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沸烟波
七十二洞,十八魔窟,位于‘沸烟波’,广大浩瀚,概有数千里方圆,乃沼泽与溶洞混合,上有沼泽浮岛,下有溶洞沟壑,迂回百转,连接各处,犹如蚁虫巢xue。 沼泽上漂浮着死尸无数,年深日/久下,将此地变成瘴烟毒气,雾气蒙蒙,形成一丝丝黑烟,望去黑黑沉沉,诡谲凶险。 这沸烟波中的树木花草,也为与他处不同,有的树表面树皮凸出,青紫如经脉,结的果子有人头模样,也有诸多野兽头,还有的树,终年流血不止,惨红惨红,还有奇花咯咯直笑,也有异草,一见生人就嘤嘤哭泣。 千般各貌,不尽相同,凌霄飞云出了崇胜州,来到沸烟波边界后,各自散开,分别行事。 宁舟一行,头选征讨积云洞,飞云行至此处后,公子卿将案前一卷书册拿起,“积云洞主袁泽海,聚有数百朋党,谁去征讨?” 宁舟眼神微动,这沸烟波中的修士,向来少至崇胜,很是神秘,公子卿手中,竟有沸烟波洞主的名册,想来门中征讨沸烟波,也是早有谋划,非是临时起意。 这时,下方沼泽上浮起一位老道来,仰首道:“你无量魔宗不在崇胜州呆着,为何来我沸烟波。” 公子卿闻言后,把牌符一动,四柱堂中间云层掀开,露出一个圆形孔洞,可观下方,他高居在上,目光冷然,也不回话,道:“这老道项上人头,谁去斩来?” 诸人目光望去,那老道浑身煞气滚滚,几如实质,周身有上百阴魂缠绕,也不知修得是何等法门。 在坐之人,俱是修有玄法,也不因此生惧,这头一阵要是拿下了,也是长脸的事情,人人都想争先,但又怕太露脸了,遭人嫉恨。 戚怀忱却有心思,眼珠一动,道:“公师兄,宁师兄习两相一录,其流沙道法,善于擒拿,不如遣宁师兄出手,将这老道擒下,好拷问一番,这沸烟波的虚实。” 不悔峰后,宁舟所修功法,已非是秘密,两相一录的诸般威能,也为众人所知。 公子卿心头讶异,这头一阵就是头一功,争都争不来,戚怀忱却凭白让出,这是有何打算?他微微一想,若有所悟,然后望向宁舟,语声威严,“宁师弟,你可有把握?” 宁舟也是纳闷,戚怀忱为何推荐自己,他料定戚怀忱当不是好心,不过功劳在前,也没有推拒的道理,当下上前一步,道:“十息之内,当可捉擒。” 这话一出,吁声一片,此间人士,也不是没听过宁舟名号,要说承认他了得,大多数人都赞成,可要是说,十息之内,捉拿一同境修士,他们只当是大言啖啖了。 公子卿眼睛一亮,“宁师弟,战时无戏言,你若做不到,我可要罚你咯。” 那老道早已等的不耐,叫骂道:“他奶奶的,不战就速速滚开,莫挡了老子晒日头。” 宁舟微微一笑,身形如纸,漂浮降落,“我们师兄弟说些闲话,你也可多活一些,何需这般急着求死。” 瘴气如墨,泽上冰冷,老道嘿笑道:“年轻人,就你一个?” 宁舟不再废话,抬手将指月打出,艳光一刀,劈面飞腾,唰唰声中,将雾气一切两半,老道眼皮一跳,把肩一晃,飞出一缕红光,环绕其身的阴魂,吱吱怪叫,张牙舞爪的飞将出去迎敌。 指月破空,一往无前,看准一头阴魂,劈了上去,把身一旋,便将阴魂破去,吞噬一空。 老道暗自嘲笑,他这红光采集了沸烟波五种毒障,又捉拿上百魂魄,与毒障炼成一炉,随生随灭,不惧被杀。 阴魂在红光中惨嚎,挣扎哭叫,声音凄厉,乱人心志,宁舟面色平静,不为所动,运使六/合飞刀法,指月化为十三之数,上下飞旋,合力一绞,将红光扑了个干净。 老道有些惊讶,见指月杀来,忙把身子一缩,将身上的道袍褪下,翻了个面,这道袍里面,也不知绘着何种符印,鬼画符一般。 他将道袍一扯,霞光大放,一尊灵灯枢相图虚影飞出,气息一震,把指月震歪在一边,他忍不住嘲笑道:“你这小子,吃过几碗饭,就敢跟我叫板,想当年……。” 他的英雄事迹还未说完,忽而脊背发寒,身上好似被缠了一条湿哒哒蛇,让他心里发虚,毛骨悚然,骇然叫道:“何方鼠辈?” 无人回答,而后他就感后脑门一疼,便没了知觉,一头栽倒,宁舟起了罡烟卷起,一手抓了过来。 飞云中诸人,看的莫名其妙,不知老道发什么神经,斗的好好的,怎就无缘无故的晕厥过去了。 旁人没看出所以然来,公子卿等三位丹境修士,是瞧的清楚明白,也不点破。 戚怀忱出言赞道:“宁师兄果真道法厉害。”言讫又道:“这积云洞势力不大,我等全去剿杀,耗时费力,依我之见,凭宁师兄一人,就足以剿杀此洞,我等好去往他处。” 这话得到了诸多人赞同,积云洞满打满算也才数百人,大多数人修为不成器,没什么样子,要是他们耗时在此,那与其它九座飞云想比,就慢上不少,得功也无别的同门多。 宁舟这才了然,戚怀忱的用意竟是在此,不过戚怀忱这话也有奉承他,他倒不好拒绝。另外,他也需防备公子卿,故戚怀忱这番话,颇合他心意。 其实这话,更合公子卿心意,旁人不知积云洞凶险之处,他反而知道底细,当即有心,欲应下此事,借积云洞之手,除去宁舟,“宁师弟,你可有把握?” 宁舟慨然道:“定不负师兄所托。” “很好。”公子卿面有赞许之意,扔下一张金符,“这金符可囚残魂,功劳多寡,由残魂定之,那老道就交给你了,问清楚积云洞事宜,好去征讨。”他心中虽不喜宁舟,但在诸人面前,不得不做出一副关切模样,“宁师弟此去,一路留神,小心应对,倘若遇上难以料理之事,定要三思,莫去逞强。” 宁舟心下冷笑,观那老道道袍法器,能发灵灯枢相图虚影,定是摩相教教徒,似这等人,口实严密,能问出个什么来。 他也懒得说透,收下金符,“有劳师兄关心。” 公子卿微微颔首,一挥袖闭合飞云,转动机枢,逐渐飘空远去。 宁舟在老道顶上拍了一掌,将他一身修为废去,废功之苦,痛入骨髓,老道受此一激,立时醒转过来,下意识想要反击,却觉一身法力,荡然无存,不由面皮一黑,叫骂道:“你这魔门贼子,竟敢废我道行。” “休来聒噪。”宁舟指尖垂烟,将老道压趴在地上,“我问你,积云洞实力几何,有何布置?” 按宁舟想来,老道拜了灵灯枢相图,一生忠于摩相教,应不会吐露口实,问上一问,也是有个念想。 但不想老道直接说道:“袁泽海有两兄弟,俱是箓境道行,手下有十数位灵台,余下皆是真气境。” 宁舟略有讶异,“我观你那道袍,有摩相教的痕迹,你当为摩相教教徒,为何告知我这些?” 老道阴阴一笑,却不回答。 宁舟观老道神色,见细问不出,也不再强迫,便一掌拍死老道,用金符收了残魂,对着虚空道:“池虺,你来占他躯壳。” “好咧!”池虺的躯体从空中浮出,身子往老道身上一扑,未过多久,老道站起来,讨好似得道:“老爷,方才我表现不错吧!” 池虺别的能耐不说,他会兴云吐雾,擅长隐匿之能事,方才宁舟与老道斗法,吸引老道精神注意,而池虺则隐身一旁,悄然突袭。 老道本拟只有宁舟一个对手,全副精神都放在宁舟身上,哪能想到背后还有人暗算,一下便着了道。 至于附体老道,则是鬼上身了,算不得什么异能。 宁舟笑骂一声,“莫来讨好,想吃血食,待会杀败积云洞后,随你取拿。” 池虺大喜,他没了寄托之物,这辈子永无进境机会,也就放弃了修炼的心思,转而爱好他事。 譬如说享用血食,品尝美味。 宁舟目望下方,“你的身份不明,待会注意行事,莫露了马脚。”
池虺连连点头,将褪掉的道袍穿起来,与宁舟往下行去。 积云洞在沼泽下方,也就是地下溶洞内,宁舟使动罡烟,将泽水泥浆挤在一边,朝下行去。 一入沼泽就感昏暗,但宁舟的道行,早已到了虚空生电的地步,眼目可看透黑暗,故也不妨事,潜了约有十数丈深时,眼前浮现一块巨石,这石块沉埋地底,也不知有多少年头,青黑恶臭。 宁舟眉头微皱,这积云洞藏在地底,甚是隐秘,若无舆图,短时内恐难寻到。 好在此次入北鹿州,也无时限,他也不太急切,带着池虺在泥中穿行,淤泥稀软,虽有压力,却也不大,尚可承受,行了一阵,也不觉疲乏。 在此期间,还见到了几株草药,只是多为平常物事,宁舟也懒得摘采,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他发觉附近有气机动荡,似有人斗法,当即精神一振,循着位置走去。 十丈之外,有个烂石洞,洞内有个大水洼,里面有条大黑鱼,长有三尺,嘴里喷出一气泡,将洞外一只老蚌裹住,缓缓收回,一口咬去,老蚌壳子裂来,露出鲜美软rou。 黑鱼正美滋滋的享用时,忽见洞外来了两人,吓了一个哆嗦,这里平日里没外人来,能来的都有修为在身,不是他这丁点道行能应对的,转身就要跑。 池虺拿腔作调,开口喝道:“怎么,老夫很可怕吗?你跑什么?” 黑鱼精眼咕噜一转,见了熟人,松了口气,尾巴一摆,屁颠屁颠游回来,“许道长,你老人家怎来我这了?你旁边这位是?” 池虺心想,原来这身臭皮囊,唤作许道长,“这是我朋友,特来看我的,那个,你速速把门打开。” 黑鱼精的鱼头霎时惨白,吓的身子都僵了。 无他,池虺这话全然不对,他可是知道,许芥生于积云洞,少有外出,因拜灵灯枢相图,才被袁泽海赶出去,这事还没多久,哪这么快就结识了朋友。 况且许芥发誓,终身不回积云洞,这才离开没多久就回来,怎会没有猫腻。 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搞不清楚,只是本能觉得不妥。 宁舟见鱼精有些不对劲,飞出罡烟,将其擒拿住,“有些事问你,你如实说来,可免受皮rou之苦,但凡隐瞒一星半点,定抽你神魂,点了天灯炙烤。” 黑鱼精只是个巡逻的小精怪,胆小如鼠,哪敢不从,忙不迭地应是。 池虺此时也知自己露馅了,一脸尴尬。 “积云洞洞口在何处?” 黑鱼精忙是说了方位。 宁舟一指池虺,“这位许道长叫什么,身份来历,你讲详细些。” 黑鱼精都要疯了,许芥就在你身边,叫什么你不知道?真是欺鱼太甚,拿鱼消遣呢,闷闷道:“叫许芥,是……” 宁舟把详情听罢,这才了然。 原来许芥拜了摩相教,被赶出了积云洞,不再是积云洞之人,怪不得肯道出积云洞一些事实,想来也是许芥怀恨在心,透露积云洞一些事情,引宁舟去打,好叫积云洞与宁舟,两败俱伤。 至于单枪匹马对上凌霄飞云,只能说此人是个疯狂的教徒,脑子不正常。 处置了鱼精,宁舟依照鱼精所述,又去了十丈远,见得前方有一奇洞。 洞门不大,一丈见方,门边打磨的甚是细润,上书积云二字,最奇特的是门外一片脏污,污迹斑斑,门内却光洁干净,甬道两旁生有翠碧奇花,散发着浅浅光晕,望去碧色幽幽,光影斑驳,神秘静谧。 之所以有此奇观,乃因此门暗合地下裂缝,可引阴风吹拂上来,从门中夹缝穿过,分隔内外,此风犀利,便是金铁之物也可斩断,也不虞有什么野物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