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含羞施云雨
正是:浴爱河含羞施云雨,沐皇恩待罪赴蓟门。 诗云:金陵幽梦尤未醒,一纸诏书真无情。红袖添香如梦影,才子佳人总关情。 话说曾二爷率徽商代表团赴京活动,张居正从中斡旋,司徒紫这才轩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虽是待罪之身,却已无性命之忧,正是皆大欢喜。 大太监冯保亲来传旨,非同小可,众人诚惶诚恐,跪听圣旨。 司徒紫轩此去蓟州山高路远,乃一代抗倭名将戚继光将军镇守,好在有张江陵写给戚继光的亲笔信,戚将军即便如何高傲也不会驳首辅大人的面子。 冯保道:“张元辅让贤侄明日一早就起程以免夜长梦多,锦衣卫指挥使派人专门护送。” 曾天训心道:“这些锦衣卫不会在我家过夜吧?锦衣卫是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组织,他们在府里难免不窥测我的财富,日后要是他们屈打成招,我该如何是好?” 冯保好似心理学家似的,他看透了曾天训的心思,道:“曾兄,不必顾虑,我让锦衣卫今夜撤回,明日一早再来接贤侄。” 曾天训这才稍稍宽心,心道:“我还是离这群锦衣卫远点好,以免沾染上腥味,有口难辩。” 诸位看官,锦衣卫是一群沾满鲜血的皇家刽子手,他们直接效忠于皇帝,是皇家的御用走狗,在大明早已声名狼藉。 山珍海味,应有尽有,酒宴之后,留下的是杯盘狼藉,下人如何收拾,不在话下。 曾梦娇无限关切地道:“紫轩哥,此去的蓟州乃是大明九大边镇之一,不似金陵这般物华天宝,野蛮之族常常叩关,我不放心你去涉险,万一你有三长两短,我将如何苟活于世。奴家不愿意受寡,就只有一死了。” 梦娇仿佛望见边塞扬起的尘土,将自己心爱的人埋在沙漠里,而自己的身子也渐渐没入黄沙里。 司徒紫轩好言宽慰道:“娇妹,勿用挂怀,张大人已修书给戚继光,我也是首辅一党了。我不会深入险地,自有人护卫。” 梦娇小姐道:“我的紫轩哥哥,你莫要自恋,人家首辅未必把你看成自家人。据闻,戚继光治军严明,你要是犯了军法,他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司徒紫轩道:“娇妹,我一介书生,哪里会犯什么军法?我去戚继光军营大半是参赞军务,充当幕僚而已。想当年,人家徐渭徐文长充当胡宗宪大人的东南第一幕僚可谓风光无限!” 梦娇道:“看你臭美的,人家戚继光将军用兵如神,在东南抗倭的时候就已经威名震寰宇。你还给他做幕僚呢!蓟州是京师的门户,蒙古人时常sao扰那里。有一次,朵颜呼哩部数万精锐铁骑直奔长城关塞,而戚继光将军只带八千精兵出塞迎战打败朵颜呼哩部。” 司徒紫轩问道:“大明边镇几何?” 他本想考一考梦娇,却不料梦娇脱口道:“国朝初设辽东﹑宣府﹑大同﹑榆林四镇﹐继设宁夏﹑甘肃﹑蓟州三镇﹐又设太原﹑固原两镇﹐是为九边,又名九镇。” 司徒紫轩叹服道:“巾帼不让须眉,佩服!” 梦娇嗔怒道:“你又取笑我,好像女人不能懂军事似的。” 司徒紫轩故作正经道:“夫人,小生知错了。” 梦娇假意道:“好不害臊!我还没有答应嫁给你呢!” 司徒紫轩去解梦娇小姐的上衣,她也不拒绝,不一会儿,玉人的胴体展现在司徒紫轩面前,他非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自然起了正常的生理反应。 梦娇小姐千娇百媚,放出好手段,紫轩也取出那活与梦娇周旋,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 正是:金童玉女相贪爱,春宵一刻值千金。 那个情人厮守的夜晚,梦娇与司徒紫轩儿女情长,相拥在一起。梦娇小姐向来洁身自好,视贞洁为第一生命。紫轩公子是她相中的郎君,此时再不以身相许,更待何时? 正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江南仕宦大族的子弟、王孙子弟连梦娇小姐的纤纤玉手都无缘一抚;而这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却拥在司徒紫轩这样一个既无功名又无富贵、来路不明的公子怀里,任他抚摸如雨的酥胸,玉人不仅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且颇懂风情。 干柴遇上烈火,自然云雨一番。当夜,他们颠鸾倒凤,才子佳人好似进入人间仙境一般。 一个是美玉无瑕、人间奇葩;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赛似宋玉、潘安,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才子佳人之中的绝配。 紫轩欲仙欲死,梦娇娇喘不已,万种风情难以言表,紫轩逃出那活,一夜做了七八次,这才意阑珊,两人沉沉睡去,梦中难分彼此。 曾梦娇已然把自己看成司徒紫轩的妻子,一个夜晚就实现了由少女到少妇的转变。 诸位看官,你道曾天训如何肯让女儿与紫轩独处一室,他不知道孤男寡女犹如干柴烈火一点即燃吗? 徽商里的魁首,曾天训,他是何等人物?原来,他早默认了女儿以身相许,由此梦娇与紫轩的名分已定,亦即翁婿关系初定。 当前权势熏天的内阁首辅张居正和大太监冯保都对司徒紫轩青眼有加,一向善于把握商机、见风使舵的大盐商曾天训见微知著,早已一步步将紫轩纳入彀中。 曾天训心道:“他虽无功名富贵,却是奇货可居。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我的女儿跟了他,将来做到诰命夫人,亦非痴人说梦。我曾家如今虽是金陵首富,我也补了官位,却只是南京礼部右侍郎这样的闲官,位既不高权也不重。倘若遭逢变故,难免不家财荡尽,只落下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原来,紫轩“创作”《红楼梦》已是家喻户晓的事了,即便是平民百姓也会引用里面的句子,此时还是以手抄本流传,尚未刊行。 曾几何时,曾天训将手抄本的《红楼梦》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心道:“我这个未来的女婿,真是文曲星下凡,不然怎么写出如此美妙的文字?” 曾天训如何计量,不在话下。话休饶舌,美人梦娇先醒,唤爱郎起身,紫轩睁开朦胧的睡眼,又亲了梦娇一双玉兔,伸了伸懒腰,这才穿衣起床。 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虽未成婚却已有夫妻之实。他们看对方的眼神都与以往不同。 昨夜,虽家父默许同房,偷食禁果对曾梦娇来说却是开天辟地的大事,事后彼此心照不宣。 以前,梦娇虽偷看香艳之书如《西厢记》等,张生与崔莺莺的恩爱故事萦绕心际,却没有品味鱼水之欢,直到与司徒紫轩一夜云雨情,才知男欢女爱的妙处。 试问:当时天下间有多少女子的初夜是献给自己所爱的男人?明朝婚姻依旧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多数的女子在婚前都未见夫君模样,更谈不上心爱之人。 梦娇立下誓愿道:“奴家此身已是公子所属,必将守身如玉以待公子再回金陵完婚。” 司徒紫轩道:“娘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千恩万谢难以报恩德于万一。又蒙垂爱,以身相许。我一介寒儒,得拥天人,死亦何憾!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妻子,夫人在上,请受小生一拜。” 梦娇连忙用纤纤玉手扶起紫轩道:“夫君,万万不可。岂不闻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奴家的身子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是夫君你的,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君主、祖宗和父母,我一介女流如何承受得起你千钧一跪?羞煞奴家了,请夫君不要为难奴家,好吗?” 紫轩见梦娇言辞恳切,知她虽然是商人之女,于三从四德之谬论,还是不能免俗。 男女至乐已经被即将分别的痛楚所袭扰,正所谓“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他们又亲热了一番,穿好衣服,梦娇唤贴身侍女忆红进房侍候,不在话下。 洗漱已毕,梦娇携紫轩于正厅见曾天训,不料锦衣卫的人马已经在院外待命了。 徽商之家,富贵堪比皇家。平时早餐本就极为奢华,加之司徒紫轩即将赴蓟镇,早餐成了饯行宴。 曾天训特意给锦衣卫准备了一顿堪称盛宴的早餐,锦衣卫官兵倒也不推辞,他们平日里虽是锦衣玉食,还是叹服曾府早餐的华美。 锦衣卫甲道:“江南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早膳也是如此不同凡响,我们有口福了!” 锦衣卫乙道:“曾大人不愧是富家金陵的大盐商,我看古之石崇斗富故事已是奢华,他们要是活到如今,见到曾侍郎必定羞死。” 曾天训听锦衣卫如此夸奖自己,情知不妙,心道:“古来斗富、露富的人有几个好下场,石崇?我现在当然风光无限,锦衣卫也不敢奈何我。倘若有朝一日,我败落了,还不知道世人如何落井下石呢!那些嫉恨我富有的人,如何肯放过我呢?人心不可测啊,正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那些恶贯满盈、横行天下、弄得天下鸡犬不宁的锦衣卫和东厂呢!他们要是在皇帝面前说起我的财富,皇帝眼红,难免不会找一个借口抄我的家灭我的门。” 曾天训不寒而栗,心道:“成也紫轩,败也紫轩。如果不是他,锦衣卫如何会进驻我府。” 他对这个准爱婿倒生出些责备之意,丫鬟婆子们往来端菜,也有摔碎盘子的,被心情郁闷地曾天训恨恨训了一端,充当了出气筒。
看官问:既是金陵首富为何不是金银器而是瓷器作为盛器。 原来,新安商人最是吝啬,平生只舍得在两样事情上花钱,一是当官与诉讼,二是女人。所以府里并未打造金银盛器。 况且曾天训是徽商的领袖,城府比一般徽商要深些。大明礼制,他这样身份哪有资格用金银作盛器。万一被人告发,岂不遭殃?这个曾天训富而不骄,平时夹着尾巴做人,倒也难能可贵。 锦衣卫使出浑身解数,风卷残云般地将人间珍馐美味都悉数转移到肚子里,只剩下杯盘狼藉,曾府下人如何收拾不在话下。 锦衣卫酒足饭饱,司徒紫轩用完早膳,含泪辞别未婚妻梦娇小姐。 正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梦娇小姐梨花带雨,竟成泪人一般,含泪的大美人倒是别有一番风韵。紫轩上前用手帕给未婚妻梦娇拭泪,好言安慰几句,梦娇不再哭泣,破涕为笑,含着如花的笑颜,如一朵不胜娇羞的牡丹花。 有诗为证: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才子佳人彼此倾心,正所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梦娇道:“公子只管以建功立业为怀,莫要挂念奴家,让儿女私情乱了国家大计。好男儿志在四方,此去大漠苍茫,奴家赠公子一句唐人之诗:‘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公子,珍重!” 梦娇说完之后,疾步回闺房,头也不回,她大概是不忍再叙离别。梦娇在自己的闺阁“翠云阁”里又抚起自己心爱的琴,边cao琴边清唱,正是: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闺阁中传来了人间仙乐,只有司徒紫轩听懂了红颜知己兼未婚妻曾梦娇的弦外之音。他辞别曾天训,与曾元宝依依惜别,好似亲兄弟一般。在场之人,无不感动不已。 司徒紫轩毅然决然地跨上那匹由准岳丈曾天训赠送的“千里追风驹”,头也不回地朝前方奔去,扬起好大的风尘。 锦衣卫官兵紧随其后,不一会儿他们就都消失在滚滚风尘中。 曾天训目送义子兼准爱婿许久,又来到女儿的闺阁,见女儿正远眺窗外,待到相见时却分明发现女儿已成泪人。 见父亲进屋,梦娇忙止住了哭声,上前一把拥住父亲问道:“爹,他真的还会回来吗?” 曾天训还从来没有见女儿如此无助,便道:“我的好女儿,你怎么此时倒糊涂了?紫轩此去戚家军的军营是去戴罪立功,六个月便回,这是皇帝的隆恩、首辅张大人的运筹。那时,我为你们风风光光地cao办婚事。哪怕那时他没有军功,没有功名,我也会把我的宝贝女儿嫁给他。我坚信金子就一定会发光的,爹是一个商人,我的眼光不会错,而且我的女儿看上的男儿怎么是寻常之人呢?” 曾梦娇破涕为笑,喜道:“爹,你如今可是大明朝南京礼部右侍郎了,虽然南京不比北京为京师,却也是留都,你好歹也算是大官,可不能食言而肥啊!你老人家可不要再将那些不三不四的臭男人带进府里了。” 曾天训道:“娇儿,爹何时食言而肥?我的好女儿你就放心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曾天训虽是商贾,却也谨记孔圣人‘人无信不立’的教诲。况且这些年,爹什么事情没有顺着我宝贝儿女的小性子啊!你就是我们曾家的小祖宗。” 曾梦娇深知这样的爹爹真是天下无双,搂着曾天训,拥得更紧了,父女相拥而泣,曾梦娇用力过猛,曾天训快要窒息,抗议道:“我的好女儿,快放开,爹快窒息了。” 曾梦娇之才发觉自己因为过于兴奋用力太猛将老爹弄疼,她连忙松手,曾天训用这个机会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差点从鬼门关走一遭,道是“亲情害死人”。 曾元宝在这些天在曾府可以算最忙碌的人,他在澳门已经成家立业,娶了一个佛郎机女子为妻,倒是琴瑟和谐,相敬如宾。 曾元宝携西洋妻子海伦荣归故里,本是喜事,不料因为司徒紫轩的事情乐极生悲,好在首辅张居正从中周旋,曾家才转危为安,不然仅收留钦犯这一罪名就足以抄家灭门。 曾元宝虽与司徒紫轩初相识,却已情同手足,况且梦娇与紫轩真个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便又增了一层亲近感。 诸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