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齐眉举案梦一场

    王萧先随沈诗菱去出租屋将行李取了，再回家而去。沈诗菱进得屋来，前前后后的走了一圈，微笑道：“还算不错，可比我那小出租屋要强得多了。”王萧道：“行李给你放好了，你就住左边那间客房吧。”沈诗菱忽地古怪的一笑，轻挪莲步，行至他身边，吹气如兰，眼波流转，柔声道：“难道......夫君大人不该和小媳妇住一个房间，做些夫妻间该做的事情么？”

    王萧愣在原地，心跳如飞，大失平素潇洒自如的模样。沈诗菱道：“你知道的吧......只要你愿意的话，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介意的哦。”声音既腻且涩，令人不自禁的心旌摇曳，浑身酥软。王萧面红耳赤，方欲开口，却见沈诗菱咯的一笑，轻巧的退了开去，调笑道：“骗你的啦，瞧你这囧样。我先去洗澡了，你该干嘛干嘛吧。”收拾好东西，自入洗手间去了。

    王萧长呼一口气，倒在沙发上，听得浴室里哗哗的水流声，只感大脑空荡，呼吸促急，过了良久，这才平复了狂跳的心脏，打开电视，转来转去也就那么几个地方台，却见新闻频道上仍自循环播报着市内昏迷人数源源增多的消息。王萧收敛心神，仍感知不到任何达涅古之息，心道：“就算真的是传染病也没道理爆发的这么猛烈，而且医院也不会全无头绪。可要说是涅古鲁作案，我也感受不到丝毫气息，这可真是难了......”

    正自出神间，忽听得脚步声近，跟着香气漫漫袭人，温软绸润的触感便贴了上来。王萧微一侧头，直吓得身子一缩，“啊”的惊呼，撞在沙发背上。却见沈诗菱淋漓湿发，面颊蒸红，身着一袭粉色轻纱睡衣，领口小开，春光露稍，火辣辣甚是动人，竟让王萧产生了一种：“原来她的关键地方也是高于一般女孩子。”的想法。

    王萧下意识的回手将自己护了起来，沈诗菱一愣，问道：“你干嘛？”王萧反问道：“你干嘛。”沈诗菱道：“看电视啊。”王萧道：“是是......”往旁边挪了几步。沈诗菱也跟着挪了过来。王萧道：“你看电视粘我这么近干嘛？”沈诗菱道：“我很可怕么？”王萧道：“不啊。”沈诗菱道：“我身材不好？”王萧道：“好啊。”沈诗菱道：“我不够漂亮？”王萧道：“漂亮啊。”沈诗菱道：“那就是了啊，都让你占便宜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王萧道：“诶，不错哦，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念头一转，便知被绕到圈子里了，嚷道：“不对”沈诗菱道：“怎么不对？”王萧道：“你不能穿这样子”沈诗菱很是无辜的说道：“大晚上的，我不穿睡衣穿什么？”王萧道：“什么都可以，赶紧把这一身换了。”沈诗菱道：“你不喜欢这一身啊？没关系啊，还有别的呢。”王萧一听，顺口道：“还有什么？”话刚出口，便觉不对劲。

    却见沈诗菱眉眼乜斜瞧着自己，一脸恍然道：“学生装？护士装？汉服？旗袍？亦或是ol......？哎呀，我都不知道你这死没良心的喜欢玩制服诱惑。”王萧愤愤起身，说道：“我......我不跟你争，洗澡睡觉去。”沈诗菱语带娇羞，声似撩拨，媚声道：“那么......要小媳妇儿给你侍寝么？”王萧却早已灰溜溜逃进浴室去了。

    沈诗菱微微而笑，心道：“我就喜欢你这词穷的傻样。”翻了翻电视，又起身在这屋子里逛了几圈，虽觉整个房子还算整洁清净，但其中困窘贫寒之貌，也是一望便知。

    沈诗菱叹了口气，踱入一个房间当中，但见一方红木桌子之上摆放着两框相片，左首那张中，彼时年齿尚幼，眉清目秀的王萧正骑在一个看似明朗的中年男人肩上，咧嘴嬉笑，甚是开心。右首那张，却是他在高中的cao场之上牵着苏念雪，扬指眉间的相片。

    沈诗菱心道：“这男人就是他的父亲么？看上去跟他一样，也是一个让人觉得温和阳光的人呢。”再看另一张相片当中，王萧眉目深眷，切切情意几乎满溢而出，好似他手中握着的不是一个女生，而是他一辈子的梦想。苏念雪也大异平素对他那般无可奈何，若即若离的模样，含笑不露，殷殷深凝，直似说只要他牵着她的手，便是天涯海角，她也相伴其旁，绝无言悔。

    沈诗菱越看越觉嫉妒，越看越觉恼火，心道：“他那么喜欢你，你凭什么配得上他？你很念着他么？你对他很好么？你所仗着的，不过就是认识他时间比较长而已。你瞧瞧，他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不管不问，只有我，只有我才会义无反顾，全心全意的待他好。他若饿了渴了，我愿为他烹调做饮，他若闷了恼了，我愿陪他谈笑为乐，他若累了倦了，我愿为他揉按执帚。苏念雪，除了天生的容貌，你究竟哪一点比得上我？”坐倒在床上，幽幽想道：“他是个没娘的苦孩子，自父亲死后是有多少年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了？如果，如果可以......我多希望自己能嫁给他，为他生一男一女两个娃娃，让他脱离这种清苦潦倒的日子，再也不用受丁点苦楚......”想到此处，竟而连眼眶也湿润了，滴滴落下泪来，心道：“唉，我哪有这等福气？他喜欢的人，永远都只有你苏念雪一个......”忽然之间心迷神乏，眼皮逾重，身子一软，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东南市，粱甸街区，11:17pm

    “呀，好吃。”

    永远都是一副清冷不惊表情的艾琳，只有在轻舔冰淇淋的时候，才会露出孩子一般满足的笑容。她已经有许多日没有去偷瞧王萧了，自从那日感知到他在某地诛灭了新的秽人与怨骨之后，虽心中常自记挂，但既感腼腆羞囧，又料定近来无人能伤得了他，也就暂且压抑心中的惦念，好好生生如王萧所说的，享受着平凡人的生活。有些时候，若是实在忍受不住想见见那小窝囊傻样的冲动，尝上一块冰淇淋，这种感觉无疑会大为减弱。

    艾琳舔着冰淇淋，行走在大街之上，忽从某块闹市的荧幕之上，听闻了关于许多市民陷入昏睡不醒的事情。她停下脚步，微微冷笑，暗道：“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汲貘行动起来了。哼哼，好一个万物入梦，可惜不凑巧的是，你碰到的是一个特殊的家伙，不露出破绽来还好，若是被他逮住了，就算是在梦里，他也能将你拖入另一个世界中呢......”正想间，忽然电闪雷鸣，大地震动，皎洁的月光凝结成一道光束，射向远处，蓦地由圣洁的淡白转为血腥的暗红，渐渐消散。

    “嗒”的一声，艾琳惊得呆了，手中的甜筒滑落在地。她侧首北望，几不相信自己的感知，喃喃道：“他他......这感觉不会错的，是他。”心念一动，既悲且喜，复有几分忧虑，在行人诧异的纷纷议论中没入长街深处。

    东南市远山的一处深林当中，只见一行行金色的神秘文字刻写于一方径许半丈的圆形当中，在淡白的月光照射之下，那圆形中的文字渐渐崩裂碎灭，弥漫出狞恶的血红之色。那金色的圆形忽缩忽胀，猛地里“轰隆”炸响，树飞林摧，山动地摇，血红之色弥漫深山，鸟禽惊鸣，家畜哀叫，良久方止。

    朦朦胧胧的白影自山中跌跌撞撞而下，口中喃喃道：“里特，里特，里特......”声音怨毒而憎恶，似含着无限的悲恨与痛苦。

    当沈诗菱再次醒来的时候，外头已是阳光灿烂，她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处于一方典雅精致的房间当中，枕洁褥净，摆设奢华，堂皇明亮。她迷迷惘惘的想道：“这里是......我不是在王萧家里头睡着了么？”身子一侧，发现床头正摆放着一裱框精美的相片，细看时，不由“啊”的惊呼出声，饱含惊喜讶异之情。原来这是一张结婚照，照片之中的男子丰神俊朗，神采飞扬，女子亦是美艳动人，风姿嫣然，两人深情拥在一处，竟是王萧与她沈诗菱。

    她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怔愣床上，忽听得脚步声“哒哒”而响，两个四五岁的孩子奔来进来，投入她的怀中，依恋亲热的喊道：“mama，你醒啦。”一男一女，眉目均是清秀娇美，可爱之极。沈诗菱吓得身子一缩，惊叫一声，吞吐道：“你......你们......”那两个孩子有些疑惑的望着她，说道：“mama，你怎么了？”

    “好了，别跟mama瞎闹，早餐已经弄好了，快去吃吧。”清朗温煦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一男子身系围裙，脸挂微笑，缓缓而入，竟是王萧。

    那两个孩子齐声应道：“是”携手一路小跑出去。王萧走近坐下，温言道：“怎么了，亲爱的，酒还没醒么？一大早上的这么一惊一乍。”沈诗菱心跳面红，浑身微微发颤，问道：“你喊我什么？”王萧笑道：“自然是我最亲爱的啊，怎么了？”沈诗菱指着相片道：“这这是什么？”王萧瞅了一眼，颇觉奇怪的一笑，说道：“咱们的结婚照啊，你睡糊涂了么？”沈诗菱呆然道：“你是说我们结婚了？”王萧哈哈一笑，声音从温煦暖和中透出有别于常的磁性与魅惑，一把揽住她的纤腰，柔声道：“不，咱们还在恋爱。”说着，便吻上了她的樱唇。

    沈诗菱稍一推却，被幸福的晕眩所笼罩，浑身一软，羞腼的迎合上对方热情亲密的深吻。正自神魂摇曳，不能自己的时候，忽地瞥见那两个孩子缩在门边，扮了个鬼脸，嬉笑道：“羞羞，爸爸又在欺负mama了。”沈诗菱既羞且急，一把将王萧推了开去，“啊”的一声，躲入被子当中。王萧笑之不尽，说道：“哎呀，mama害羞了，走，咱们先出去吃饭。”走到门边，携了两个孩子的手，微笑道：“小懒猫，再不起床的话，饭菜可就凉了哦。”转身而去。

    沈诗菱晕乎乎的，浑不知是真是幻，自语道：“是梦么？”掐了掐脸颊，却自感痛觉，不可置信道：“不是梦？”她站起身来，感受着落地窗前宜人的眼光，恍恍惚惚的想道：“这不是梦？难道我真的跟王萧成婚了，还养了两个这么可爱的孩子么？那昨天，昨天......”脑子一懵，竟忽地记不起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迷迷惘惘的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荒诞不经的梦，在那个梦里，王萧是一个贫困潦倒的穷小子，总是喜欢调笑着称自己为“小媳妇儿”，他深爱着一个叫苏念雪的女孩子......

    “对了，苏念雪”她有些恐慌的回过头来，瞧见结婚照片里王萧与自己幸福满溢的模样，这才稍稍心安起来。

    她打开衣柜，见着里面净是些时尚靓丽的衣装，随手择了一件穿戴好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步入客厅当中。那两个孩子正自坐在地板上嬉戏玩闹，王萧安静支颐坐在远处的餐桌之上，正自翻看着书籍。沈诗菱有些愕然，她记忆中的王萧可是一副飞扬活脱的性子，就说安坐片刻也是勉强，更别提如此儒雅的翻阅书籍了。再细细看时，却发现他的气质似乎比记忆中的那人更加沉稳端凝了些，身材健腴，眉目富态，也不似那般神清骨秀了。

    王萧稍一抬头，见着了她，挂着宠溺的微笑，招了招手，说道：“醒了？”沈诗菱讷讷的点了点头，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坐在他身侧。王萧抚上了她的手掌，双目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轻声道：“从刚才开始你脸色就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沈诗菱从未见过他对自己投来如此目光，心中一动，说道：“不不，我......我只是有些犯迷糊了。”王萧道：“谁叫你昨天喝那么些酒，自己受罪不说，到头来还不是苦了我。”

    沈诗菱试探性的问道：“昨天？额......昨天怎么了？”王萧道：“菱妹，昨天不是咱们的结婚纪念日么？”沈诗菱脑中电光一闪，愣道：“结婚纪念日？现在是几几年？”王萧奇奇怪怪的打量着她，抚上了她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脑袋，说道：“噫？没发烧啊。”沈诗菱恼道：“回答我，现在是几几年。”王萧无可奈何道：“当然是2022年啊。”沈诗菱惊道：“2022年？”她脑中却隐隐记得今年不是2015年么？

    王萧皱眉道：“菱妹，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沈诗菱对上了他的视线，说道：“不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苏念雪呢？你的小雪呢。”王萧眉宇间闪过一丝惊愕之色，说道：“苏念雪？她不是在六年前就被tadl给杀害了么？”沈诗菱心跳一缓，想道：“她死了？是了，这样就可以解释的通了，苏念雪死了，他最爱的人死了，所以他一定会选择我......”

    窗外阳光暖暖，洋洋洒洒的铺满了整个客厅，沈诗菱心下一安，但觉前尘一梦，别无所求，若真得一辈子与王萧这般厮守，此间便是极乐，又何必别求解脱？那两个稚童小跑了过来，欢笑着拉着父母一同嬉闹。王萧微笑着站起身来，揉捏着她的肩膀，附耳絮絮道：“留下来吧，陪着我和孩子，好么？”又是那靡靡软软的魅惑之音，在这张面庞之下说来，沈诗菱真是如何也无法拒绝，有些失神的答道：“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沈诗菱日夜与王萧耳鬓厮磨，你侬我侬，真是恩爱无极，羡煞旁人，浑不知年岁几何，此间何间。她心中既感适意又觉满足，可身体却不知为何渐渐衰弱下来，只感每次对上王萧那眩惑迷离的眼眸之时，好似整个灵活都被抽离出来一般，软软荡荡，空凭无依。她只道这便是夫妻间的亲怜密爱，从未怀疑，也不愿怀疑。

    这一日午间，他与王萧携手同行，引儿为乐。正自呼吸相闻，耳语浅笑间，一道有别于这个世界朦胧姿态的黑色雾气如火焰一般从地上升腾冲天而起。“呼”的一声，剑光灼灼，气焰漆黑，一人挺立他们身前，威势凛凛，正是柏戈。

    “终于进来了。”柏戈抬起剑来，直指王萧与幼子，冷冷道，“放了她吧，梦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