百个年头的摧残。 让严羽好奇的是，为什么奥古斯塔，或者是他的同伴，会这么神神秘秘地让他到市集上去买一只戒指。 不过自从严羽从那店铺中出来，耳边那指导的声音就再也未曾出现过。严羽纳闷之下，只好按照原定的计划，往醉风客栈走去。 不过往前走出半条街道，他便发现远处的道路上围满了人，将一条宽敞的大道都挤得水泄不通。 “前面是出什么事了？”严羽凑到围观人群前面，拉着最外圈的一名看热闹的男子问道。 “谁知道呢？我也是刚来。”前面那位倒是一摊手说道。 严羽心中纳闷，若是火种未曾出乱子的时候，他只要运用察脉，远远地就能看到那边的情形，但是现在前面人头涌涌，以严羽的个头却是只能看到一堆黑压压的后脑勺。 不过人群很快涌动了起来，如同潮水一般向两旁分开，继而一队高头大马的图蒙士兵出现在人群后面。 “图蒙的军队？”严羽顿时警惕起来，“这又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好像是前面的一个客栈出了事。”旁边有个士子打扮的青年男子说道，“现在那客栈还被封着门呢。” 严羽转头看去，果然是醉风客栈！这个奥古斯塔同伴专门所开的联络处，却被图蒙人的军队查封，不用说，一定是他们那个亡灵法师的秘密组织被发现了！ 严羽想起，自己也跟这些亡灵法师脱不了干系，连忙掉头就走。倒是刚才那说话的士子本来是看出了严羽的学员身份，故意开口想要接近亲近一番，结果扑了个空，只能心中大叫晦气。 “怪不得传音给我的人神神秘秘的，却不知道奥古斯塔他们究竟怎样了。”普通的图蒙士兵，应该对付不了他们这样的魔法师，那么出手的应该就是与这些亡灵法师水火不容的圣主教教廷才对，严羽低声念叨着，一边低着头就往学堂里走。 这时脑海中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我们都没事。奥古斯塔他们早就各自疏散了，只是他们要隐蔽身份，不方便带我走，所以才让你帮忙。” 严羽吓了一跳，左右看看周围还是没人，忍不住说道：“你究竟是谁？要说话你出来。” “我就在你的手指上啊。”那个声音有些郁闷地说道，“我是康奈，之前咱们还聊得不错呢。” “你不是死了吗？”严羽诧异问道，将左手抬到眼前，刚才他将那买来的黄铜戒指就戴在了左手的中指上。不过这声音两次出现，严羽已经发现了它跟上一次的传音有所不同。上一次虽然声音出现得也很诡异突然，但是却终究是在严羽的耳中响起，而这一次，那自称康奈的声音却是直接在严羽的脑中响起，根本不曾经过耳朵一途。 “我的身体被杀死了。”那个声音解释道，“但是我的灵魂保留下来了，以另一种形式存在。身为亡灵法师的学徒，以后你会学习这一点的。我们在此之前都做好了这个转化的准备。而且，上一次完成的转化过程，你也在场的。” 经过那个声音提醒，严羽终于想起，上一次奥古斯塔急冲冲的想要严羽提供一个清净的地窖，然后安排了一个神秘的滴血仪式。只是那颗诡异的血珠，不是被保存在一个陶罐子里了么？ 仿佛猜到了严羽在想什么，那个声音又解释道：“他们本来是想要为我重塑身体，但是没想到举行仪式时的魔法波动被人发现了，结果突然有人横加干涉，导致那一具还在培养中的身体被损坏了，我不得已只能将灵魂附身到这枚戒指上，等风头过去之后，奥古斯塔他们会为我做出一具新的身体——不过现在就要暂时靠你了。” “我可不会你们那些亡灵法师的东西。”严羽连忙说道，对于这帮人没有征求自己的同意就擅作主张将自己算计了进来，严羽心中也有一些不快。不过奥古斯塔向来对他都是这般说一不二的做派身为学徒他还真不好抱怨什么。 “不用你做什么，只是他们现在需要隐藏身份，所以不方面出面罢了。”康奈说道，他似乎也感觉到严羽的情绪不太好，连忙补充道，“这段时间我在你身边，正好也可以指导一下你的魔法进度。听奥古斯塔说你的资质本来就不错，而且现在又被莫奈那个蠢货硬生生给你注射了圣杯的血脉，你现在联系魔法的速度应该比正常人快十倍！” 听到康奈这句话，严羽心中顿时一喜，总算还是捞到点好处了！ 一路往学校里面走，严羽便与附身在戒指中的康奈小声交谈。简单地说，如今的康奈是一一种灵魂投影的方式存在，而他投影在物质世界中的影子就是严羽手中的那枚戒指。据康奈所说，这枚戒指确实来历不凡，不但历史悠久，而且上面带着很多阴灵怨念，很像是亡灵法师用来积蓄鬼灵所用的法器。所以康奈才会选择这么一件宝物附身，然后召唤严羽前来购买。 听严羽说起这枚戒指可能是前朝一位领兵大将的遗物时，康奈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上面能够附着这么多的阴灵，确实很像是战场上杀人无数的将军所随身佩戴的东西。 这个推论让严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难道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风流铁将军，就是戴着这么一枚丑戒指，纵横于沙场和花丛之间？若这戒指真是那位将军的遗物，那今天严羽所花的那点钱可算是值了。 不过进了学校之后，严羽却直奔光楼小教堂。 自从得了护法者的身份，按理说严羽应该每天都到小教堂中静默祈祷。不过自从十二名护法者一一死绝，光头主教对于严羽也不怎么上心，所以这个课程渐渐地变成了严羽单独的诵经课，也没有神职人员顾得上来管他。 所以到了后来，严羽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到现在也是好几天的时间才想的起来去一次了。 只是今天既然听说圣主教的人对亡灵法师们出手，康奈就煽动严羽到小教堂来探探情况。毕竟听到了教廷出动的消息，那些法师都分头遁走，康奈也不知道其它同伴的下落。 刚刚走进光楼，便有一队祭司匆匆忙忙地往外跑出去。严羽连忙垂手让到一边，等他们全部通过后才继续往里走。整个光楼之中的气氛确实不同于往常，每个人都看上去神情肃穆，而且奔走繁忙，行走间都如同脚不沾地一样，更不要说有人停下来招呼严羽了。 “需要我跟他们打听一下么？”严羽小声问道。 “别！千万不要暴露你跟我们的关系！”康奈连忙阻止道。其实严羽也没这么傻，如此冒失地去打问只会将自己也陷在里面。 “不过看样子他们没有得手。”严羽观察了一阵说道。 “怎么看出来的？”康奈问道。 “表情。”严羽简单地解释了一句，“是我的感觉而已，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康奈顿时为之气结。 等到严羽来到了自己往常诵经的小教堂门口，还没推开门，却听到里面似乎传来了有人念诵经文的声音。严羽顿时大为好奇，那些圣主教神职人员的诵经时间不是都在晚课上么？难道今天是为了配合抓捕行动，特意提前了时间？ 不过推开门一看，严羽却发现一名年轻的神职人员手中捧着那本巨大的硬皮圣典站在最前方，而在他身前，十多名少年青年坐在长凳上，每人手中捧着一本小号的圣典正在齐声念诵——就跟当初严羽和另外十二护法者刚来的时候一样！ 见到有人闯入，那领诵的年轻祭司微微皱眉，往这边怒视而来。 当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教中的同伴，而是一名大秦学员之后，他脸上的怒意更盛，抿着嘴唇做出一副努力克制的表情。 “你打扰了护法者的课堂，现在请马上出去！”那名年轻祭司呵斥道，看样子若不是还有那十多个学员在面前的话，他说出的话只会更难听。 “可我也是护法者啊。”严羽挠挠头说道。 这时那十多名学员也都纷纷转头过来，看脸孔却都带着西域特征，分明都是学堂二部的学员。其中赫然就有上次在食堂中出手的黑脸男孩和少年。 “哦？”那年轻祭司听到严羽的回答，略略愣了一下，终于想起了眼前这人的来历，脸上不由得浮现起一丝讥笑来，“原来是上一拨的护法者。”他在“上一拨”三个字上加强了重音，“不过，以后你不用来了。你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愿以后，圣主与你同在。” 那祭司说着，手中的圣典上却浮现出一抹柔和的亮光来。他伸手在圣典面上轻轻一抚，仿佛要翻页的样子。而小教堂的大门却随着那一页书的翻动，猛然往严羽脸上拍过来！ 严羽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一躲，却见教堂的大门在自己的面前轰然关拢。 “好了，大家不要理会无关的人，现在从这一段从头开始念诵。”屋子里，那名祭司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欺人太甚！”严羽一腔怒火憋在心头，好不容易忍住没有砸门进去。这时却听到戒指里的康奈悠悠地说道：“这些圣主教的家伙就是这个样子，用得着你的时候百般关爱，跟你都是‘父神光辉下的异姓兄弟’；等一旦用不着你了就将你一脚踢开，恨不得把你从世上抹去。” “天下的事情大抵都是如此吧。你这么说，只是因为你是亡灵法师。”严羽轻声说道。平静了一会儿之后，他心中也冷静下来。教廷里的人行事显然并非事出无因，在这个紧要关头，教廷弄出新的一批十二名护法者，而且全部是从二部的学员里面选拔，这显然跟本部与二部之间的明争暗斗分不开关系。而严羽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用不着我了吗？”严羽转身往外走去，“且看五个月之后吧。” 就在严羽离开之后，那小教堂中，黑脸男孩却在一边表情专注地诵经，一边用脚尖在地上擦出一行字来：“那个人很厉害，魔法实力在咱们之上。为什么这个祭司对他那么不客气？” 坐在他身旁的少年看了一眼，也低下头去，用脚尖在地上写到：“肯定是因为他修炼魔法的时间较长，才有今天的成就。以后的潜力却是不够。” 黑脸男孩点了点头，冲哥哥顽皮地一笑。 回到寝室之后，严羽看到许念心正在房间中练习最近新学的法术。自从跟小雨偷学法术的事情被严羽知道之后，她也不用再躲躲藏藏。虽然在宿舍之中不能真的进行施法，但是还是能进行徒手的练习。 严羽也从许念心那里拿起一张一阶火球术的魔法阵纹样细心琢磨起来。 上次褚岳阳已经将魔法阵分成了五个大部分，这样分列之后更加便于记忆了。不过当严羽下意识地用手指在法阵的线条上勾勒的时候，突然听到脑海中传出了康奈的声音：“一阶火球术？” 严羽顿时想起来，康奈被戴在自己手指的戒指上，除了能够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外，还能够感应到自己那根手指的移动。 自从身体被毁之后，他已经以灵魂形式存在了一个多月。没有**的日子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想要睡觉都做不到，终日里只能保持着思考的状态，可谓百无聊赖了。所以乍一感觉到严羽的手指勾勒出一个魔法阵的形状来，康奈顿时兴奋起来，就好像酒鬼见到了久违的酒瓶一样。 “这个五部分区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感觉到严羽在勾勒五个部分之间略有停顿，康奈顿时问道。 “不是，是我的一个朋友，不过他的身体不好，到现在都还没练出来。”严羽坦承道，“这种分区的方法在你们的魔法体系里面也存在吗？” “你所说的每一个分区在我们的理论体系中叫做‘模块’，每一个模块不但但是一个独立的法阵单元，而且拥有不同的功能。比如说最中央那个模块，在三阶一下的魔法阵中都是一成不变的，那个模块的功能就是‘开启’，让魔法元素被注入之内能够处在激活的状态。”康奈一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 “这么说所有的魔法都是基本的模块组合起来的？”严羽好奇问道，“只要将这些模块记熟之后就能够组合出不同的魔法来了？” “理论上是如此，但是这种组合必须按照固定的排列方式，也要遵循基本的几条原则。当然，以你现在入门者的水平是不用去考虑这个了，只要将基本的几个法阵学会，练熟就可以。”康奈说道。 严羽眼珠一转道：“那岂不是所有魔法学徒所放出的魔法都差不多？” “可以这么说，毕竟你们现在所学的最多不过是基础的法术而已。”康奈也知道五个月之后的两部学员大比试，“现在对你们而言，对抗时最要紧的是明白几种魔法之间相克的关系和应用的技巧。比如同样是一阶魔法，最快的地刺术攻击强度却最低，而火球术和冰灵术之间相互克制，风系的疾风术却是一个辅助性的魔法……”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严羽毫不客气地打断康奈的话说道，“不过你说的这些，我能够学习对方同样能够学习，我还是没有任何的优势可言。” “即使是一阶魔法，也有不同细微的变化。”康奈无奈说道，“不过你要先把基础打好才行，之后的变化我才能慢慢教你。” 严羽微微一笑：“那就请您先歇一会儿吧。”说着他也不顾康奈的反对，将戒指从自己手上拔下来扔进了桌子的抽屉里。 转身出门之前，严羽还不忘叮嘱了许念心一句：“桌子里那个戒指都点危险，你不要拉开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