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道不同,不相为谋
玉策候道:“此地鬼相府,府主江继风已被我斩去主魔,其根气损伤,必不敢再至身此处,其部又被你们杀败,这鼓头山将被他们放弃,我等也可回返山门。” 玉策候料想,萧千魂已死,江继风也受重挫,当早就舍弃大龙洞,暗中退走。 虽说鼓头山上空,有修士来回梭巡,监视鬼相府一众,但此举只可针对修为低微之辈,似江继风这等丹境修士,一意想走,总会寻得方法。 此次应正一派之请,剿清这一支鬼相府后,已然功德圆满,他也不想继续追寻江继风的踪迹。 宁舟道:“玉师兄,山中还有不少摩相教教众。” 玉策候微微一笑,“此事我早有计较,传书此山周边各国,令其派兵入山围剿即可。” 宁舟微微点头,鼓头山凡人教众甚多,如让他们在这杀下去,费时费力,也沾一手血污,凭白浪费时间。 这俗世中事,让俗世中的人来做,最好不过。 诸人谈了半个时辰之后,韩崇平带人来到此处,对宁舟点头一礼后,便向玉策候一礼。 玉策候还礼道:“贵派展道友呢?” 韩崇平神色黯然,“展师侄已是遭遇不测。” 玉策候唏嘘一声,宽慰道:“韩道友节哀。” 韩崇平勉强一笑,算是应了一声。 稍后,玉策候望向宁舟,“西江月阁武掌门何在?” 宁舟道:“武掌门遭遇敌手,不幸受伤,不支之下回返宗门去了。” 玉策候听罢之后,无有多说,交代数句后,一缕白气飞空,逐渐不见踪迹。 项青鼎上前来,道:“宁师兄,我等这便走了,你可与我等一道回返?” 宁舟道:“不了,我还有些许琐碎事,尚未处理。” 项青鼎唔了一声,看了韩崇平一眼,便带诸人回返,席玉书也随他一起。 诸人一走,山巅已是空落落的。 韩崇平郑重道:“此番多谢贵派,将我正一派附近鬼物,剿除一空。” 此事起因,原是正一派请无量出人,至于神僵道,玉堂派等派,也是看在玉策候的份上,才遣人出力。 事后,正一派还需拿出一份报偿,来回报各派。 宁舟微微一笑,“至多只是将修士给剿了,下面还有不少凡人教众,韩道友有的累了。” 韩崇平哈的一笑,“之前是不曾在意,才让他们暗中传下教义,这回留神了,区区凡人怎翻得起风浪。”笑罢之后,摸出一玉匣来,交予宁舟,“劳累宁道友辛苦,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宁舟淡笑,顺势收了,此番也算是为正一派出力,收礼也没什么话说。 见宁舟收礼后,韩崇平心里一喜,他正一派缘何式微?还不是门中无有高人坐镇,导致旁人轻视。 再者也无交好派外好友,里外不支,才有正一派眼下格局。 韩崇平送礼予宁舟,也有自家计较,他私下打听,得知宁舟来头非小,不仅是真传弟子,上面老师还是汗青庭主掌,这份背景也算是深厚。 不然他可不会奉上礼物。 当然,他也想如席玉书那样,与无量世家结好关系,但这又岂是好做的,因此种种,故才选择宁舟。 而后笑谈片刻,韩崇平带着门下弟子,告辞离去。 宁舟将玉匣打开,看了一眼,微微动容,“竟是此物,正好为我所需,观其成色,也算是上等好药了。” 玉匣中的物事,为九难大药中的其中一味,名为芦露。 合上玉匣,将其收好后,宁舟便往他处行去。 宁舟不回山门,还在此处逗留,只因他想到,鬼相府既然在此安营扎寨,当有洞府盘踞。 鬼相府俱是灵修,吞吐浊气,而玄幽玉虚功,又恰巧需此气根本来进境,宁舟眼下不走,也是想撞撞运气。 洞府为修士道场,为重中之重,谁也不会轻易舍弃,现今鬼相府退败,宁舟如错过这里,还真不知该去何处寻得。 鼓头山的确有一洞府,为还丹洞府,处于飞灵寨西大龙洞,甚是隐蔽。 宁舟在山中数日,没有找到半点头绪,他也不急切,这日寻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山头,将郁离锁取出,置于山巅,掐一法诀,此锁如生根系,牢牢扎根大地,将周边灵机,统统摄拿过来。 霎时间,此处如是福地一般,宁舟吐纳片刻后,暗自点头,不过他也明白似这般强行摄拿灵机之举,不可长久。 盖因此处无气xue,灵机微薄,如是细细缕缕的烟气一般,散落各处,周游循环,本是无根浮萍,为他处散浮过来的,统共也就那么多。 这些灵机被郁离锁摄拿过来后,已将附近灵机尽绝,取用完毕后,再难摄拿一丝一毫,要想再在此地取用灵机,便需等上多年,等灵机逐渐充斥这里方可。 不过宁舟也不在这里久待,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修行一日功课结束后,将指月取出,放于掌中观视,默查片刻后,微一皱眉。 这指月吞了不少血影,内中气机更显躁动,如是火山一般,并且宁舟可感受到,指月自身越来越暴躁,凶戾之气,近乎透身而出。 长此以往下去,指月定会自毁而亡。 宁舟运转法力,助其洗炼自身气息,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方才收功,感叹道:“看来此物灭绝凋零,也不是无有因有。” 指月通过宁舟的洗练后,虽则驱除了部分杂气,但还有一些顽固难处,依附指月自身,如跗骨之蛆,根本不可除去。 宁舟感叹,也是因此事,指月自身进境,有其本身路途,他用外力来干扰斧正,本意是好,但此举只是治标,难治根本。 到了最后,指月还是要归于自身道路,是成是败,旁人都难以插手。 宁舟自觉指月颇好,运使时无需耗费自己法力,甚是省力,与人对阵时,凭空多了一助益,但指月自身窘境,则导致将来有一天,指月或会暴毙。 如若真到了那一步,宁舟甚觉可惜,不过他也无法可想,只能顺其自然。 月亮自月荒中走出,在三重天中漂游,月色弥漫,山中清幽,远处可闻虎狼吼声,近处可听虫蝇啃噬之音。 宁舟坐高远望,山中土人已是起了灯火,星星点点,树影婆裟,灯火光亮透出,远观如是斗大萤火虫,甚是祥和。 夜色静谧,清风悠悠,他身心舒泰,一时也忘却了,寻找坤浊气xue的事情,放下诸事,心神轻松。 这时忽有一光亮起,光晕莹润,还有清亮乐声传开,宁舟循声看去,望了几眼后,心下已是知晓,来的是哪家的人。 过不多时,那光亮已到了近前,从上面蹦下来一个手系铃环的少女,脸蛋儿圆嘟嘟的,小跑过来,低下头来,扭了扭头看了看宁舟,“你受伤啦!” 宁舟失笑,“简道友怎来了?” 简玲澈挺胸抬头,哼道:“降妖伏魔。”不过她正经样子还没摆出三息,便自个儿露出尾巴,“大师姐说,我派在此事上未出几分力,深感惭愧,她本想来的,只是她伤势未好,可她又不放心我出门,我便偷偷跑出来了,嘿嘿,我厉害吧!” 她一拍手,老气横秋的拍了拍宁舟肩膀,“那个,宁道友啊,你放心,有我在此,任何邪魔妖道,你都无需惧怕。”说罢,取出一只玉瓶,倒了一粒丹药出来,“来,快把药吃了。” 宁舟老脸一黑,这简玲澈真是不怕生,口水悬河说了一大通,也不知是怎么修到这一境界的,他诧异道:“吃药作甚?” 简玲澈理所当然道:“你在此调息,难道不是受伤了?” 宁舟望着对方,打趣儿道:“你没打坐过吗?” “你是在打坐?”简玲澈一愣,旋即眼珠一转,打了个哈哈,踱步笑道:“我就知道你在打坐,方才跟你开玩笑的,咦,你怎不笑一个?” 宁舟摇头一笑,问道:“你在迂音洞,收获如何?” 说起迂音洞,简玲澈小脸一皱,找了个草地坐下,愤愤道:“大师姐说迂音洞多好多好,借自然之力,谱天地之音,在洞中可参悟妙理,通达玄机,理悟气机之变,可我在里头,受尽了苦,也没感受到半点好处。” “或许是你还未静下心来。”宁舟笑道,在他想来西江月阁祖师,既然布置了这个迂音洞,定然有其深意,不是故弄玄虚之举。 “胡说,我心静如止水。”简玲澈哼哼道:“你是不知道,改天你去试试,就可明白迂音洞有多糟糕。” 宁舟讶然,“贫道非是你派门下,也可去此洞么?” 简玲澈瞥了宁舟一眼,道:“你愿去受罪,我干嘛拦着你。”
宁舟微微一笑,“那便说好了,改天我去见识一下。” 迂音洞不管有没有传说中效用,宁舟也想尝试一番,或许常人不以为意的不起眼处,就有适合自家的缘法。 “好,倒时候我看你,还能不是说出我心不静的话。”简玲澈道:“那个,这里的鬼相府修士还有吗?” “早已败退,如今不知所踪。” “唉呀,你不早说。”简玲澈站了起来,“不能打架就没意思了,我走了。”言讫,她便风风火火的乘光离去。 宁舟莞尔,简玲澈这幅性子,真是有点无忧无虑,天真烂漫之意,他收回目光,静心修持,一夜过后,将郁离锁收了,放出锁拿的灵机,任其回归天地之中。 稍后,步入鼓头山中,再次寻找他心中猜测中的坤浊气xue。 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天巳正时分,他行至飞灵寨附近,终于感受到些许灵机。 他朝灵机散发处行去,须臾,来至一幽谧藤槐掩罩的地处,掀开遮挡,大致感受片刻后,不禁一喜。 这大龙洞的灵机,恰好为还丹品次的洞府,可为他所用。 他先放出指月入内一探,半晌之后,得知洞中确实无有人踪,便放下心来,步入进去,将玉策候给的阵旗摆下,而后飞落一座石柱上,盘膝坐定,将太始玄龟丢出,任它吞拿灵机。 一日之后,大龙洞地脉被废,其中灵机完全被太始玄龟所吞,宁舟运转秘法,玄龟反哺,倒吐精气,助玄幽玉虚功运转。 力道六重,对应气道箓境的为神力境。 神力境之前,神魂与血rou只是若即若离,自神力境始,将神魂溶于血rou,血rou禁锢神魂,两者互相纠缠,筋骨强大,躯壳内外明如玉石,开口一喝,叱咤风云,动摇他人心志。 到此境地,神力境修士,不惧任何物藉法门暗算,盖因任何暗算,都将被力道修士血rou第一时刻发觉抹除。 随着玄龟反哺,宁舟力道功行渐升,浑身充满力量,似是呼吸之间,都可喷吐风雷,震撼虚空。 不过随着功行进境,宁舟却越来越感不妥。 气道修士,法力与神魂互补。 力道修士,rou身与神魂合一。 一者炼气,一者炼rou身,这两道自一开始,就有着分歧,宁舟此前也知这些。 他本以为自身气道功行,高于力道功行,就可在进境时,使气道与力道分庭抗礼,各掌半天天,而后先将气道境界提升上去,再依前法,循环往复,逐渐提升。 但他还是小看了,气力两道的分歧之大。 世人常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此刻宁舟驱壳内,亦是如此。 两相一录经与玄幽玉虚功,互相争夺,互相搏杀,竟是丝毫也不容许对方的存在。 这是宁舟之前不曾想到过的。 随着宁舟步入神力境后,气力竞夺,有愈发激烈之势,互相攻伐,杀的不可开交,。 但神魂只有一个,这就致使神魂来回摇摆,一时力道强,一时气道猛,愈演愈烈,宁舟直感头疼欲裂,万分难受,好似有无数刀兵斧头,在劈斩他的脑壳,仿佛要将脑浆挖出来,搅成血糊糊,来回磨弄。 其中痛苦,难以言说,宁舟咬牙苦撑,竭力维持平衡,不使一方坐大。 可惜这终究不是长久之举,争伐既起,必分胜负,宁舟自觉,如是一直相持下去,那将会落入走火入魔而死的下场。 他心头一凛,知晓这次为自家入道以来,最为危险之时。 荒山野洞,石/乳/水滴不止,滴答滴答,犹如一曲死亡乐章,要将宁舟拖入无尽深渊,将其埋葬。 宁舟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哼道:“天下同归而殊途,我便看看,这气力两道,能否将我拦住。” 他下定狠心,不撑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不过他也备下退路,如若真的不行,那便走最后一步,舍弃一功,自废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