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雨开荒日
第一章风雨开荒日 熟悉的登陆界面，熟悉的背景音乐，熟悉的人物，熟悉的名字：Pianist望北。路北北一直想着把名字改了，但游戏迟迟不推出改名服务，她也只好忍着。 她点下那个小小的登陆图标，进度条转了一圈读满，穿着一身重盔看着挺帅气的女孩子出现在屏幕上。安静闲适的小村子里，其他玩家都难得一见，只有水塘边那几只天鹅在梳羽毛。 而右下角聊天栏立刻亮了起来，一行接一行。快来，快进组，就等你，马上要开。路北北赶紧回了个好，立刻收到了组队邀请。她点了接受的按钮，带上耳麦，耳机里传来一声问好，跨越了八个时区。 “小北，你那儿几点？” 那边问，那是他们小队的队长。路北北回答是正午。“国内是晚上？” “七点不到。网卡吗？” “挺好。”路北北又答。 一队人已经集合完毕了，小小的村子里突然热闹起来。路北北就又随便点了点鼠标，穿重盔甲的女孩子拔出身后的大双手剑看了看，又放回去，好像有点等不及上战场。 “从地球的另一头千山万水连回国服，这绝对是功勋队员。”另一个声音说，“今天要是开荒成功了，小北得多分点东西走。” “好啦。”路北北说，“开本开本，打完正好吃中午饭。” “别乌鸦嘴啊。”队长笑道，“什么开荒完就吃饭，赢一盘就睡觉，这种话不能说。” “好，灭队了就去吃饭。吃完饭回来接着灭。”路北北纠正。 她说着，顺手拨拨脸颊两边两握短发，又不由自主挪挪椅子想找个舒服的位置。头上的呆毛晃来晃去半天，路北北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坐姿。屏幕画面已经是个昏暗的洞xue入口，路北北右手拿好鼠标，左手放在键盘快捷键位上，聚精会神盯着屏幕，只待一通厮杀。 而正是这一刻，窗外大风骤起。本来只开着一条缝也只能开一条缝的窗户被风拍得一声巨响。路北北赶紧跳下椅子，玻璃窗已经被无数雨点敲得噼啪作响。 又是骤雨，路北北想，自从来英国，就没有见到几个晴天。 她锁上窗户，不过来不及多抱怨一句。摊在书桌上的电脑耳麦中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路北北赶紧坐回电脑跟前抓起鼠标，几个队友正把面前最后一只小兽人砍翻。穿重盔的帅气女剑士这会儿躺在地上，血槽空空如也。 “小北，雨挺大？”队长问。 “是，我去关窗户了。”路北北说，“你们都听见了？” “可不。这得是多大的雨？” “是麦克风收音太好了吧。”另一个队员笑道。 “我宿舍房间小。”路北北答，“桌子贴着窗户边。” “不过我听说英国就是雨水多。”队长说。 穿重盔甲的女孩子正躺在地上等着复活，路北北就扭头向窗外望了望。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伦敦上空已然不见天日。楼下酒吧门口，米字旗被吹得翻着卷，雨棚上的水珠也连成了片，热爱在店门口举着杯子迎风喝酒的英国人这会儿一个都见不到。她又抬头看看远街，高耸的教堂尖顶后面，大片枫树树冠正在风雨中摇曳。 “是啊，英国么。” 她说。 --- “路北北呢？” 刚进厨房的夏冬青左右看看，她要找的人不在。灶台前的孙伯君没回答，反而喊了一声收菜。“雨太大了。”他说，“我得在这儿看着锅，你快把菜盆搬进来。” 夏冬青只好放下手里的信封，拉开阳台厨房的厚重木门。冷风立刻扑了进来。满阳台的菜此刻正在风雨中飘零，她赶紧搬起一盆小西红柿，杆子都被吹歪了。 “这一阳台的菜，我一个人收哪来得及？北北到底在哪儿呢？” “一上午没出屋，肯定是打游戏呢。”孙伯君答，“你一会儿去叫叫她，别又光打游戏不吃饭。” 夏冬青立刻无可奈何。路北北打起游戏来一向昏天黑地，除了英国那催命一样的火警铃以外，什么也叫不动她。但为了收菜特意触发一次火警好像也不太好。“那沈畅呢？”她又问。 “肯定在看书啊。” 火警能惊动路北北，但惊不动沈畅，这位学神真的可以充耳不闻。夏冬青此刻已经浑身湿透。两盆小西红柿，两盆豆苗，一盆小葱，一盆大葱都进了屋。角落里的小辣椒盆沉甸甸，夏冬青抱不起来，拖了一下，带起一地水。 “那，少爷呐？”她问，最后的挣扎。 “这才中午十二点，少爷能起床？” “没一个靠谱的，没有一个！” 越问越来气，夏冬青把辣椒拖进屋，整个人宛若出水芙蓉。“本来就是她种的，风这么大雨这么大她倒不管了！一天到晚除了打游戏就是打游戏，能不能毕业啊？” “那怎么办呢？你还是想开导她？” 孙伯君说，顺便把葱姜蒜全扔进热油里，抄起铲子翻炒两下，再倒进一捧辣椒。功率本来就不够大的欧洲抽油烟机终于罢工，辣味瞬间飘到了夏冬青这边，呛得她咳嗽不止。 “婆婆，婆婆！” “别急。你开着阳台门，一会儿味道就散了。”孙伯君说，“还有，别叫我婆婆。” 夏冬青又抢救进屋一盆香菜，阳台上这会儿只剩下沉甸甸的一大盒草莓，种在镂空的泡沫塑料盒里，上面还有竹竿支起来的一层保暖薄膜——路北北纯手工打造的简易大棚，好像还挺好用。 “婆婆，草莓我搬不动。”她喊。 无可奈何，孙伯君扔下铲子，解了围裙摘了套袖，夏冬青搂着草莓已经半湿透了。两个人一起把大泡沫塑料箱子搬进厨房，夏冬青这才呼了一口气。 “别叫婆婆。”孙伯君继续说，“我好好的形象都被你们败坏了。” 他说着推推眼镜，又把围裙系回去，套袖带上，回到灶台边抄起菜铲。夏冬青又不由向厨房门边望了一眼，那个蓝白印花布手提车安安静静靠在墙边，是孙伯君买菜时拎着用的。 不说话，不吐槽，淡定。夏冬青对自己说。她蹲下来查看刚搬进屋的这些花盆。塌在泥里的豆苗她不敢碰，小葱和香菜看着也是奄奄一息，大葱倒是还很坚韧，剩下两盆西红柿东倒西歪。她想扶起倒了的西红柿爬架，颤巍巍伸出手，还没摸到竹竿先碰翻了一片叶子，夏冬青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她对养花种菜实在是一窍不通，而孙伯君只关心自己锅里的菜。忍无可忍，夏冬青站起身来，厨房隔壁就是313室路北北的房间。她大步流星迈了过去，一把推开门。 --- 屋内的路北北，这会儿正是最紧张的时刻。他们已经到了副本最后一个boss面前，还没开怪。拿着狼牙棒的大个子兽人威武又雄壮，背后是闪闪发光的箱子，几个队员挑了合适的地形障碍物躲好，穿重盔甲的女剑士则跑到离兽人最近的一个木桶后面。开怪后，路北北要立刻冲上去，替开怪的人挡下一发致命的攻击。她得聚精会神及时反应。 “好了吗？” 队长问。负责开怪的壮士说没问题，北北第二个答可以，其余几位队员依次回应。全员就绪，队长喊了一声准备，所有人便屏息凝神盯着那个拿着狼牙棒的大个子兽人，路北北也握紧了鼠标。 “——开了！” 一声令下，壮士冲向大个子兽人，硬抗下第一发攻击，转身扭头就开始绕场跑。血槽已经见底，而身后一个伤害奇高的闪电团飞出来就要追向他。 没什么，他很安心，因为路北北这时候会跑出来替他把这个闪电团硬撞掉。工会里这个女孩子游戏打得挺不错，手速够快，反应够灵敏，开荒的时候有她在，大家都放心。 然后他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了。那个穿重盔甲的女孩子站在木桶后面，一动没动，收音特别好的麦克风里人仰马翻。鼠标摔在桌子上，键盘滑下去砸到什么东西，椅子倒在地上发出沉闷一声。 “路北北！赶紧去看看菜，全都让雨浇透了！” “你让我打完这——” “打什么打？你就不能干点别的？你还想毕业吗？” “我——” 无用的抗争。夏冬青拖着路北北往外走，北北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上的队友一个接一个倒下去。几秒钟内，小小的洞xue里几乎没了活人，大个子兽人终于发现木桶后面还藏着个女剑士。她一动不动，大概是被吓懵了。 一棒挥下，屏幕一片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