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灿：苏善的事
而有一次，做了一个很特殊的梦。 他梦见了自己的婚礼，他看不清自己新娘的脸，那是一个狭小的教堂，只能容纳几十个人，但是这样，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的走进来，林灿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身上穿着校服，嘴巴抿着，和周围浓妆艳抹的人不同，她什么妆都没画，校服，牛仔裤，白球鞋，马尾辫。 突然一下子，乔牧就感觉到整个教堂崩塌了，因为林灿甚至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她就那么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规规矩矩的，然后拿着笔和纸在画什么东西。 乔牧甩开了新娘的手，走了过去，当他走过去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林灿在画什么。 画的是另一个林灿，而那个林灿，有着一双刀子一般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乔牧，乔牧一下子感觉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刺穿了，于是他拼命的抱住了面前那个高中生林灿，虽然四周都是那双刀子般的眼睛，但是他们两个人就慢慢的沉了下去，沉在海底，直到被压成碎片。 当乔牧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枕头全是眼泪，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醒来了只是感觉到无限的悲伤，但是他也搞不懂自己在悲伤什么，梦里的那个他到底在哭什么。 苏善听了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觉得这种梦做多了不好，她是一个从来不做梦的人，或者说偶尔做了个梦，一觉醒来都忘了，而夏诺则恰恰相反，她和乔牧差不多，也是每天晚上都会做梦，只是乔牧的梦大多数都不是那么的好，而夏诺的梦则是天马行空，一个真正的梦就是那种样子。 在夏诺的梦里，没有人，没有语言，只有她自己想象出来的世界，挂在天空的猴子，正在粉碎的葡萄，开怀大笑的星球，还有可以随意穿梭的自己，这就是她的梦，她也会创造出一些邪恶的大反派，被自己干掉。 乔牧心想，我当年做的也是这种梦啊。 这样的日子过得让乔牧只觉得很幸运，夏诺经常会让他帮忙挑衣服，她拿着平板电脑给乔牧看各种各样的衣服，然后周末就会约着乔牧去墨尔本购物中心去买，而让乔牧觉得有点奇怪的就是，最近苏善好像很少说话了，也很少接电话了，回话也只是短短几句，可能最近很忙吧。 直到这三个月的学期快结束了，他终于知道怎么回事了。 苏善，出事了。 准确的说，是她家出事了。 那一年的经济形势并不是特别好，苏善家受到了牵连，在生意上一度亏损，家族企业在一夜之间就崩塌了，苏善的mama哭着告诉了苏善这一切的发生，苏善的父亲被自己的公司踢出局了，他当初的合作伙伴先是欺骗了他，随后又把整个企业带入了歧途，最后苏家亲手建造的商业大厦轰的一声倒塌了。 苏善的父亲一时间没有缓过劲，气的昏倒过去了，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已经转到医院休养。 苏善的mama哭着对苏善说：“女儿啊，对不起，是父母对不起你啊。” 苏善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妈，你别这么说，你们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既然出了这种事，就一起承担。” “只是.......我们没有钱了啊，我们没有钱再支付你的学费和生活费了，你父亲他......” 苏善在电话一旁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没关系的，我会去办理退学手续，但是，我还有几个星期就完成了这一年的课程，而且会拿到一笔不错的奖学金，所以，可能得下个月回来好么，mama，麻烦你照顾好爸爸了。”说完，她顿了顿，然后说：“这几个星期的生活费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 苏善的mama哭的更难受了，她说：“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不行，我一定会想办法供你上学的。” 苏善冷静的说：“不行，这件事没有太多商量的余地，您相信我，您现在只要照顾好父亲就好了，我的生活费您不用担心了，我自己能解决，您那边要是有困难，看看那个几个叔叔能不能帮一下忙。” 听到这里，苏善的mama变得异常愤怒，说：“那几个乌龟王八蛋，看到我们家成这样了，一个都没来看过，更别说帮助我们了！” 苏善叹了口气，这一点她早该料到，又安慰了一会儿mama，就挂断电话了。 乔牧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心里一惊，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他不知道是应该安慰苏善还是该说什么，震惊了一会儿后，他问苏善未来有什么打算。 苏善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她说：“我身上还有一些存款，除去回国的机票钱，还能活半个月，剩下半个月，我已经找好了一家餐厅打工，等拿到奖学金，就回国了，我还没和学校说退学的事情，我怕影响我拿奖学金。” 她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让人心痛，乔牧知道，苏善心里最在意的不是自己以后没有办法继续过衣食无忧的生活，她本来也不是那种花钱大手大脚的女生，她心里觉得难过的应该是她的未来，她可能已经对未来设计的完美了，可是此时她不得不中断学业，取消一切的计划。 “需要我帮你什么么？什么都可以。”乔牧连忙说。 “没事的，我能照顾好自己，我和你说这个的主要原因就是最近一段时间我可能会很忙，有的时候可能会没看见你的电话或者忘记回复你的消息，抱歉。”苏善说。 乔牧心里一激灵，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真的很想去帮助苏善，但是苏善不仅不用他的帮助，还对自己说抱歉，最近不会经常和自己联系。 “说什么抱歉啊......”乔牧喃喃自语，说：“你比我优秀的多，我相信你的能力，我也不知道能怎么帮你，但是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去帮，你真的是我知心换命的朋友。” 苏善久久没有说话，乔牧能够感觉到她此时很累的靠着电话然后缓慢的呼吸，末了，苏善终于有点苦笑的说了一句。 “你要是能回到从前那个样子，能照顾好自己，不再和这个世界隔绝就帮到我了，我对你不放心。” 乔牧有点着急了，说：“苏善，你别这么说，你不要总考虑我，你考虑你自己，你需要我帮你什么。” 苏善笑着说：“你真的很单纯，帮我，照顾好你自己。”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乔牧放下了电话，心中的滋味很难说，他放下手中的复习资料，看着窗外，只能祈求像苏善这样好的女生，不要再被命运捉弄了。 因为苏善的父亲回到老家修养了，她mama也一同回去了，一个月后，乔牧拜托陈若寒帮忙在天河机场接机，陈若寒考取了驾照，也有一辆车了，他没有上一个好的大学，但是在自己家里的餐厅帮忙，每天也没有什么事，就爽快的答应了。 陈若寒和乔牧说，苏善没有太多的变化，可能黑眼圈重了一些，但是她走路还是和以前一样，永远是给人一种优秀，不平凡的感觉，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气质，她也没有看起来很难过，很平静。 看苏善想回家的心切，陈若寒干脆就开车将苏善直接从天河机场送回老家。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和我说，乔牧一直想帮你，他很感激你。”陈若寒一手握方向盘，一只手撑着额头。 “让他照顾好自己就行了。”苏善系着安全带，头靠着座椅。 “他小子能碰到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运气好，我这个人不懂太多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你比我强太多了。”陈若寒调了调空调，说：“空调不冷吧？” “不冷，也没有，他只是很需要人照顾。”苏善说道。 当时，陈若寒只告诉了这些对话给乔牧，但是后来，乔牧才知道，他们的对话，还有很多。 “你也觉得不对劲吧。”陈若寒在服务站点了一支烟，然后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把烟熄灭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应该不喜欢烟味。” 苏善摇了摇头说：“没事的，是不对劲，不知道乔牧自己看出来没有。” 陈若寒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说：“他和林灿之间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现在这个样子简直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苏善喝了口水，说：“我一开始就发现了，但是我也不好和他说什么，我怕说了这些他会更难去接受这样的事实，不过，我会尝试着找出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陈若寒嗯了一声，然后说：“不过你还是先别管他的事，你要处理好自己的事。” 苏善把水杯盖好说：“不用担心我。” 陈若寒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会这么说，虽然我和你也不是那么熟，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说让乔牧好好照顾自己是帮了你忙，但其实，对乔牧来说，你能够照顾好自己，同样也是帮了他忙，所以，一旦有什么事，乔牧离你太远了，你就和我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帮你。” 苏善听后，灿烂的笑了，然后说：“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有要帮忙的地方，也会和你们说的。” 苏善回到了家里后，去医院看望了父亲，然后安抚父母没事的，他们很愧疚就这样让苏善从美国回来，但是苏善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奖学金的信封放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