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扑朔迷离
〔1〕 第一人民医院的手术室在门诊部二楼，鲜少有人来往。此刻又是深夜，除却偶有出病房来上厕所的人，再无旁人。 陈妈低着头憋着一口气，不敢大喘气不敢问话。 良久，许琢玉才开口转头看着陈妈，压着怒气问道，“从贞人呢？” 陈妈听见问话，一时没想起顾从贞的名字，稍微愣了愣，随后回答道，“那个，我走的时候，她还在巷子里。”陈妈不晓得顾从贞跟许琢玉到底什么关系，只是听许琢玉称呼得略显亲近，说话自然小心了些。 许琢玉皱着眉头，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陈妈抬眼瞥了眼许琢玉，见许琢玉不再发问，遂看着眼色小心问道，“先生，可晓得夫人的病房在何处？”陈妈问着，低头看了眼手上抱着的几件苏芸的衣服，“我此刻过去夫人的房间布置，一会儿夫人出来，也好睡个安稳觉。” 许琢玉看了眼陈妈怀里抱着的苏芸的衣服，转而抬眼看着手术室紧闭的房门，咬了咬嘴唇，还是厉声责怪道，“我叫你看好夫人，你就是这样看好夫人的？！” 陈妈低着头，不敢贸然回话，只怕惹恼了许琢玉。 “吩咐过，除了我和吴哲，旁人不得进！”许琢玉侧身瞪着陈妈继续骂道，“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陈妈心里也觉得委屈，眼泪早在眼眶里打转。许琢玉话音落了，才小声回话反驳道，“先生，那顾小姐来势汹涌，我是不敢放进屋的。可她在巷子里骂骂咧咧，叫邻居听了是要笑话的。”陈妈低着头委屈说着，“夫人在里屋，听不下去了，才出来看望。夫人说是朋友，叫我让她进来。若是没有夫人的应允，我哪里敢擅自做主？” 宁源在走廊的座椅上坐着，一直默不作声。他夜里去找苏芸，虽说确实是难言之隐，到底许琢玉不理解，难免是要疑心的。故此不敢多说话。 见许琢玉跟老实的做事的陈妈发火，才忍不住抬头看着陈妈摆手，示意叫陈妈下去，“房间在住院部一楼105，你过去好好打理一番罢。” 陈妈为难的看了眼宁源，又抬眼看了眼许琢玉，见许琢玉不发话没有异议，也就听从宁源的转身走了。 “苏芸顶不过是摔了一跤，当是无大碍的。”等着陈妈下了楼梯，宁源起身走到许琢玉身旁，轻声劝说道。 许琢玉侧头看了眼宁源，转身走到座椅旁坐下，双手捂脸无力地说道，“苏芸有身孕。” 宁源惊愕看着许琢玉，张大着嘴巴不知所言。这才明白为何许琢玉如此失态，跟仆人较劲发怒。这才明白为何顾从贞如此失态，将苏芸推倒。宁源缓了缓神，走到许琢玉身旁坐下，左手搭上许琢玉的左肩。叹了口气，终究不晓得该怎么安慰许琢玉。毕竟他并不能对许琢玉感同身受，只好静默陪伴。 〔2〕 良久，许琢玉开口感谢宁源，“宁源，今天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不晓得还要出些什么乱子呢。” 宁源深吸一口气，咬着嘴唇尴尬地浅笑着，支支吾吾地回答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任谁碰见了，也会立即送苏芸来医院的。”宁源说罢，缓缓换气，生怕许琢玉问他为何去找苏芸。 许琢玉叹了口气，正要问话之际，手术室的房门被从内推开。许琢玉听见动静，立马站起身两步并作一步上前去问医生，“医生，她怎么样了？”不由自主眼睛往手术室里瞅了眼，想要确认苏芸的现状，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医生取下口罩后浅笑着说道，“只是摔了一跤，不用过于担心。”见许琢玉打成结的眉眼，继续说道，“肚子里的孩子，也暂且保住了。不过夫人现在身子弱，还要好好照料服侍才是。再也出不得差池。” “诶，好。谢过医生。”听见医生的话，许琢玉才稍放下了心。向着医生稍欠了欠身子以示谢意。 “你们现在过去病房收拾罢，病人一会儿就出来。”医生临走前叮嘱道。 等着医生走后，宁源走上前来，左手搭上许琢玉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别太担心，医生都说了没事。” 许琢玉转头看了眼宁源，欲言又止。想了想，终是转移话题说道，“天已经暗了，你回去罢。” 宁源不放心看了眼许琢玉，微点了点头，“苏芸也没事了，那我便先回去了。” 许琢玉看见宁源的眼神，会错了宁源的意，轻叹说道，“我不会对从贞怎么样的。” 宁源本要转身离开，听见许琢玉的这番话稍愣了一愣，而后尴尬笑着顺着许琢玉的话替顾从贞说好话，“想来从贞也不是故意的。赶明儿叫她过来给苏芸好生赔礼道歉。” 许琢玉冷哼一声，摇头摆手道，“赶紧回去罢，免得又叫伯父担心。” 宁源点头，转头走出两步后，许琢玉却又突然叫住宁源。宁源本放下的心，被许琢玉这声叫，又悬了起来。僵直着身子转身浅笑着问道，“还有何事？” 许琢玉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下，藏着对宁源的警惕打量，“你今天，怎么去找苏芸了？” 宁源深吸一口气，微闭了闭眼睛，许琢玉总还是问了。此刻任何托辞许琢玉都会疑心，倒不如将实情告知许琢玉，免得兄弟间生了嫌隙。遂小心开口说道，“这件事情本是打算调查清楚后再跟你说的。不过如今看来，还是当下就说最好。” 许琢玉打量着宁源点了点头，判断着宁源话语的真假。 “我去找苏芸，是为了赵奶娘。是自小在苏芸身边服侍的奶娘仆人。”宁源开口将赵奶娘的事情和盘托出。 许琢玉听罢，将信将疑问道，“那你此番去找苏芸，又是为了赵奶娘的什么事情？” 宁源抬眼看着许琢玉，满眼的赤诚真心，还有丝怜悯之心，“赵奶娘一家死了。” 许琢玉瞪大双眼看着宁源，难以置信确认道，“全家人？死在哪里？何时发现的？” “刚刚得知的。在赵奶娘家中发现的。”宁源回答道，“现在长沙警署刚赶过去调查。不晓得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3〕 住院部105病房里，开着一盏不亮不暗的床头灯，昏黄色的灯光下，躺在病床上嘴唇发白的苏芸显得越发的虚弱。许琢玉坐在苏芸病床旁边，替苏芸削着陈妈刚从住院部食堂讨来的苹果。 苏芸躺在病床上，半睁着眼睛侧头看着许琢玉，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琢玉。” 许琢玉仔细削着苹果，听见苏芸叫，抬头看了眼苏芸。“怎么？” 苏芸微摇了摇头，“无事。就是看见你在身边，心安，想叫叫你罢。” 许琢玉将右手的水果刀放到左手里，伸手轻轻抚了抚苏芸的脸颊，浅笑着安慰苏芸道，“我一直都在。” 两人对视良久，苏芸才开口提起今晚的事情，“今晚的事情，你不要怪罪陈妈。是我坐的主，叫她让顾小姐进来的。” 许琢玉脸上的笑意僵住，渐渐淡下去，收回手来低头继续削苹果，声线也冷下去，带着些愠气说道，“陈妈已经跟我说过了。”多少也有些怨怼苏芸，若不是她不小心留意，也不会出这档子事情。顿了顿又说，“好在你和孩子都没事。如今好好养着，再也不能出任何的差池。” 苏芸自然听得出许琢玉话语里的愠气，灰心丧气有气无力地说道，“今晚的事情，便是只能怪我自己不小心。顾小姐也不是故意的，我也知道。” 许琢玉听闻，削苹果的手微停了停，冷哼一声，“你知道什么？她若不是故意的，去找你做什么？”许琢玉深吸一口气，“她是否故意为之，我心里清楚。她这是在报复我呀。” 苏芸从被窝里伸出手去，握着许琢玉的右手，安慰道，“顾小姐只是太爱你。她不喜欢我也是应当的。”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晓得我的身份卑微。实则我也不是要嫁给你做正室的。如今这样也挺好的。” “我哪里能叫你受委屈？”许琢玉说道，“如今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许琢玉转头看了眼窗外，叹气说道，“何况也不能叫从贞委屈。” 不多时，许琢玉又跟苏芸提起宁源来，“今天可要好生感谢宁源，若不是他及时出现送你来医院，不晓得你和孩子到底会如何呢。” 苏芸脸上稍显诧异，“宁公子吗？”疑惑地小声嘀咕说道，“宁公子怎么会在那里呢？” 许琢玉抿了抿嘴唇，考虑到苏芸尚且虚弱，担心苏芸得知赵奶娘的死讯伤心，又坏了身子，遂打算将赵奶娘的死讯暂时隐瞒下来。深吸一口气挑眉浅笑着说道，“想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跟你说罢，或者路过去打个招呼罢。” 苏芸小心打量着许琢玉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实则我有件事情想托宁公子打听打听。” 许琢玉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瓣，喂给苏芸一小瓣，笑着问道，“何事要宁源去打听？我瞧着你向来不肯向我求助。” 苏芸咬了一口苹果，浅笑着回答道，“你往日那般忙，我哪里还敢敢叫你帮忙？” “我忙归忙，你的事情又另当别论。”许琢玉看着苏芸稍非难道，“且说罢，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