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门摄心术
这一腿仍和适才一般，着力之处虽在他的身上，但受力之点却是传到宋馆主双臂。宋馆主但感虎口剧震，抓紧对方的掌力不由自主的松了。陆大通得此良机，借着花月儿这一腿之力斜里窜出，只是头顶被吸得久了，一阵天旋地转，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宋馆主见花月儿露了这三掌一腿，不由得暗惊，此人小小年纪，居然有隔物传劲的本事，想不到花月儿未隔几日功夫精进如此，他也不想想自己内功使将出来，如何忽强忽弱，心中为何始终不得法门。 当下紧守门户，并不抢先进攻。群秀才却不明就里，先前早认定花月儿是杀害帮主的帮凶，又见陆大通被他踢倒，当下大声呼喊，纷纷拥上。 花月儿本来手足被钢丝和牛皮条纹成的绳索牢牢缚住，丝毫动弹不得，一直在苦思良策，潜思崇善宫六子当日在牛屎垄寨所使的阵法，再和记得滚瓜烂熟的《玄女心经》经文反复参照，许多疑难不明之处，一步步的在心中出现了解答。 《玄女心经》为前辈高人所悟心得，与李玄纲所传的崇善宫道家内功、崇善宫六子的南斗六星阵阵皆是一脉相通，只不过更为高深奥妙而已，花月儿此时此刻已大悟。 当宋馆主与高亮、范堂主、陆大通等人一问一答之际，他却正自全神思念心经中所述的“缩骨法”。这缩骨法的最下乘功夫，是鼠窃狗盗的打洞穿窬之术，但练到上乘，却能将全身筋骨缩成极小的一团。 花月儿在考羊山上遵紫圣王之嘱，起手习练“无心篇”，此时已有小成，基础既佳，一经依法施为，不知不觉间就将手脚上束缚的绳索卸去。他身手之灵活，实胜于头脑十倍，绳索虽已卸脱，心中兀自不明白何以得能如此。 陈堂主本在花月儿身畔，忽见他脱缚而出，吃惊非小，伸臂一把抓去没有抓住，俯首但见地下空余一团绳索，仍是牢牢的互相钩结，而缚着的人却如一条泥鳅般滑了出去，待要上前追赶，只见他已将陆大通救出。 陈堂主心想挺身上前未必能讨得了好去，口中大呼：“拿住这小贼！”双足却钉在地下不动。花月儿被缚得久了，甚是气愤，体念叶菲儿心意，想她小孩脾气，必然恼怒更甚，虽知群秀才受高亮欺蒙，并非有意与自己为敌，但见众人高呼攻来，心道：“今日不好好打你们一顿，难消菲儿胸中之气！” 有心要试试刚好想通的南斗六星阵阵法，双臂一振，足下已踏定了“天机”之位。 但见六七名秀才帮帮众同时从前后左右扑到，花月儿双足挺立，凝如山岳，左臂横在胸前。先到的三名帮众同时伸手往他臂上抓去，花月儿只是不动，片刻间又有数人攻上。 花月儿斗然间抽回手臂，滴溜溜的转了个圈子，在芙蓉帮这几人后心疾施手脚，或推其背，或撞其腰，又或是踢其屁股，只听“哎唷”“啊哟”“贼厮鸟”一连串叫喊，六七人跌成一团。 花月儿心下欢喜：“这法子果然使得。”回过身来，正要去抓高亮跟他算帐，月光下只见两名芙蓉帮帮众扑向叶菲儿，只怕她受了伤害，相距既远，救援不及，自己身上又无暗器，情急之下，弯腰除下脚上一对布鞋用力直挥出去。 那两名帮众惟恐叶菲儿也如花月儿一般脱身，各持木剑，要将她即行杀了，好替老帮主报仇，哪知刚奔到叶菲儿身前，木剑尚未举起，忽觉后心风声峻急，有物飞掷而至，知道有人暗算。 一个武功较高，急忙转身，花月儿的鞋子正好打在他胸口，另一个未及回身，鞋子已到，却是打在背脊之上。 布鞋虽然柔软轻飘，但被花月儿内力用上了，劲道亦是非同小可，两人立脚不住，一个仰跌，一个俯冲，齐齐滚倒。 陈堂主站在邻近，见花月儿以布鞋打人竟也如此刚猛凌厉，更是惊惧，忙退开数步。花月儿挥手推开三名芙蓉帮帮众，急奔到叶菲儿身旁，俯身去解她身上绳素，只解开一个结，芙蓉帮帮众已然涌到。花月儿索性坐在地下，就学吕药宾、钟离权等人以南斗六星阵阵御敌之法，只伸右掌迎战，将叶菲儿放在双膝之上，左手慢慢解那绳结。 他曾得周同传授双手双脚互援、一心二用之术，这时左手解索，右手迎敌，丝毫不见局促。 不到一盏茶时分，月、菲二人身周已重重叠叠的围了成百名帮众，后面的人别说出手，连花月儿的身子也望不到一眼。 花月儿只以单掌防卫，始终不施攻击杀手，直到将叶菲儿手脚上的绳索尽数解开，又取出她口中麻核，才道：“菲儿，你没甚么伤痛罢？” 叶菲儿侧卧在他膝上，却不起身，说道：“就是混身酸麻，倒没受伤。”花月儿道：“好，你躺着歇一会儿，瞧我给你出气。” 两人一个坐地，一个高卧，竟将四周木剑乱响、高声喧哗的群秀才视若无物。叶菲儿笑道：“你动手罢，只是别当真伤了我的徒子徒孙。” 花月儿道：“我理会得。”左掌轻轻抚摸她的一头秀发，右掌忽地发劲，砰砰砰三响，三名帮众从人群头顶飞了出去。群秀才一阵大乱，又有四人被他以掌力甩出。 只听人群中有人叫道：“众兄弟退开，让持血木剑秀才对付两名小贼。”正是范堂主的声音。群秀才听到号令，纷纷散开，月、菲身旁只余下三人，另有五人从后抢上，八人分站四周。 这八位秀才背后都背负一柄血木剑，是芙蓉帮中仅次于四大堂主的人物，每人均统率一路帮众，那接引高亮的瘦胖二秀才亦在其内。 花月儿知道目下对手虽减，但个个都是高手，正欲站起，叶菲儿低声道：“坐着打，你对付得了。别将他们瞧在眼里。” 花月儿心想：“若是八人齐上，却是不易抵挡，须得先打倒几个。”认得胖瘦二秀才是从牛屎垄寨接引高亮来此之人，左手抓起从叶菲儿身上解下来的绳索，着地扫去。功决“前打浪子踢球式，后打背锏披脊梁。左打跨虎蹬山脚，右打片马扣里裆。”只是他功力大进之后，使将出来便威力倍加。 胖瘦二秀才见钢索扫到，忙纵身跃起闪避。花月儿舞动钢索，化成一道索墙，挡住前、左、后三方，却将右面留出空隙。 这破绽正在胖瘦二秀才身前，其余六秀才却尽被钢索阻住，急切间攻不进去。二秀才见有机可乘，立时扑上，只听得范堂主急叫道：“攻不得！”但为时已然不及，花月儿掌去如风，拍拍两掌，分别击在二秀才肩头。 二秀才身不由主的疾飞而出，撞向五祖鹤阳拳帮的一众黑衣汉子。二秀才受力虽同，但二人肥瘦有别，份量悬殊，重的跌得近，轻的飞出远。砰砰两响，撞倒了两名黑衣汉子。 宋馆主原在一旁袖手观战，见二秀才飞跌而出，也不以为意，但听到相撞之声，却不由得吃了一惊，心道：“我们的人非死必伤。” 抢上前去，只见胖瘦二秀才已一跃站起，并无损伤，五祖鹤阳拳帮的两名帮众却已被撞得筋折骨断，爬在地下。 宋馆主大怒，刚欲回头，只听身后风响，又有两名芙蓉帮的持血木剑秀才被花月儿以掌力甩了出来。 宋馆主知道花月儿所使的这般隔物传劲之力是远重近轻，芙蓉帮弟子亲受者小，但被他们撞着了，受力却是极重，当下回臂将一秀才往无人处斜里推出，随即双拳并拢，呼的一声，往另一秀才背心击去。 这一击是他生平赖以成名的五祖鹤阳拳功夫，若是胜过花月儿掌力，便不但抵消了来力，还能以余力重创那秀才，否则自己纵不受伤，也会被击得跌倒或是后退。 芙蓉帮四堂主和叶菲儿知他这双拳一击是正面和花月儿的功力比拚，胜负之间，关系非小，俱都凝神注视，但见他双掌发出，那秀才倒飞丈许，随即轻轻巧巧的落在地下，呆了一呆，转身又向花月儿奔去，竟是丝毫没有受伤。 这一来，芙蓉帮四堂主均知花月儿与宋馆主的武功大致是在伯仲之间，虽然花月儿稍有不及，却也相差不远，实是可惊可畏。 叶菲儿更感惊疑：“这老骗子功夫甚是寻常，怎能挡得住月儿这一掌之力？这是硬接硬架的真本事，万万不能施甚鬼蜮伎俩，好教人难以索解。” 宋馆主一招接过，已试出花月儿的真实功夫，以内力修为而论，自己尚胜他半筹，但这小子与芙蓉帮友敌难分，自己身在险地，犯不着在此与他拚斗，当下右手一挥，约束五祖鹤阳拳帮诸人退后。 秀才帮持血木剑秀才的武功只与尹素婉、高亮之俦相若，花月儿一起手就击倒了四人，虽有一人回来重行加入战团，但花月儿将胡茄十八拍与南斗六星阵阵配在一起，以威猛之势，济以灵动之变，这五秀才怎能抵挡得住？ 若非花月儿瞧在伯父脸上，早已将五秀才打得非死即伤，只斗了十余招，又以掌力震倒二秀才。余下三秀才不敢进攻，转身欲逃，花月儿左手钢索挥出，卷住二人足踝，扯到身旁。 叶菲儿道：“绑住了！”花月儿抄起钢索，将两人手足反缚在一起。叶菲儿见他大获全胜，既惊且喜，心想擒获自己的是那满脸笑容的陈堂主，记得伯父曾说过江湖上有一门慑心之术，能使人忽然睡去，受人任意摆布，毫无反抗之力，想来这陈堂主所用的正是这门邪术，问道：“月儿，《玄女心经》中载得有什么‘慑心法’么？” 花月儿道：“没有……”叶菲儿好生失望，低声道：“提防那笑脸恶秀才，莫与他眼光相接。”花月儿点头道：“我正要狠狠打这家伙一顿出气！” 说着扶了叶菲儿背脊，两人一齐站起身来。花月儿瞪视高亮，大踏步向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