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残雪凝辉冷画屏 上
“殿下,奴才……”颂香听到宁婉的吩咐,一边支吾着,一边抬袖擦拭额头上的冷汗。见沈傲然悄悄递个眼色,颂香有些结结巴巴的说:“奴、奴才该死,奴、奴才忘了平、平安如意结放、放在何处了……” “是吗?沈君,你不会也忘了吧?东西是你做的,收在哪里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宁婉虽对沈傲然含着笑,却已透出微冷的薄怒。 沈傲然站起躬了躬身,“臣侍着实不知,平素都是这奴才替臣侍收着的。” “那好,流鸢,你带着人陪沈君回去,细细的找,找到了再回来。” “是。”流鸢应声,走到沈傲然身边,“沈君殿下,要不您再仔细想想到底放在何处了,也免得劳顿奔波这一趟。” “本君真的不清楚。”沈傲然脸绷得很紧,脚下不愿挪动。 宁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沈傲然那点小伎俩如何瞒得过她? 而此时凤雏也已经基本上猜测到了大概情形,心里暗自责怪沈傲然实在不省事,却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冷场,也担心沈傲然会给宁婉责罚。 凤雏笑着给宁婉舀了一碗汤,“殿下,汤都要凉了,咱们还是先用膳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臣侍真的饿了。”他最后那句话故意有些撒娇的味道,还伸手推了宁婉一把。 关冷烟亦道:“是呀,奴才们办事不周到,以后慢慢调\教。殿下何苦跟他们怄气?臣侍也饿了,一桌子好菜挺馋人的。听说这道‘龙凤呈祥’是殿下的最爱,要趁热才好吃。” “殿下,淑君和关侍君言之有理。颂香,你下去吧。沈君也坐。好不容易冬节吃顿饭,别让这点小事扫了咱们的兴。”白玉彦看宁婉喝着凤雏舀的汤并没有纠缠不放的意思,便挥挥手。 颂香如蒙大赦般磕了个头躬身退出大殿。 宁婉饶有意味的盯着沈傲然说道:“沈君,你自己的奴才自己好好管束,本宫不想费心。上次有些话本宫已经和你说明了,你应该没有忘才对。这平安如意结是你的一份心意,明晚你去明德殿,本宫等你亲手再给本宫戴一次。红色太艳,本宫还是喜欢素色的。冷烟,这个赏你了。” 宁婉扯下腰间的平安如意结,起身走到关冷烟面前递给他。 关冷烟连连摆手,“使不得,殿下,使不得……” “本宫说使得就使得!本宫还要亲手给你戴上,看你敢摘!”果真在众目睽睽之下,宁婉亲自将红色的平安如意结给关冷烟佩戴好。沈傲然坐在位子上脸一阵青一阵白,凤雏满是责备的目光投向他,他咬了咬嘴唇,垂下眼帘。 菜品再好也已经索然无味,旁人的欢笑在耳中尤为嘲讽。 等回转了琅玡水榭,沈傲然气得一把将书案上的东西尽数扫落在地。颂香忙劝,“少爷,现在气也是不中用了,还是想办法怎么把明晚应付过去,殿下可不是那么好唬弄的!” “想办法?你叫本君想什么办法?那种丝线可不是说买就能买到的!”沈傲然故意只做了四个平安如意结,一个留给自己,其余三个本打算分别送给宁婉、白玉彦和凤雏。至于关冷烟的那份,他不敢当面拿出来,是因为用了市井货色代替,尽管样子差不多,材质和手工却差得远了。 “要不您也只能……”颂香讪讪的,指了指沈傲然自己佩戴的那个蓝色的。沈傲然沮丧地坐在椅子里,摘下蓝色的平安如意结攥得很紧。 恐怕也只好如此。但是过了半晌沈小公子仍不甘心,一拳砸在了书案上。“本君不服,本君就是不服!”他嚷着,心中酸楚的想哭,“凭什么殿下那么袒护关冷烟,凭什么!”…… 明德殿是宁婉的寝殿,按照白玉彦的安排,今夜皇太女传召兰若晴侍寝。 “兰公子,你稍候,殿下过会儿就来。”流鸢放下帷帐转身要走,兰若晴躲在被子里颤声喊住他,“总管……” “还有事吗?”按照规矩,此刻兰若晴已经沐浴薰香,除去衣衫送到了宁婉的凤榻上。望着兰若晴惶恐紧张的眼眸,流鸢隔着锦被拍了拍他,安慰似的一笑,“别怕。” “流鸢,人已经送来了吗?”宁婉沐浴完毕走进了寝殿,流鸢赶紧迎了上去附耳,宁婉点头,“本宫知道了,今晚你亲自守夜,把旁人都打发走。” “是,殿下放心。”流鸢临走时关好了殿门。宁婉走到榻前,掀起帷帐温柔的打量兰若晴,“若晴,本宫来了……” “殿下……,哎呀……”兰若晴第一个反应是起来磕头,却忘了自己已经是通身赤\裸,他急忙又钻进锦被,头埋得很低,羞涩从脸颊覆盖到脖子根儿,连喘气都是烫的,“奴才、奴才不方便下床给殿下行礼,请殿下恕罪。” “不碍事。”宁婉自行除了衣衫上榻。兰若晴赶忙向另一侧挪了挪,宁婉钻进被子靠向他,他全身绷紧,又向另一侧挪了挪。 宁婉好笑地看着他,“你要是再挪,恐怕要掉下床去了。” “殿下,奴才……”在这一刻,兰若晴很有一种逃跑的冲动。他不是没有经过情事的人,但自从嫁给平王,每每侍寝都给他带来十分痛苦的感受。当听到今夜被传召侍寝的消息时,兰若晴先是兴奋,随即便开始隐隐的担忧和畏惧。如果宁婉也像贺兰宁然一样对他怎么办?如果宁婉嫌弃他已经是嫁过人身子不干净怎么办? 他正胡思乱想,宁婉的手臂伸过来环住了他的肩膀。光滑的肌肤相触,兰若晴肩头一颤,心顿时怦怦跳得更加厉害。 即便与真心违背,兰若晴还是用卑微的口气说道:“殿下,奴才脏,没资格伺候殿下……” “傻瓜,怎么说出这样妄自菲薄的话来,本宫可不爱听。”宁婉将兰若晴搂在怀里,动作尽量柔缓,声音也尽量柔缓,生怕叫兰若晴受一点儿惊吓。“若晴,你喜欢本宫吗?” “喜欢。”这话是不言自明的,兰若晴知道自己从没有像此刻一般和宁婉如此接近。他满目含情凝望着心上人,宁婉勾住他的下巴,声音充满蛊惑,“要是你真的喜欢本宫,过来,亲本宫一口,就一口……” 宁婉的话兰若晴不敢违抗,也不想违抗,他犹豫片刻将头探过去,在宁婉的唇上小心翼翼的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宁婉笑着摇头,“这可不行,本宫都没尝到若晴真正的滋味呢,怎么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本宫?来,再亲一口,来,别怕……” 宁婉给了兰若晴一道鼓励的目光,兰若晴捂着胸口,深吸了口气,双手环住了宁婉的脖子,朝她的双唇吻了下去,同时闭上了眼。 柔萸相触,宁婉用舌尖撬开了兰若晴的齿贝,竭力吸吮着属于他唇齿间的甜美。 兰若晴禁不住宁婉的挑逗,渐渐也有了感觉,与宁婉一通长吻下来,他浑身放松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眸肌肤都蒙上了诱人的情韵。 宁婉示意兰若晴平躺,起先不敢压迫他的身体,只是用指尖不断摩挲他的敏感部位。兰若晴沉沦渐深,吟哦不断,宁婉待时机成熟,这才轻轻地跨坐上去,把\玩着兰若晴的阳\硕,一点点包容他吸纳他。 就在两人绞缠的一刹那,兰若晴痛并快乐地叫了一声。宁婉安慰似的拍着他,一步步控制着律\动的节奏,从起初的柔缓到后来的疯狂,两人同时享受到了完美结合所带来的无上快乐。 喘息声渐渐平复,忽然,一阵轻微的呜咽声不由自主地从兰若晴的喉中溢出。 宁婉吓了一跳,托着兰若晴满是泪痕的脸,“是不是本宫伤着你了?”早知道这么迁就还是叫他觉得不适,宁婉都有些后悔今夜传他来侍寝。 然兰若晴使劲儿摇摇头,“殿下对奴才真是太好了,以前奴才最害怕的就是侍寝,奴才从不知道原来男女之间情事可以这等快活。”他说着扑进宁婉怀里用力抱住她,“奴才这辈子再也不离开殿下了,就算殿下有一天嫌弃奴才厌恶奴才,奴才情愿给殿下当牛做马也不走。” “知道了,别哭了,别哭了啊。”宁婉被兰若晴弄得心里很不是滋味。等他渐渐止住悲泣,宁婉抱着他哄道:“睡吧,想必你也累了,今儿就到此为止。” “不!”兰若晴猛地挺起上半身,此刻也不顾赤\裸带来的羞耻,双眸殷切的看着宁婉,“叫奴才再好好伺候殿下,令殿下尽兴。只要殿下高兴,奴才怎么样都行。”…… 凤雏畏寒,越临近过年越懒的走动。柔芙殿内,雪竹命人又多添了几个炭火盆,一室温暖如春,没有丁点儿的寒气。
凤雏靠在软榻上,身上搭着锦丝薄被,有一搭无一搭的翻着闲书。 雪竹刚添好暖手炉里的雪碳,就听见墨竹一边儿收拾杯碟一边儿抱怨,“好好的冬节殿下也不来,听说那个兰氏昨晚上承了幸,今儿一早就被册封为正九品的御侍。君上,那兰氏以前可是嫁过人的,殿下怎么也不顾忌顾忌谁都往屋里收?如今他可得了意,明明都是该砍头的人,却一步登天了,听说殿下还赏了他许多好东西呢。” “你呀,心眼儿太小,没事儿就跑到君上面前搬弄是非。况且兰氏两个字是你能叫的?”雪竹将暖手炉递给凤雏,蹲下身子替凤雏把衣袍下摆的灰尘掸了两下,“君上不要听他的,兰公子看着老实本分,不过才得了殿下一回怜惜,就被他拿来做法。依奴才看,既然已经受了封,咱们殿里不闻不问是不行的,总该表示表示,也显得君上大度贤德。” “嗯,你说的是,送什么礼物你拿捏着办吧。”兰若晴承宠是早晚的事,况且凤雏也知道叶慕华霜很早就张罗着给宁婉身边添人,路锦和薛景春的名册他在白玉彦处见过,纵然心里有些个泛酸,面上并未显出一星半点。 雪竹亲自去小库房取了两批锦缎,一对玉佩。凤雏看了点头,正要差人送去,可巧把守殿门的小侍来禀报,“君上,新册封的兰御侍来给君上请安。” 按规矩,兰若晴既有了品级,即便是最底层的正九品,也算是宁婉的君侍了,必须逐一去给上殿的君侍们磕头敬茶。 凤雏起身去了外殿,兰若晴一身崭新的衣袍规规矩矩的站着。等凤雏上座,他伏身行了大礼,“奴侍兰氏叩见淑君殿下,愿淑君殿下长乐无极。”东宫规距,侍从自称奴才,正六品以上的君侍也包括正六品的才人自称臣侍,正六品以下的君侍自称奴侍。 凤雏接过兰若晴敬的茶喝了一口,温言抬手,“快平身,兰哥哥不必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坐吧。”他指了指一侧的椅子,兰若晴躬身,“奴侍不敢,按规矩,君上面前奴侍要站着伺候。” “何必这么拘礼?本君和你是旧识,你又比本君年长,旁人怎么论本君不管,进了柔芙殿,本君可不能委屈了你。对了,你的脚伤还疼吗?” “奴侍的脚伤已经差不多好了,有劳君上记挂。那天冲撞了君上,还请君上多多担待。”兰若晴见凤雏执意叫他坐,便欠身坐下,很恭敬的回话。 凤雏命雪竹将礼物取来,“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点心意,你可千万别笑话。” “君上说的哪里话,奴侍怎么敢。奴侍谢君上赏赐。”兰若晴依礼数谢恩,凤雏和他客套了半天,不知再说些什么,便没话找话,“可曾去拜见了太女君殿下?” “是,已经去过了。” “那,沈君和关侍君那里呢?” “还不曾,拜见君上之后,奴侍会去琅玡水榭拜见沈君殿下,然后再去徽雅苑给关侍君殿下请安。”兰若晴一大早就跟着宁婉去给白玉彦磕头,从鸾喜殿出来又匆匆来了柔芙殿,生怕迟了。 凤雏哦了一声,很顺理成章的接口说:“既如此,本君也不留你了,你自便吧。雪竹,替本君送送兰御侍。” “是。兰小主儿,请。”雪竹领着兰若晴出去,凤雏起身往内殿走,殿门关上的一霎那,凤雏用力舒了口气,使劲儿在心窝上捶了捶。 本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一直也告诫自己什么都不要在乎,可当与兰若晴面对面的相处,凤雏还是觉得紧张和别扭,那种第一次见面时想落荒而逃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雪竹走近他轻声问:“君上,您没事吧,脸色这么差?” “没事。哦,对了,你派人去廖红轩一趟,告诉刘乳公说本君身子不适,今天就不去陪小世子玩了。”凤雏心有些乱,此刻只想找个清静的所在待上片刻。 雪竹自去,凤雏推开窗,一样是雪后的冬天,一样是萧瑟凋零,一年了,竟然已经一年了,命运还真是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