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安好不知
〔1〕 苏芸这才两个月的身孕，稍有不甚便是小产的后果。陈妈见苏芸摔倒后，手忙脚乱不晓得到底该怎么办。听见陌生男子叫先生的名字，想来该是先生认识的人，遂放心按照宁源说的去做。 宁源前脚抱着苏芸刚踏出院子，陈妈就走到里屋去给许琢玉打电话。留下顾从贞独自一人失落落站在院子里，尚且没有反应过来。 许家客厅里，许琢玉刚回到房间不多时，就被父亲又叫出来，说是顾老爷和顾夫人将要告辞，叫他出来送客。 “我怎么没瞧见从贞？”临行前，顾夫人往许琢玉身后探头看了好几眼，也没看见自家女儿，故此发问道。 听顾夫人这么说，许夫人也发现，遂问向许琢玉，“适才从贞跟着你出去了，此刻在哪里呢？” 许琢玉蹙眉看着许夫人，“她刚刚不是过来了？跟我分开，早有一个小时了。” 许司令和顾老爷正说着两人小时候的趣事，顾老爷听见几人谈话，抽着空插了个嘴，“从贞自来跟友双要好，定是去友双那里玩得忘了时间罢。” 顾夫人一听顾老爷的话也有道理，遂起身笑着，“那我过去叫从贞，这个时间也不早了，该是回去了。” 许夫人急忙伸手拉住顾夫人，笑意盈盈说：“偏院的路不好走，叫人过去叫便是，哪须得着你亲自过去叫？”还不等顾夫人回答，便转头冲着许琢玉，似责怪地语气说道，“琢玉，你过去叫从贞。” 许琢玉深吸一口气，无奈只得前去。正好站起身来，就有名仆人冒冒失失从侧门跑进来，狠狠地撞了许琢玉的肩膀。许琢玉侧头正要责怪，回头仔细一看却是往日里服侍自己的丁三。 “什么事情，这么匆匆忙忙的？”许琢玉回头看了眼在座的，见没有旁人看见，也不打算为难丁三。遂小声非难了句，正要启步去偏院叫顾从贞，却被丁三拉住。 许琢玉回头，蹙眉看着低着头的丁三，还来不及问话丁三却先开了口，“少爷，房间来电话，是个叫陈妈的人。说是苏小姐摔了一跤，叫少爷此刻就去第一人民医院呢。” 许琢玉一听叫他去医院，急切地抓着丁三的衣领，眉头打结，表情严峻问道，“好好的怎么会摔跤？！” 许琢玉这么一问，在座的四位长辈，精力一下子集中到许琢玉和丁三的身上，侧头仰头盯着丁三。 丁三小声回答道，“说是跟顾小姐起了争执，顾小姐推的，这才摔了一跤。” 许琢玉这才明白顾从贞所说的，让他后悔的事情。狠狠地推开丁三，转身看了眼顾老爷和顾夫人，没有好脸色地疾步走出去。 呵，顾从贞，当真是我小看了你。 顾老爷和顾夫人听见丁三的这句话，如丈二和尚，尚且还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跟自家女儿有关，还惹得许琢玉很恼怒。而许司令和许夫人当即心下便明了，却仍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2〕 顾老爷莫名其妙被许琢玉给了脸色看，脸色自然也变得难看两分，看着许琢玉离开之后，蹙眉回头看着许司令缓缓问道，“司令，这个苏小姐，是什么人？”只怕问话问重了，结果又是许家熟络的人，倒得罪了许司令。 许司令也是一脸的疑惑不知，微愣了一愣，才转头叫丁三过来。“出什么事情了？少爷怎么这般生气？” 丁三低着头，双手下垂紧握着，抬眼瞄了一眼许司令，唯唯诺诺地回答，“奴才也不晓得，只是刚刚有人打电话来，说是叫我必须马上告诉少爷，苏小姐跟顾小姐起了争执，被顾小姐推了把，摔了一跤，在第一人民医院。” 顾老爷听罢，心里不免唏嘘：不过就是摔了一跤，又不是什么金贵小姐般的人物，不晓得许琢玉到底在生气做什么。 顾夫人抿了抿嘴唇，开口问道，“这个苏小姐，你可知道是何人？” 丁三摇了摇头，“之前只是听邱公子和少爷说话的时候谈到过，别的奴才也不知道。” 许司令摆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等着丁三下去后，许司令开口问向许夫人，“不是说从贞在友双那里？怎么跑出去了？” 许夫人拿起旁边立柜上的电话听筒来，一边拨号一边说道，“我给门卫打电话问问。” 许司令点头认同道，“此刻紧要事情，是要找到从贞才是。将要宵禁，夜里街上免不得有心怀不轨的人。”一方面顾从贞的下落的确是值得叫人担忧，但更为重要的是要分散顾家夫妇在苏芸身上的注意力，免得叫许琢玉和苏芸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当下就难堪。 “门卫那边说是从贞快八时的时候出的门。”许夫人挂断电话后说道。 许司令点了点头，当即便叫来管家吩咐事情，“叫人送顾老爷和顾夫人回去。”正要接着说，却被顾老爷打断了。 “司令，我们此刻回去，哪里安心？”顾老爷面容上尽是焦急，双手还不停地揉搓着。 许司令拍了拍顾老爷的肩膀，浅笑着安慰道，“我的人去找从贞，你还不放心？”顿了顿又说，“再者，也将宵禁，街上还能有除了巡逻队之外的人？放心罢，一找到从贞，便叫人送回去。” 顾老爷和顾夫人听许司令这么说，才勉强答应回家先等着。心里实则也是放不下的，临行前还叮嘱道，“司令，要不叫人先去第一人民医院看看？” 许司令笑着点头，“放心罢。” 等着事情安排妥当，许司令才回房间去。许夫人送过顾家夫妇出门，已经回了房间。此刻已是寐了有一会儿子了。 “第一人民医院。”许司令一边换睡衣，一边跟稍清醒躺在床上的许夫人说道，“我记得你有个同学的女儿是第一人民医院的。” 许夫人已经渐渐睡着了，对许司令吵醒自己很是不满，哼了一声翻了个身，没好气却仍是柔声问道，“哪个同学？我怎么不记得？” 许司令换好睡衣，掀起被子的一角，顺势也躺进去。啧了一声，嫌弃说道，“她男人姓康，当初来咱们家里找你帮忙，说是想去前线当军医的那个。” 许夫人听许司令这么说，也记起来，打了个呵欠道，“嗯，想起来了。”顿了顿又问，“怎么了？” 许司令侧身关了床头灯，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明天去医院看看，苏芸到底什么情况。” “我去做什么？”许夫人不解问道，“有琢玉在那里守着她就够了。难不成我还要去关心她？又不是许家要过门的媳妇儿。” 许司令侧过身子面对着许夫人，好生讨好地说道，“她肚子里的，再怎么也是琢玉的孩子。你此去便是要叫琢玉晓得，你对苏芸没有敌意才是。” 许夫人没有回话。若是叫她去看望苏芸，她多少不甘愿。可她与许琢玉的关系，确实该进一步缓和才是。 见许夫人没有回话，许司令又开口悠悠说道，“还有一件事情。” 许夫人听闻，侧头抬眼看着欲言又止的许司令问道，“还有什么事？” 良久，许司令才开口说道，“若是孩子没有掉，就叫你同学的女儿帮帮忙吧。” 许夫人吃惊看着许司令，抓着被角的双手不由得用力，但始终没有说话反驳，默认许司令的说法。两人都知道，苏芸肚子里的，好歹是许家的孩子。可许家哪里容得下苏芸？这是将苏芸从许琢玉身边赶走的最后的法子。 〔3〕 陈妈给许琢玉打过电话后，又拿些苏芸往日里穿的衣服，再有些苏芸柜子里已经不穿的旧衣。 陈妈拿好东西后匆忙走到院子里来，一边回身锁苏芸的房门，一边冲着顾从贞大声骂道，“怎么？你还赖在这里不走？真不怕我打你？！” 顾从贞听见陈妈骂话，缓缓转头双眼无神地看了眼陈妈，丢了魂的往外面小步地走着。 陈妈锁好房门，她此刻可没有时间耽搁在顾从贞这里，快步走到顾从贞身后，给顾从贞添了把力，将顾从贞推出院子去，“赶紧走！还想在这里做什么事！”陈妈说着，遂转身将院子大门锁好，又仔细瞧了眼确认。回头瞪了眼站在路中间的顾从贞，冷哼一声，回头快步往第一人民医院走去。 陈妈拿着苏芸的衣物到第一人民医院手术室外的时候，许琢玉已经到了。在手术室外不安地来回踱步，面容上急切的表情却也掩不住心底的愤怒。宁源则坐在走廊里的座椅上，双手搭在膝盖上，不安地低头看着地面，默不作声。 陈妈从楼梯间上来看见许琢玉凶恶的眼神，不由得顿了顿脚步，心里到底是胆怯不安的。苏芸摔跤，她身上的责任也大，现在才后悔没把顾从贞拉来，她才是该遭谴责的凶手。 陈妈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跨步走上前去，在许琢玉身侧站定，躬着身子恭敬地说道，“先生，我拿了些夫人的衣服过来。” 许琢玉侧头瞪着陈妈，眼神之锋利，叫陈妈心里好生紧了紧。低下头去等着许琢玉的训斥，却只听见许琢玉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