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平烽台
青剑湖。 秋斩楼双目寒芒如电,一掌拍案,桌案登时崩裂,碎成齑粉,“欺人太甚。” 秋斩月也愤愤不已,“明明说清关系,韩照早已被开革,这南帆渡还是要寻我们麻烦,实在可恶。” 堂下站着十来位道者,皆是对秋斩楼忠心耿耿,府中的中流砥柱,有位道人站出来,大声道:“南帆渡虽是大派弟子,但敢欺上门来,我等也不惧他。” 其他人纷纷出言,一身是胆,要和南帆渡一决。 诸人态度秋斩楼看在眼里,很是满意,微微颔首,把手压了压。 堂下立即鸦雀无声,纷纷看着秋斩楼,等待着府主的抉择。 “这南帆渡,我并不怕他。”这话一出,人人皆喜,只道秋斩楼要应战打杀南帆渡。 秋斩楼环视一圈,看着诸人期待的眼神,沉声道:“但此刻与之相杀,绝非上策。” “府主的意思是?”有人问道。 “避。”秋斩楼神情镇定,“打杀南帆渡,还有北帆渡,西帆渡,故与之相杀,不过是不休的血战,他海蟾宫家大业大,我青剑湖却耗不起,有任何闪失,累代努力,俱然休矣。” 诸人微一愕然,继而思索之下,还是认可这话,只是一战不打,就避开锋芒,传扬出去,妥实令人笑话。 “我知诸位所想,此事我自有考量,下去准备,走水道离开莽山。”秋斩楼不想多说自家的思量,一言定下青剑湖的走向。 十日后,棋盘嶂。 棋盘嶂在南莽北麓,岩石钻土而出,山脊外露,居天观下,一片黑灰,犹如墨压山峰,北临红叶河,此河为莽山南北交界所在,河川万里,汇入乾沦海nAd1( 棋盘嶂中深沟处处,临水可观山,登山可望水,山沿水立,水绕山回,千回百结,瑰丽动人,细细一看,能看出山势险峻奇伟,错落有致,隐隐有几分棋盘的样子。 在此山西侧,立有一座千丈石台,周边无碑文记述,年久失修下,坍塌了大半,已看不出原来形貌,有从小在莽山长大的散修,也认不这石台来历是如此,观此石台也感觉峻俊参天。 南帆渡仰面远眺,见得石台高耸入云,直指青天,石台尽管破碎,却也可感受到气势壮伟,自然而然的有一种,傲视群伦的大气豪迈。 南帆渡突地止步,细细看着,双目异彩微显,山风呜咽过耳,顿生大地苍茫之感,石台仿若活了过来,气势雄浑,排山倒海、乾坤也为之震颤。 他不禁肃然起敬,感叹道:“在此台面前,芸芸众生与之一比,便显得藐小不堪,微不足道。” 孙伯长奇怪道:“这石台无有出奇之处,道友何出此言?” 南帆渡却是不答,抬手一指,“你可知,此台何名?” 孙伯长老脸一红,惭愧道:“这台我也看过许多次,初见只觉稀奇,凡俗夫子怕得聚集百万,才能垒砌千丈,而后道行高了,知道高人道法一起,便可垒出,也就不觉奇怪了,不过还未从想过,这台的来历。” “此台名曰“平烽台”,”南帆渡振声道:“弈象宗开派祖师孙安图,游历至此,见得处处烽火,民不聊生,尸骸成山,烽烟万里无边,步步踏血弥漫,感叹众生疾苦,便立下大愿,必平烽烟,于是起得大/法力,垒砌这座平烽台,在此台上参坐一百八十七年,一举破开关障,踏入天象真人之列。” 孙伯长双目瞪圆,没料到这破烂石台,居然是天象真人的成道之地,当下只恨不得上得台上,仔细看看,“想必孙……” 南帆渡双目一闪,瞪了孙伯长一眼nAd2( 孙伯长立即醒悟,改口道:“祖师成道之后,怕是立即杀平恶人,平定了万里烽烟吧?” “不。”南帆渡目现奇异之色,“据载,孙真人把他们抓到一处,说道:“你们既然这么喜欢杀戮,那便在平烽台下好生杀一场,尸骸何时能与台齐平,便放你们出去。”,孙真人出人意表的将众人分成两队,就在红叶河两岸,来回厮杀。这些人反抗不过,只得屈从,争杀之下,互相垒山造坛,以法坛步步为营,说来棋盘嶂也是这样来的。” 诸人面面相觑,起先说孙安图感叹众生疾苦,还以为这是个良善人士,慈悲心肠。 不承想,居然这样作弄群修,困在一地恶战连连。 “你们现在看,平烽台只有千丈,实则数千年前,远不止此地步,尸骸要与台堆平,累十代之力,也不可能成功。” 贺从叡问道:“后来那些人的下场如何了?” 南帆渡一笑,“后来出了个奇人,居然直接攀登平烽台,直至顶峰,躺在上面一动不动。” 贺从叡惊道:“这人胆子真大,竟敢攀登天象真人的道场。” “的确胆子很大,当时见得孙真人的厉害,没有人敢于登台,唯他有此胆。”南帆渡笑了笑。 “那后来如何了?”这时凤山府上下,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 “当时……”南帆渡讲述起来。 孙安图问那人,“你避至我处,可是惧死?” 那人道:“的确是惧死nAd3(” 孙安图一笑,“你惧死,我偏偏要你死,不过你既然敢登台来,我便给你个活命的机会,来,打动我吧。” 那人道:“真人的话,太难做到,我今天登台,便再不动分毫,待我一死,我之尸骸自当与台齐平。” 孙安图听之大笑,“你既有此勇,又行此善事,想必是能面对身死,缘何不立即自亡,挽救众生?” “众生之志,不以真人意志为移。”那人平静道:“我纵身死,真人放了他们,他们还会在别处争杀。故我现在还不能死,起码不到最后一步,不能死。” 孙安图沉默良久,“你可知我为何困囚这些人?” 那人道:“不知。” “望他们能在生死中,幡然醒悟。” 那人奇道:“既然真人这般想,直接明言就可,何必弯绕至此?” 孙安图不答反问,“你不经历这些惨事,能登台吗?” 那人悟了,道理可以明白,意志却不会贯彻,不经历生死惨死,怎能体悟生之美妙。 众生这么苦,还杀来杀去,这是何等力量在支持? 孙安图知晓劝说无用,便将人带入深渊,让群修以杀止杀,苦上加苦,苦不堪言,子子孙孙,杀无止境,在这般环境中,还不能醒悟,那也不值得救,死光了,世界就清净了。 诸人听得目瞪口呆,只觉这位孙真人真是极端之人,怪人一个。 又听南帆渡续说,诸人赶紧竖起耳朵来听。 孙安图道:“你知我在此处,却能登台,这是大勇,你本惧死,却愿为群修赴死,这是大善,你巧妙破我之言,这是聪慧,你能看穿世情,这是练达,你知一死,就可拟平战祸,却不愿立即赴死,这是不舍,你这样的人,开拓不足,守成有余,不过在乾沦海周边,守成才是大善。” 那人福至心灵的跪倒在地,拜道:“师尊在上,请受……” 南帆渡徐徐收声,“这人就是弈象宗第二代宗主,孙奇,这个奇字好啊,奇缘奇思,恰好应了这人。” 诸人听罢之后,纷纷开口,“高人啊!” 贺从叡捻须道:“高人行事,非我辈能忖度,不管是孙安图真人,还是孙奇真人,皆是一代奇士。” 南帆渡笑了笑,“弈象宗守成,基业传数代,今日我等开拓,诸位均堪奇士。” 贺从叡等人忙是笑着推辞,不敢承受。 南帆渡目光落在平烽台定,暗道:“我的路,从此地开拓。” 随着他们步步登台,周边群修纷纷来观,看见南帆渡时,更是个个侧目,惊叹不已。 “青剑湖在莽山立足数百载,秋斩楼何其狂傲,可南帆渡战书一下,此人立即望风而逃,卷铺盖远遁他方,看来,秋斩楼也就是泛泛而已。”有人议论道。 “那是,你也不想想,南帆渡是何许人也,海蟾宫古道楼出来的,那家伙,了不起啊了不起。”有人卖弄道。 旁人就问了,“古道楼哪里了不起?楼里有多少人?” 那人只听了些许传闻,哪知古道楼的根底,当即被问的哑口无言,吱吱呜呜道:“反正了不起就对了。” 不得不说,秋斩楼的遁走,帮南帆渡把威名竖起,传播极快,现在莽山中群修,普遍认为,南帆渡绝对是莽山第一人。 平烽台上,按照势力大小,分布着数十个座次,这些势力均无丹境道者坐镇。 还有些没家的小散修,在外圈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热闹,这些人议论个不休,交谈声阔,叫嚷呼喊声不绝,乱糟糟的,嘈杂一片。 午时已至,三通号罢。 南莽道者差不多全数来齐,宣真府坐在凤山府进边,双方人马冷着脸,彼此看不爽。
南帆渡侧眼看去,见得宣真府这边,有几个人气息醇正,心有所悟。 素青渔隐有所觉,回看一眼,点首一礼却不言,南帆渡微微点首,报以微笑。 孙伯长觑了南帆渡一眼,见后者点头后,向下看着,眼瞧平烽台上人头攒动,胸中如燃炽火,不由有些兴奋,站起啦,团团一拱手,“感谢诸位道友,应贫道之邀,来此共会,如有怠慢,还请海涵。” 声落时,下面一静,齐整整的,却是惧凤山府威风,不敢造次。 少顷,纷纷起身客气。 孙伯长道:“大伙都在南莽修道,想必知道,此地修道甚艰,在坐的,有友朋,也有仇敌,大伙以为如何?” 有位八旬开外的老道,座次靠前,看去颇有声望,说道:“孙府主这话,咱们也都明白,可这事是世代如此,我等纵有心更改,消兵止戈,也是有心无力,孙府主即开此议,想必有上好章程。” “这章程是有,召集大伙,也是集思广益,多多参详。”孙伯长沉声道:“南莽多乱,根本原因是散修甚多,为修道宝材而互相争执,这话想必大伙也都认同,贫道就不再赘述。咱们修道,无非是求长生二字,争执耗损,于此何益?” “再来北莽威胁在侧,我等若不改变,必生祸端。”孙伯长忧心忡忡,道:“今日我有意,歃血为盟,协力同舟,和衷共济。” 老道欣喜万分,“此举大善,正要锸血为盟。” 孙伯长早有安排,于是乎,在场半数以上的人应从。 事情顺利,孙伯长脸庞通红,加紧道:“今日此地,我孙伯长对天立誓,以此残躯,捍卫众位道途安平,赴汤蹈火,百死不悔,誓与南莽共存亡。” 语出惊人,声动八方,诸人听得热血沸腾,有人忍不住跟着立誓,齐声呼喝,叫声震天掀海,气势如虹。 有些别有异心,亦或放不下仇恨的,在此大势卷裹下,也不得不服从,跟着大喊。 还有一小嘬人,是跟着宣真府来的,支秉谦不表态,他们也不发话。 孙伯长笑道:“支道友,贵府可愿为南莽安平出力?” 在此氛围下,敢反对的,真还要些胆子,索性支秉谦也不反对这事,“道友此议甚好,我府是否入盟暂不来提,只问这盟主之位,道友属意何人?” 南帆渡开口道:“依我之见,孙道友就极为适合。” 支秉谦眉头一拧,“南道友非是我莽山人士,怎敢擅言?” 南帆渡淡声道:“凤山府为我派下府,如何?” 支秉谦又道:“盟主之位,至关重大,还得细细商榷。” “在场之人,没有人比孙道友更为适合。”南帆渡一指脚下平烽台,“此台是弈象宗祖师孙安图所立,莽山地界皆为弈象宗旧址,而孙道友,正是弈象宗宗主孙氏一脉的嫡系后人,由孙道友担当盟主,接管先人遗地,此乃天经地义之事。” 语惊四座,群修皆动,支秉谦心头一震,压下惊意,冷冷道:“口说无凭。” “有我弈象孙氏宗谱为证。”孙伯长取出宗谱,“道友有疑,尽可一观。” 支秉谦接过宗谱翻阅着,发现纸质古老,少说也有万载历史,笔墨间,尽显古风,这是件古物,翻到最后一页时,孙伯长的名字格外刺目,他猛一合上,冷笑,“这是伪造之物。” 南帆渡跨步上前,直视支秉谦,“伪在何处?” 随着南帆渡的靠近,支秉谦脊背一寒,只觉恐怖,要说何处作伪,他也说不上来,只得闷闷不言。 南帆渡呵斥道:“仅凭臆断,擅自断言,可笑。”斥罢之后,目扫群修,温文尔雅疏懒的脸庞,叫人无法正视,“谁赞成?” 群修相顾无言,宗谱且不说,这会儿都看出来了,有南帆渡为孙伯长站台,又有凤山府依附者帮助造势,今天这局面,孙伯长的盟主位子坐定了。 八旬老道首先喊道:“我……” “我反对。”在老道开口之前,宣真府的位置上,有声荡开,在这静谧无比的台上,犹如山岳坠湖,掀起万丈波涛,纷纷侧目震惊,不知何人如此大胆。PrintChapterErr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