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海平面下
骑士们追踪这个热带气旋有些时日了，他们自信自己把握住了圣婴风暴的规律。 所以圣婴肯定就在此地。 来自远东的与恶魔为伍的亚裔海盗所说的话，不可信。他的意图肯定是扰乱视听，故意误导。 对于这一点，骑士们虽然没有聚在一起开会，却可以迅速达成共识。因为这是很明显的事实。 他们没有再派第三个人走出去送死。 也没打算跟恶魔辩论圣婴到底去哪儿了这么无聊的问题。 虽然骑士团很关心圣婴的下落，可是恶魔会说实话吗？显然是不会的。跟恶魔打听圣婴的下落，那不是主动送上去给人骗吗？ 于是现场陷入了静默。 双方谁都没有再喊话。 骑士团再也没人走出来尝试交涉，沈七依旧利用岩缝来掩护自己，没有贸然现身。 不远处祭坛上的火光渐渐变得有些暗了。 “图卢兹，你过来一下，帮我添些灯油www.shukeba.com。” 这是祭坛上的高阶祭司在召唤其中一个骑士过去帮手干活，从沈七的角度看不到完整的祭坛，也看不到祭司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祭坛的一角。 这是用碎石、贝壳、动物骨骼等等各种硬质杂物堆砌起来的一个长方形梯台。 沈七很纳闷这条石缝的形成不超过三天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帮家伙是怎么堆砌起这么大的一个祭坛来的呢？ 光是搜集这些杂物就要进进出出搬运无数次啊。 为什么赛文团留守岛上的兄弟们一直没有发现这些陌生人的行踪呢？ 整件事情都显得很不合理。 唯一可以让这一切合理化的解释是…… 这条石缝的深处还有另一个出口，不知道通向哪里，但肯定通向一个可以采集到碎石、贝壳和动物遗骨的地方。 通往火山坑的内部？ 这倒是很有可能的。也就只有这样才能在最近三日内避过岛上若干名中日琉球三国兄弟姊妹们的视线。 既然另有出口，刚才沈七在这一头入口外面大举烧山的时候，他们为什么又不逃走呢？ 刚才的火烧现场伤亡数据目前因为忙碌中缺乏统计，但一路踩着烧焦烤熟的人类肢体和躯干走过来，目测在火海中葬身的人数不少于十五到二十人。 他们在坚守什么？所以才宁肯被烧死也不从另一个出口后撤？ 沈七并不关心骑士们究竟在坚守或者寻找什么，他考虑的仅仅只是：倘若对方固守，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他们没辙。倘若他们撤退或者试图夺路而逃，在乘胜追击的过程中便可以将其一一击杀。 倘若对方认定了无路可逃，且又无力战斗下去的话，说不定还会投降。倘若他们请降的话，沈七肯定会受降，然后杀死所有的俘虏。先哄人投降，然后杀掉接触了武装的降卒，这做法真是很不要脸，不过，对付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生，还真没必要讲什么江湖规矩。 只可惜，就目前的形势演变看起来，投降的事情不大可能发生。对付坚守的对象似乎十分重要，而且，看不出他们有夺路而逃的企图。 似乎这里是另有出口的，但圣骑士们并不打算通过那个出口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既然是这样的形势，沈七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带头打破静默，大声说道，“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圣婴并不是一动不动呆在一个地方，他正在向西南方向转进。目前已经离开了巴雅岛，数小时后可能抵达巴邻旁巨港以东的某个海域。” 这番话果然切中要害。 这帮圣骑士确实是将圣婴的规律作为高度机密，神神秘秘地传承了近十代，历时两百多年。他们祖祖辈辈一直不遗余力地寻找圣婴，其实他们所做的也就类似于航海家冒着生命危险在暴风圈附近频繁活动，以观察和捕捉暴风绕行的规律。从他们所做的事情上看，几乎算得上是伟大的海洋气象专家。然而他们的大前提却是风暴绕行的理由是为了避开伟大的圣婴。他们所做这一切气象调研工作的动机，并不是为了探索自然奥秘也不是为了帮助商人和渔民们更好地航海，仅仅只是为了找到圣婴，并获得的圣婴赐予的祝福和力量。 骑士团的舰队携带的航海图上标记着二百五十年来本派历代高手们观察总结出来的暴风线路图。 近十年来，马耳他也不免受到欧洲流行科学手段的影响，骑士团新一代小辈里涌现了一连好几位测量和几何学计算天才，，新一代的天才少年骑士们比前辈们更加精确地预算出圣婴风暴可能经过的曲线轨迹。 所以他们这一次来到巴雅岛，既是临时性的举动，又是蓄谋已久。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确实是精心准备而来的，他们事实上是花了十代人不懈坚持着对于这一切的深入调查。但是从另一个意义上讲，他们此行仍然是十分仓促，几乎手忙脚乱。 问题就出在这条新生的石缝里。 按照新一代大学生骑士提供的算法模型推演，圣婴风暴的中央确实是按照一条神秘的曲线在运动。 但是，这条运动曲线每年的走势，每三年、每十年的走势，一直都在变，每一次都不曾与上一次完全雷同。 大学生骑士们把历代观察总结绘制出来的风暴路线图，精心刻画在半透明的腊纸上，然后叠加这些图纸，汇总得到若干条曲率不同的曲线纠结在一起的一大堆看上去好像毛线团一般乱糟糟的图样。 然而，机智的大学生发现这些看似乱糟糟的“乱数分布”之中，其实有隐藏的规律。 一种不算规律的规律。 什么叫不是规律呢？譬如圆周率π，3.14159265358979323846什么的，完全没有循环规律可言。但这只是表面上的没有规律，大家都知道22除以7也会除出来一个近似圆周率的小数，355\/113则比22\/7更精密。疯狂追求跟精确的数学家，还会去尝试52163\/16604甚至比这更大的除法。 22-355-52163；7-113-16604这两个数组之间，那就是有明显规律的了。 所以这是一种不算规律的规律。 圣婴风暴每年的走势都不一样，但是，圣婴的神秘移动也存在这样一种隐形的规律。 大学生骑士们算出来今年圣婴经过巴雅火山岛的概率很大，于是骑士团精英大举出动，按时赶赴巴雅岛。 骑士团的大祭司也考虑过大学生们会不会算错的问题。 倘若算错，还把舰队带到死亡风暴圈里去送死，那未免太过不值。所以秉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原则，他们仅仅只提前一天来到巴雅岛设立前哨站，倘若风暴不来或者不从大学生推算的那个方向上来，主力便不会妄动。 倘若风暴果然准时抵达巴雅岛，运行的线路果然跟大学生在图纸上推演的一样…… 那么，全体圣骑士勇闯风暴，拼死也要捍卫伟大的圣婴。其实圣婴的存在已逾千年，千年来无数次风暴按例都是绕着圣婴大人走的，按理说不劳烦这些蝼蚁一样微贱的人类骑士跑出来多管闲事。不过，此事重在态度。骑士们觉得自个儿的态度是真诚狂热的，圣婴大人是神之子，自然懂得阅览人心，他自会看得出骑士们对圣婴的敬仰和保护之心，出于志诚……然后圣婴说不定就会赐福给大家了！ 整个过程中，贵在真诚热血。所以绝不容许有任何惺惺作态的举动。那种佞臣哄骗人类君王常用的伎俩，在神子跟前必定无效，而且会激怒神之子。 所以在整个骑士团，大祭司和高阶祭司的作用非常重要，不可或缺。 因为祭司会不断是拷问大家的内心：你内心深处所藏的想法就是寻找圣婴吗？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骑士们会毫不迟疑地挺起胸膛大声答道：我崇拜圣婴的伟大！跪拜在圣婴的脚下令我感到无上光荣。倘若该死的魔鬼风暴敢于给圣婴的日常带来任何不便，我便会挑战这些该死的风暴，至死不悔！ 起初圣骑士们回答这类问题的时候，心里头是感觉有点假的。 抱着有点假的心思去面谒圣灵，那不是作死吗？ 所以骑士团虽然没有在制度上规定大祭司就是骑士团团长，但大家都很感激大祭司所做的一切。也就是因为大祭司带着一群高级祭司成天反复拷问大家的灵魂，大声回答问题的次数多了，渐渐地变得来理直气壮，大家现在再度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那种略假的虚伪感觉。 现在，大家都很热血很真诚。这其中显然是有大祭司和高阶祭司们巨大的功劳在内。 在这么一种情况下，由圣骑士和少数高阶祭司组成的分遣舰队悄然来到了巴雅岛。 分遣队登岛是在夜间，他们对巴雅岛的熟悉程度比本地的荷兰海军还熟悉得多。因为此地是圣婴风暴历史上经过次数最多的一个十字路口。百年来的若干名骑士舰队指挥官以及水手和战士们，没有一个不熟悉这里的一土一石一草一木。来到这里就好像回老家。 分遣舰队在夜间放下小艇之后就掉头开走，没有被赛文舰队的人发现。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赛文舰队全体南下，往巽他海峡和雅加达港方向出击去了。留下一群来月经的女人和一小队壮汉护卫着这些女人。 骑士团对此地了如指掌，至少有一百种办法可以瞒过这几十个东方人，无声无息地潜入火山坑深处。 是火山坑最深处没错。 大学生的计算结果是很奇特的，他们用微积分和高阶导数计算出来的结果是圣婴的位置位于海平面以下。 这年月可没有什么浅水艇。、 儒勒凡尔纳先生虚构的科幻小说“鹦鹉螺号潜行海底两万里神秘之旅”一书要等到维多利亚时代才写成。凡尔纳先生本人此刻也不晓得是在吃奶呢？还是根本没有来得及出生。 所以圣骑士们相信无所不能的神潜行于海面之下当然是可以理解的，神无所不能嘛。至于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海面不走，要走下面，这种事情按例是不可以质疑的。教义一再强调：只须听从和顺服，不可以质疑神的用意。 于是谁也没去质疑圣婴为什么会在海面下。 当然，大学生骑士计算的其实是椭圆曲线的其中一个焦点位于海平面以下。这几乎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因为热空气向上浮冷空气自然下沉，这才是风和风暴形成的最初原动力。虽然热带风暴在卫星上俯瞰下来是一个看似水平的圆盘气旋，其实TA并不是真正的水平系统。在水平方向上旋转的同时，在垂直方向上还存在一组又一组上下冷热交互的循环对流。 这年月的骑士团气象观测者早已观测到气旋的上下对流关系。 大学生计算的图表当中当然也不是仅仅像中学生一样止步于X轴Y轴的二维平面曲线计算，他们预设了第三条Z轴，在三维立体模型里计算暴风的走势。 结果就得出风暴中心位于海平面之下的结果。 他们没有听说过潜艇。甚至年幻想都没幻到过那里去。 能够在海平面以下当面见到圣婴，唯一的办法就是打一条海底隧道……这个工程量和施工难度也是这帮还算蛮先进的大学生骑士们无法想象的。他们能够想象的就是：巴雅火山口最深处貌似是低于海平面的！ 他们是怎么知道火山坑深处地下湖水平面海拔高度到底有多高的呢？ 眼下这个时代真心是一个科学启蒙的时代，工业文明的曙光刚刚开始照射出第一缕微光的年代。 U型管里的两个水面，肯定是水平一致的，这个道理大家早明白了。 大家甚至还知道，在某种情况下，U型管里两边两个水平面的水位，可以是不等高的。 让两边水面变得不等高这其实很简单。 给其中一边加气或者抽走一部分空气，人为制造出两边水面不同的气压值，就这么轻易地打破了水平。 现在的问题是大学生骑士不确定火山口里的水平面跟外面的海平面之间，是否存在于一个U型管的水压互通关系。他们很可能是不通的，因为海水是咸的。 巴雅火山坑底部的地下湖湖水，非常意外的，竟然是淡水。 不管通不通，不管是不是U型管机制，通过水压和气压的模拟测试，大学生都能够证实火山坑里的水平面比海平面更低，也就是说。那里位处于海平面之下，海拔高度是负数。 那里是大家唯一有希望当面见到圣婴奇迹的特别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