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不稳定的剑锋

    在涅古鲁的种族之中，原是不忌共同猎杀活物，但随着种族的扩张与繁衍，一些强大的涅古鲁为了显炫自己的力量，昭示与众不同之处，或会以武力为胁，警示族中他人，不得擅动截杀自己的猎物。与那些为达涅古之息吞没形体，丧失理智的低等涅古鲁“乌”不同，玛欧是具有更加完善体态，位于更高等级“纳”的涅古鲁。

    自复苏以来，玛欧鲜有感知到高阶涅古鲁的气息，是以自信现世尚无人能与自己抗衡，开始了屠杀遗民，启动“登巴古”仪式的行动。可在意料之外，就在玛欧正准备享受整个猎杀环节最精彩的部分——收割猎物性命的时候，他却察知自己的猎物为另一股达涅古之息所吞没了。

    这无异于战斗的挑衅。面对着猎物为他人夺取的耻辱，玛欧陷入了狂怒当中，撕裂了自己惯于营造的恐怖氛围，竟而不再隐匿身形，冲入社区当中，誓要将目之所见的活物与那股气息的主人屠戮残杀。

    于社区之中巡逻的特警们，遭遇了迦安，与之交火，却完全无法抵敌其悚异的杀伤力，只得通过无线电请求支援。这一头，正为卫生服务站方面失去联系而倍感疑虑的刘振野接到了求援的信息。既然目标已经现身，刘振野当即抽调大量警力前去驰援，却于许多小组中收到遭受红眼怪人袭击的消息。

    刘振野听得无线电中凶恶的嘶吼咆哮与枪械之声，问道：“红眼怪人？！那是什么？”那头有人喊道：“他、他们眼睛全红了，发了疯一样的向我们扑了过来，见人就咬！！”声音既显慌乱又带骇惧，似是见了什么极为可怖之事。刘振野急问道：“他们？你是说谁？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人道：“医......医院......”通话自此而断，只余下阵阵电波之声。

    刘振野大是惊疑，心道：“12600就出现在三号门附近，卫生站那边还能出什么状况不成？红眼怪人......那又是什么？”他临难不乱，决疑果断，心想卫生站多半已然不保，为了不扩大伤亡，便欲吩咐所有遭遇红眼怪人的小队赶往三号门，不必与TADL12600交战，先行撤退，再缓图之。心道：“如果此举能引得12600与那来历不明的红眼怪人相斗那是最好，不论胜败如何，只要能争取到撤离的时间就行。”他处事极为周详缜密，即便心中打定主意，仍是将所有念头认真梳理一遭，以防出错。

    值此心念飞转之际，他猛地想道：“是了，前些时候新闻上报道过，这红眼怪病是突发的一种急性传染病。先是卫生站失联，接着便出现了这些红眼怪人，难、难不成......卫生站的队员都已被感染了么？！所以刚才在无线电里，他们才会如此惊慌失措？糟糕！糟糕！”他心跳加剧，被这个最为接近事实的推断给惊呆了。如若如此，他方才的一番计划尽皆不可考虑，纵使队员们真的染上了红眼异病，他也决计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去与12600相搏。可如若不然，又该如何是好？又该如何是好？

    他感到有些末路技穷的心悸，脑子里稍一晕眩，即刻下令道：“命.....命令所有队员即刻撤退。”

    此刻在三号门附近，血浸长街，残肢裂首零散满地，遭遇TADL12600的特警们死伤殆尽。玛欧左手抓住正自战栗惨叫特警的头发将他提起，飞旋着淡黑色气流的右手臂轻轻划过他的项颈之间，只听得“咔哧”轻响，血液喷涌中，成了一幕身首异处的惨剧。

    “呸”的一声，玛欧嫌恶的吐出溅上唇间的血液，蔑然道：“秽贱腥臭的味道，真是恶心。”慢悠悠的抬起头来，望着身周断肢瘫倒在地，苟延残息的惨然骇惧的一众特警们，蓦地低低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双目贪婪而兴奋的攫住了他们脸庞之上惶栗绝望的表情，伸出一根旋转着黑色风息的手指来，指着他们的项颈之间，身形如电，掠了一个圆，又回到原地。

    玛欧打了个响指，众警脸上虽仍是一片惊怖之色，头颅却悄无声息的滑落下来，殷红的血液飞溅而出，点染了整个天际，化作一阵血雨唰唰而下。“扑通”数声，身随头落，倒在地上，再无声息，只余鲜血长流，汨汨而出。

    乌云飘飞，清辉泠泠的月光投落而下，玛欧低下身子，伸手沾染着地上的血液，轻轻擦拭着自己皮鞋上的污泥。

    便在此刻，只听得一个愤恨暴怒的声音带着哭腔吼叫道：“呜啊！！！我饶不了你！！！”一道燃烧着绿色焰芒的身影猛地欺近，玛欧还未及反应，只瞥见那绿影陡然升腾成黑息之色，跟着脸上已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扑棱棱”声中，地碎石开，身子飞出，撞在一方墙壁之上。

    来人正是王萧，他既见红眼异病的爆发已难以制止，心想这些人能否恢复常性，实属难言，与其犹豫不决，倒不如以生民为重，当下飞速赶来迎战玛欧，途中只盼与之交战的特警尚有活口，能救得多少便是多少。却不料这涅古鲁凶残暴虐，竟在王萧目光范围之内，将那十数名残息尚在的特警屠杀干净。

    无可制御的狂怒冲击着王萧的心脏，他双目急睁，破空而生的黑线竟如海潮一般扑涌玛欧，将他团团紧缚，不得动弹。王萧一纵而起，一拳挥出，直击玛欧而去。“轰”的一声，尘雾飞散，砂石崩裂，玛欧面门硬受了这一击，喀拉脆响，椎骨偏转，一时竟无法侧头。王萧声带悲泣，声撕吼怒：“呜啊！呜啊！！呜啊！！！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跨在玛欧身上，一拳一拳，势比雷霆的轰了下去，直至地面陷裂，血rou模糊。

    玛欧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几无还手之力，危急之时，奋起余力，绝命一搏。但见他身周飞速溢出达涅古之息，绕着他的身子急旋回转起来，形成一道劲急无匹的烈烈风暴。只听得“嗤嗤”声不绝，那缠绕着玛欧的黑色丝线立时崩碎断裂。这风势好不厉害，呼呼声中，竟将笼蔽在王萧身上的护体焰息割裂撕解，穿其皮表，伤其筋骨，碎其血rou。那风暴急剧扩散，威势越发强劲，顷刻间已是拔树飞石，崩地毁楼，旋卷百米有余。

    王萧身处黑息风暴的中心，护体的焰息已然被剥蚀殆尽，只余下零星焰息挂于身周，浑身尽是为风刃割裂的伤口，血rou翻飞，甚是可怖。玛欧猛地伸出旋转着暴风黑息的手掌抓住了王萧的脑袋，合着脸庞上粘稠的血液，吞咽道：“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再见了，柏戈。”

    “嘶啦”声中，玛欧手中急迅飞旋的气刃风暴开始剥裂王萧下颚处仅存的黑息，只待达涅古之息散尽，便可取下他的首级。王萧为暴风之势所逼，如身遭千刀万刃，凌迟活剐，痛不可当。可他为狂怒所持，竟是悍然勇决，丝毫不惧，于急剧狂烈的风暴中缓缓伸出手去，扼住了玛欧的脖子，冷冷道：“呵，是啊，再见了。”

    “身如玄铁，心似青空，行系大地，所向披靡。月华呀，赐福我身。”吟诵声中，那黑色的风暴每在王萧身上割裂一道伤痕，苍紫焰息便瞬时依附其上，呼呼声中，漫布其身，升腾冲燃，粲然大盛，坚逾玄铁，凝胜山脉，那风暴便丝毫也伤他不得。

    王萧将玛欧扼首提起，从身后抽出燃烧着紫火的钝重厄特拉，冰冷的声调似宣告着眼前怪物的死刑：“结束了。”玛欧瞳孔放大，全然没想到自己会为这虚弱残次的兵人所击败，挣扎咆哮道：“你想做些什么？！卑贱的秽民，你想做些什么？！”王萧轻声道：“伸张正义。”手掌前送，厄特拉透体而过，迸散辉耀夺目的光芒。

    玛欧透不过起来，满目红涨，气血直逼大脑，心道：“不，你不是他，你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魔鬼！我怎么能败在你手上？！”危急之中，心念飞转，双目急注厄特拉断折之处生出的苍紫剑锋，左手爆燃黑色疾风，猛地直劈下去。

    但听得“喀拉”轻声，厄特拉汲取元素之力修弥的剑锋，立时裂开一道细微的裂痕，王萧专注于屠灭邪物得以报复的快感当中，竟而丝毫没有在意，反而谑笑道：“哦？用你的肢体来碰撞厄特拉？哈哈，哈哈哈，我可真感激你，你倒是提醒了我，若是这么杀了你，未免也太便宜你了。”左手松开玛欧的项颈，挺剑疾刺，将他钉在墙壁之上，一把抓住他的右臂，猛地一撕，但见血rou飞溅中，竟而生生卸下了他的臂膀。

    “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怎么杀害那些无辜的人，我就怎么杀了你为他们报仇！”王萧双目绯红如火，提起那只臂膀来，放在嘴边，咬下一块淋漓血rou，稍一咀嚼，便即吐出，狂笑道：“这恶心的味道，真是令我作呕。”

    玛欧为右臂撕裂的剧痛所惊，怒嗥声中，朝着厄特拉裂缝之处，电光火石般连劈而下。那苍紫色的剑锋连续遭逢重击，霎时间明灭不定起来，“咣当”脆声，蓦地碎裂成数截，坠落于地，消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