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指点江山君莫笑在线阅读 - 七 归去难 上

七 归去难 上

    兰若晴的变故终究撼动了宁婉的元气,宁婉持续高热,直到第三天才渐渐好转。兰若霖不得不回东宫侍疾,宁婉不愿他在内殿伺候,他倒是也识趣儿,不过在叶慕华霜探病的时候规规矩矩的露个脸罢了。

    兰沁梅在事发的第二天一早进宫请罪。贺兰敏德从廖湖玉口中得知了兰府的变故,非但没有责备,反而好言安慰了几句,并赏赐了兰若璇一些随葬之物。兰沁梅感激涕零,回府后一面筹备兰若璇的丧事,一面又请了太医给崔氏瞧病。怎奈吃了几副药都不见好,崔氏几乎全无清醒的时候,但凡听到侍从提及兰若璇的名字,更是哭闹不休,兰沁梅只好将他锁在屋里,派人寸步不离。

    叶慕华霜这日又来看宁婉,见女儿气色平和,也不再发热,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出门时见小侍墨竹站在廊下,捧着一件素色的披风正在问流鸢,“已经洗好了,我连同吃食一并给凤公子送过去吗?”

    “好,一起送去吧,记着再带些川贝枇杷露,凤公子也是刚退烧,听雪竹说咳嗽得挺厉害。”

    “嗯。”墨竹应了自去。南瑶瞥见叶慕华霜的神色,便笑了笑,躬身说道:“外头风大,主子先请上辇,奴才再去嘱咐流鸢几句。”叶慕华霜微微颔首,在侍从的簇拥下缓步离开。

    回了中宫,叶慕华霜屏退众人,只和南瑶在暖阁里关起门说话。“你确定流鸢口中的那个凤公子就是当年金太傅的弟子凤雏?”

    “是,流鸢是这样回的,而且说金太傅走得匆忙,将弟子托付给皇太女殿下照料,人已经在东宫住了八、九天了。”

    叶慕华霜沉吟了片刻,“好巧,婉儿病的那晚他也病了,披风还落在婉儿的寝宫里。”

    南瑶俯下身,在叶慕华霜耳畔悄声说了几句。叶慕华霜先是一愣,随即反而笑了,“这样也好,凤雏这孩子小时候本后就瞧着面善。细论起来,本后还呈着他的恩惠呢!若和他真有此等缘分,本后也就当自己多了半个儿子。不过,皇太女是不是也有这个意思呀?”

    南瑶寻思着说道:“奴才不敢妄自揣测皇太女殿下的心意。不过安置一个人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的。珑韵堂是四品以上侍君才可以居住的院落,雪竹又是内殿的小侍,派过去伺候一个普通人家的男子岂不大材小用了?凤公子这一病,听说惊动了好些人,李太医都是先给皇太女殿下请脉,然后就去珑韵堂的。凤公子用的药系数是御药房的御药,流鸢说这也是皇太女殿下亲自吩咐的。奴才看流鸢事事上心,提起凤公子态度恭敬。这样明摆的事儿,外人打眼瞧着,总也能看出点端倪来,更何况主子和皇太女殿下是至亲骨rou,当爹爹哪有看不透女儿心思的?”

    一席话说得叶慕华霜眉开眼笑,但心里仍有些顾忌,“可惜这孩子出身不足,虽然在宫里做过侍书,也是十年前的事了,恐怕会遭人议论。”

    南瑶端了茶奉上,“主子多虑了,廖良华什么出身呀?都是一般的良家子,皇上尚不计较这些个呢。兰侧君倒是名门闺秀,可奴才瞧着皇太女殿下和他不是一般的疏远。”

    叶慕华霜点点头,喝了口茶,“这话也对。凤雏和婉儿十年前就相识,俩人总有些情分的。”

    南瑶接过茶杯,递上暖手的薰炉,“不是有句话吗,无巧不成书,主子前些日子还在头疼给皇太女殿下纳侍的事,如今想什么来什么,最重要的是皇太女殿下喜欢,免得送了人过去又留不住皇太女殿下的心,岂不糟蹋了主子的一番苦心?”叶慕华霜自感宁婉对兰若晴尚有余情,便想张罗着为女儿多添几房夫侍,也好分了宁婉的心。

    南瑶的话正中下怀,叶慕华霜此刻开始替凤雏筹谋起来,“一般的良家子进宫,循例充其量也就是个六品的才人吧,又入不了玉牒,不知道会不会委屈了凤雏这孩子?”

    “奴才听说,前朝宣宗皇帝有一位昭卿,乃是浣衣局的罪侍。宣宗皇帝为了册封他,给他找了一户三品大员收做义子,这样便宜行事,昭卿才得以陪王伴驾。主子若有顾虑,不妨仿前朝的旧例,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嗯,这个主意尚可。金太傅就曾入朝为官,至今仍保留着太傅的名衔。不用劳烦旁人,只请她变通一下,本后不就有说辞了。”叶慕华霜想到此处,“快派人打听金太傅的下落,这件事还是早点办妥本后心里才踏实些。”

    “是,奴才即刻派人去办。”南瑶领命想转身出去,然又想起一事,“主子,贵君昨日派人送了一份名册,说平王的夫侍都不能生养,想再为平王纳个侧君。名册上圈了几个名字,说请主子过目。”

    “哦,他动作倒挺快。对了,兰氏小产,太医怎么说?”

    南瑶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平王君身子本来就虚弱,且寒气入侵,太医说将养两三年才能恢复,而且以后恐怕很难再有子嗣了。”

    “他,果真是个福薄的。”叶慕华霜靠在软榻上微微闭目,示意南瑶退下。兰若晴不能生养,在平王府再也抬不起头来,日子能捱一天是一天吧,自己暂时就不和他算账了。

    兰若霖借口崔氏的病终于离开东宫往兰府去,同车的乳公乔氏放下车帘,不满的哼了一身,“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狐\媚子?这样兴师动众的。李太医的轿子又到了宫门口,殿下已经好了,肯肯定是奔着珑韵堂去的。”

    兰若霖听见李太医三字,警觉地抬起脸来,见乔氏诧异的望着自己,急忙掩饰着内心的惶恐,作出不屑的样子,“公公不用担心,殿下新鲜几天罢了,凭他是谁,寒门小户出身,赏他个才人算是莫大的恩典了。”

    “哎呦,您可不能掉以轻心呀!”乔氏气鼓鼓的样子,“您不知道,您在兰府的时候,他就已经上了殿下的床了。”

    兰若霖一愣,也觉得事态有些严重,虽然他自个儿不想和宁婉如胶似漆,但毕竟还是要脸面的,也容不得旁人压他一头。白玉彦的事他自知力所不及,可乔氏竟然说凤雏趁他不在已经明目张胆到去爬宁婉的床,这便极大的扫了他的体面。他仍有些难以置信,“这事儿能是真的吗?殿下那么谨慎的一个人,不会是传错了吧?”

    “没错,一准儿没错!有人瞧见那狐媚子去了殿下的寝殿,连披风都丢在地上了。”乔氏很不忿,“要不是府里出了大事,那狐媚子哪有机会凑到殿下身边去?奴才还听说,她们是旧相识呢。少爷,您可千万不能大意呀。这太女君过了年就进门了,若是宫里再多出个幺蛾子,殿下以后还能搭理您吗?”

    乔氏的话字字都敲在兰若霖心上,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虽然他和宁婉一向不睦,总还有着几分对外的体面。东宫许多事都是他这个侧君做主的,比如东宫日常的进项开销,又比如逢年过节各项贺仪。他定期进宫请安,有时陪着宁婉赴宴,面子上的功夫他是会做足的。他知道宁婉不喜欢他,却总归待他不薄,钱财花费上从不苛责他。一年前,有人写密信告他对外放地抽租,宁婉在他当面将信烧了,只叫他把田地归还,却并没有罚没他的租子,也没有其他处置。

    兰若霖知道,这一切都是宁婉看在兰若晴面子上的缘故。他十分介意这一点,却还必须利用这一点。看着兰若晴被平王欺凌,看着兰若晴在水里挣扎呼救,看着兰若晴流产,兰若霖从来没后悔过。他闭上眼睛,乔氏又在耳边蛊惑,“您也别劳神,您的话对,他左右能大过才人去?以您的地位和权力,收拾一个小小的才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

    兰若霖点点头,在他眼里,凤雏只是个小人物,叫他cao心的远不止这些。“府里打算什么时候给弟弟出殡?”

    “说是大后天吧。”乔氏看兰若霖靠在软枕上,便拿起了薄毯给他盖上。兰若霖揉揉太阳xue,忧心忡忡,“父亲的病好点了吗?”

    乔氏摇头,“似乎更严重了,就差没叫大人给绑起来了。真是可怜见的,老爷平日里多要强的一个人呀,如今……,唉,不说了,不说了。”乔氏垂下头抹了几滴眼泪,“听说大少爷回了平王府之后也病倒了,少爷,不如找个风水师傅来给瞧瞧吧,府里别是有什么脏东西?听人说,剪霜去的那屋子不到晚上就黑咕隆咚的,还总是有哭声,小少爷那边也未见干净多少。”

    兰若霖原本侧倚着,听了这话挺起身子,声音幽幽的,“你怕了?”

    “瞧、瞧您说的,奴才怕什么。”乔氏两手捏在一块儿,嘴里说不怕,却没敢抬头看兰若霖的眼神儿。兰若霖淡淡笑了,“我知道公公打小儿就疼我,所以我不瞒你,你心里想的未必都对,却总也**不离十吧。”

    乔氏一惊,猛地抬起脸,见兰若霖那样不以为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才定了定神,讪讪的说:“奴才没有胡思乱想,少爷你打小儿就好强这奴才知道。当年平王君的位置本来是您的,要不是宫里非要把您和大少爷对调,如今您的日子也是挺得意的。”

    “得不得意我不敢说,只怕就没有现在这些事儿了,公公说是不是?”见乔氏点头,兰若霖的手轻轻放在了小腹上,悠长的叹了口气,“路过前边儿街角,去买点酸梅来,最近我很想吃。”

    宁婉能下床的第二天,就接了贺兰敏德亲派的差事,去向叶慕含霜宣旨授官。沈傲卿主动提出护驾。宁婉知道她想见心目中的大英雄,便欣然接受。风雪停歇后,天空一片晴朗,宁婉由沈傲卿陪着,带着任命叶慕含霜为甘凉都督的圣旨以及兵部、吏部的官凭印信,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了云京东门,向云京京郊的昆云山开拔。

    一行三百多人,侍卫们银盔银甲,精神抖擞。队伍中彩旗飘摇,宝马香车,还不时传出男孩子的欢声笑语。

    沈傲卿看着后面的辎重,“殿下忙里偷闲,还带着帐篷毛毡,野营炊具,为何不宿在驿馆,反而要住荒郊野外?”

    “你不懂,本宫大病了一场,骨头都疼,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也叫大家快活快活。林间山野,别有一番情趣,而且没有那么多规矩。你瞧,傲然不是十分开心吗?”

    不远处徐徐而行的八宝琉璃香车中正传出男孩子张扬的笑声。沈傲卿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挠了挠头,“末将平日就跟他说叫他收敛,我父亲还亲自找了师傅教他读男誡,如今看来,这功夫算是白费了。真不知道以后他怎么嫁得出去呀?”

    “呵呵,你沈家的公子还愁嫁呀?”宁婉笑出了声,“依本宫看,傲然的性子挺好,直爽活泼,单纯可爱,你能有这样一个弟弟是你的福气。”沈傲然是沈傲卿的同胞弟弟,也是沈家傲字辈中最小的少爷,今年不过十五岁。

    沈傲卿苦笑,“要是家父能和殿下想到一块儿去,末将也不用这么烦心了。”

    “怎么,你父亲又给傲然说亲了?”

    “可不是,笑话大了去了。殿下可能也听说了,前几天有人上门提亲,也是门当户对吧。我父亲呢,想及早定了婚事。可刚说了几句,傲然这小子冲了进去,二话没说,就把媒人给打跑了。如今这都成了云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我父亲被他气个半死,他脖子还直梗梗的,死也不认错。连我母亲都说,当年他定是投错了胎,好好一个女娃儿托生成了男人。”

    “他也没你说的那么差吧?不是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他喜欢练武,你就叫他练去。他这个脾气,将来嫁了人,也不会受欺负的,你还cao什么心?”宁婉知道这次出行,沈傲然是听说后死乞白赖非闹着一起来的。她比沈傲然大整整五岁,拿他当自己的弟弟看,自然纵然了些。

    沈傲卿又朝马车望了望,笑道:“傲然平日被末将家里头惯坏了,一向眼高得很,和那些云京城里的同龄公子们都不大合得来,没想到和凤公子却能一见如故呀。哎,殿下,您觉不觉得他们俩个不管从身形还是到样貌都有那么几分相似?”

    宁婉细细一琢磨,竟还真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沈傲然年纪尚幼,身形比凤雏矮了一点。沈傲卿又问道:“凤公子这样标致的人物,不知殿下从何处寻来的?”

    宁婉一愣,随即玩味的看了他一眼,“据本宫所知,俊廷你一向对男子漠不关心,从来没问过哪个男子的来历。”见沈傲卿不好意思的笑笑,便说道:“他是汉人,金太傅的弟子,我们年幼相识,后来他离开云京回了汉国。前些日子在街市上重逢,碰巧金太傅又要事去办,托付本宫代为照顾。”这套说辞是为了应付宫中查问,宁婉说起来已经轻车熟路。

    沈傲卿点头,“嗯……,听说凤公子一直住在东宫,前些日子患病,殿下对他十分关切。”这问题问得巧妙,宁婉不知沈傲卿的真实意图,只得也嗯了一声了事。

    马匹缓缓前行,沈傲卿没有继续追问,宁婉想着关冷烟昨晚的回复,“凤公子说殿下醉了,那一晚什么也没发生。”

    果真什么也没发生吗?宁婉不信……

    “凤哥哥,凤哥哥,皇太女jiejie很喜欢你吧?凤哥哥,凤哥哥,她会不会娶你?那你又喜不喜欢她呢?”八宝琉璃香车之内,沈家那位小公子的问题连珠炮似的,令凤雏无力招架。

    凤雏低着头,脸涨得通红,“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与殿下不过是旧识,我小时候跟着师傅进宫做过侍书,也就一年多的光景而已,况且我又是汉国人。”

    “汉国人不能娶吗?先帝不是就娶了一位燕国的德君,还有一位晋国的华卿吗?我三爹爹也不是唐国人,是魏国人。其实,我觉得哪国人都没关系,但只要,你不是楚国人就好了!”

    他的声音突然有些忿忿的。凤雏一愣,沈傲然已高高扬起头,奋力举起了拳头,“我就恨自己是个男孩子,要是女子的话,我就要跟jiejie一样,上战场领兵打仗,把那些个楚国贼子斩尽杀绝,叫他们再也不敢来侵犯我们!”

    “你,和楚国有仇吗?”关于唐楚之间的纷争凤雏也听金太傅讲过一些,还是在上两辈的时候,楚国举兵攻打唐国,战事激烈,唐国拼死反抗,两国都伤亡惨重,议和收场,但燕国趁机夺取了普洲、庆丰。后来,唐楚摩擦不断,楚国更是有大量流寇在唐国作乱,令唐国百姓苦不堪言。

    沈傲然回忆着伤心的往昔,语气也变得伤感,“凤哥哥你不知道,在唐国,好多人都和楚国有仇。其实,我本来也不是沈家傲字辈里最小的。当年我娘在打仗,我爹爹怀了身孕,却遇到楚国兵的追杀,我二爹爹为了保护我爹被楚国兵杀害了,我那个未出生的小meimei也没能保住。我爹每次祭拜的二爹爹的时候都哭得好伤心,也是因为这样,家里人从小把我当女孩子养活。”说着,他鼻子泛酸,眼圈也红了。

    凤雏未料沈傲然会这般难过,暗暗后悔不该多此一问,急忙掏出手帕递给他,“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多嘴了一句,反倒叫你不开心。逝者已矣,你在这里伤心落泪,你二爹爹和你小meimei泉下有知,又怎么会心安呢?”凤雏自小也体味过失去亲人的痛楚,此刻把沈傲然的遭遇与自己相较,大有同病相怜之感。

    沈傲然使劲儿点点头,“凤哥哥你说的对。我是该开开心心,把二爹爹和小meimei失去的开心都替他们弥补回来。”

    凤雏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你能这样想就是最好的了。”

    沈傲然也笑了,拉住凤雏的手摇晃,“凤哥哥你心地真好,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不嫌我烦,还安慰我。不像云京城里那些个娇滴滴的小公子们,一说话就酸溜溜的,我最看不惯他们那种惺惺作态的样子了。你跟他们真的很不一样,朴实、善良,长得又俊,我想,皇太女jiejie一定也是看中了这些,才把你留在她身边的。”

    “哎呀!你刚才还哭鼻子呢,现在刚好了,又开始编排我。”凤雏假装瞪了沈傲然一眼,心里其实并没怪他。宁婉这样对自己,旁人不误会是不可能的。就像这辆八宝琉璃香车,明明是宁婉的车驾,她自己不坐却给自己坐。自己什么身份?一个普通的汉国男子而已。这样众目睽睽的招摇着,外人自然会觉得宁婉对他是与众不同的,更何况他在东宫受到的待遇更是云京城中多少妙龄男子梦寐以求的。

    沈傲然觉得无聊,在车里来回打量,忽然目光就盯住了凤雏身侧的大包袱。“咦?凤哥哥,咱们不过是出去两天,跟着皇太女jiejie什么没有呀,你干吗带这么大个包袱?”

    “那个……”被沈傲然突兀一问,凤雏由于心虚,脸腾的就红了。他生怕沈傲然看出端倪,急忙遮掩道:“常言说,有备无患嘛!皇太女殿下自然会安排妥当的,但是也不能事事都麻烦她呀,所以我带了些随身的衣物……备用。”

    “哦,凤哥哥你真是细心。”沈傲然没有怀疑,反而觉得这也算得上凤雏的优点,在心里默默记住。凤雏担心他继续追问会破坏自己的计划,便从一旁的食盒中取出一小碟点心,“你尝尝看,这是桂花芙蓉糕,这是蜜橘灯笼饼,味道都很独特。”

    “哦?”沈傲然也不客套,随手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填,顿觉唇齿生香,“好好吃!东宫的厨子就是比我们家的强!”他一边挑大指一边又迫不及待的吞下一块,凤雏捂着嘴微微发笑,“你口中的那个厨子就是我!”

    “是凤哥哥你呀!”沈傲然先是惊讶,随后脸上愈发露出钦佩的神色,忽然,他眉飞色舞的击掌笑起来,“怪不得,怪不得皇太女jiejie对你这么好了!”

    “你又说胡说了。”凤雏呆住,面前的沈家小公子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呀?

    沈傲然却不慌不忙的又捏起一块蜜橘灯笼饼,开始发表自己的长篇大论,“我哪有胡说?依我看,凤哥哥你兰心蕙质,模样好,心地好,厨艺精湛,我要是女子也会对你动心的。不是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这一路上皇太女jiejie对你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了。先说你身上披的这件水貂大氅吧,这本来是晋国皇室送的宝物,一年也产不到三件,皇太女jiejie自己舍不得穿,偏偏送给你穿;而且我们这一路行程中,已经有小侍好几次来问寒问暖了,这说明皇太女jiejie很关心你;最重要的就是,咱们坐的车是皇太女jiejie的銮驾,她不坐车偏偏只让给你坐。呐,我先说清楚,我是死皮赖脸非要跟来的,皇太女jiejie原先根本不知道我要来,但她今早很自然的就安排我们坐这辆车,一定是事先就安排好给凤哥哥你坐的,而我呢,就是沾了你的光了,呵呵呵呵……”

    沈傲然笑的得意,而碟子中的糕点也已被他悉数吃干抹净。凤雏听了他的话,半天没有做声。队伍依旧有条不紊的行进着,凤雏小心翼翼的掀开了车窗的软帘向外张望,宁婉与沈傲卿并驾齐驱,听不清谈些什么,只是眉眼淡淡的,神情淡淡的。

    想起雪竹昨晚的话,凤雏的眸中闪过一丝失望,兰府出殡,宁婉的心一定又系在兰若晴身上。

    她心中惺惺念念的人并不是你,凤雏,你还在犹豫什么,奢望什么?凤雏想着,缓缓放下软帘,轻微的动作竟带了几分决绝和苍凉的味道。

    东西是昨夜偷偷准备好的,该带的都带了,此刻的凤雏只想躲得远远的,不再见宁婉,自己的心就不会再疼了吧?……

    玉带河畔有一处非常平坦的岸堤,向北依仗着昆云山,山脚下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大队人马安营扎寨,不到晌午时分,袅袅的炊烟已经腾空而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烧烤香气,到处的欢声一片。官府为了行船,早派人凿开了玉带河的冰面,沈傲然童心大起,挽起裤脚,举着长矛,就踩在岸边不远处的薄冰上叉鱼。

    宁婉生怕他有个闪失,沈傲卿却笑道:“殿下别管他,你不叫他玩,我们反而有的头疼,他的功夫虽然三脚猫,但捉鱼是把好手,咱们一会儿只管等着吃。”

    宁婉回头张望,凤雏抱着一小撮柴火从林子里出来,宁婉迎了上去,“给我吧,你一个男孩子家,怎么能叫你干这样的粗活?雪竹呢,怎么没跟着你伺候?”

    “殿下别怪他,他在生火呢?我瞧着大家都忙活,就我一个人闲着心里过意不去。”凤雏说着要走,宁婉却拦住他。这边没什么人,安静的林间有风吹过来,树叶沙沙作响。

    宁婉声音很轻,“那晚……”

    “那晚……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凤雏抢先把话说出来,宁婉向前跨了一步,“凤雏,本宫……”

    “殿下……”凤雏向后躲闪,“我真的要去找雪竹了,不然会耽误他做饭。”再不顾宁婉喊他,凤雏脚下不停的跑远了。宁婉心里怅然若失,被风吹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向岸边走。

    沈傲然果然不负众望,拎着满满一篓子的鲜鱼喜滋滋的迎了上来。宁婉勉强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便吩咐小侍去烤鱼。沈傲然四下张望,咦了一声,“怎么没见到凤哥哥呀?”

    “他?说是去帮雪竹生火做饭。”

    “不会吧,我刚看见雪竹,他在收拾帐篷,没有生火做饭。皇太女jiejie你是不是记错了?”沈傲卿将烤好一只羊腿递给宁婉,宁婉愣住,并没有接。

    宁婉转头去唤流鸢,“你有没有看到凤公子?”

    “没有,奴才一直在烧火做饭,根本没留意。或许是雪竹陪着?”

    “奴才没有呀,凤公子说他要帮沈公子抓鱼,不是在岸边吗?”雪竹纳闷的走了过来。“殿下,凤公子不会一个人单独走开吧?”

    “胡说!凤哥哥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单独走开呀?哎呀,这地方林子很深的,他不会是去拾柴,然后不小心迷了路吧?糟了,看这个样子,附近说不定会有狼呀,狍子呀,还说不定会有更凶猛的……”沈傲然话音未落,宁婉已经大声吩咐,“传令下去,留几个人守着,其余人都去找凤公子,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

    “是!”流鸢应着,急忙跑去传令。沈傲然还想说些什么,而宁婉已经拾起兵刃,飞身上马,向密林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