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王子之吻
监控室里，童睿的手机震动，他掏出手机，是医院的同事打来的。 童睿接听，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童贝贝禁不住后退了一步，她了解哥哥童睿，听得出童睿这种口吻说出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她知道，医院那边传来的消息是：邱珍妮，哦，不，应该叫她欧筱雪，总之，白雪公主——死了。 马晋打开审讯室的门，示意手下把钟琦带下去羁押。钟琦浑身无力，是被两个警员一边一个驾着站起身的。一站起来，他就又提出了那个问题，“筱雪怎么样了？” 没有人回答他，钟琦的目光从面前的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一直到看到了童贝贝。童贝贝不敢与钟琦对视，马上转过了头，而她的眼角还留有泪痕。 钟琦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他发疯一样突然挣脱了两边的警员，朝着门口冲，“我要去见筱雪，我要见筱雪！让我去送她一程吧，求求你们！” 彭渤冷眼看着疯狂的钟琦，又看了一眼一脸愁容的马晋，他没想到，马晋竟然同意了。 马晋这位队长出乎了彭渤的意料，也正是这出乎意料，让彭渤对他莫名多了几分好感。 一行人前往医院。彭渤和童贝贝搭乘陆小虎的车跟在警车后面。 欧筱雪，也就是邱珍妮的尸体平躺在病床上，被白布遮盖。 钟琦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颤地徐徐靠近，从门口走到病床前的路，对他来说像是刀山火海难以跨越。 好不容易，钟琦走到了床前，用拷着手铐的手颤颤巍巍地掀开了白布。 “筱雪，”钟琦在喉咙里轻轻呼唤，“我来看你了。对不起，我不能如了你的愿，我没法相信你没爱过我。我知道，我们相爱，我一直都知道。” 马晋走上前，一把拉住钟琦的手臂，“行了，你看也看过了，走吧。” “等一下，”钟琦挣脱了马晋的手，“再给我半分钟。” 说完，钟琦缓缓俯身，把脸凑到了欧筱雪的面前，被手铐拷着的双手捧住欧筱雪苍白的脸，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泪水从钟琦的脸色滑落，落在欧筱雪的脸颊，嘴唇。 将近半分钟的绵长之吻，钟琦完全沉浸在其中，仿若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跟他的爱人。 童贝贝站在门口，捂住嘴巴，以避免自己哭出声来。她在想，这一吻是王子的吻，王子在白雪公主死后献上的一吻。 医院门口，在目送警车开走之后，彭渤与陆小虎和童贝贝告别。他首先对陆小虎说：“小虎，案子已经结束，我的工作完成，你的任务也完成，再见。” 陆小虎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恋恋不舍，“我还是先把二位送回家吧。” 彭渤瞧了瞧童贝贝，“那么你就把她送回家吧，送我就免了。” 童贝贝一看彭渤要走，比陆小虎还要恋恋不舍，“彭渤，你要回家吗？你家住哪里啊？” 彭渤头也不回，抬起一只手，算是跟他们俩道别，另一只手已经伸向口袋，他又掏出了手机，开始当他的低头一族。 童贝贝回到一个人的家，先是给童睿去了电话，询问了一番钟琦可能会受到怎么样的惩罚，他这个同谋会怎么被量刑，童睿没有给出什么答案，毕竟他也说不好。他只是告诉童贝贝，好好在家养身体，他最近几天还是会加班忙活案子的收尾工作。 已经是凌晨三点，童贝贝却无法入睡，内心久久无法平静。这一系列的案件，复仇故事纵然让她心绪难平，但她更为在意的是欧筱雪临终的话，她说没爱过钟琦到底是不是真的。 清晨七点点，几乎一夜未合眼的童贝贝终于还是决定向彭渤请教这个问题。她带着一丝希望拨通了彭渤的电话。 彭渤很快便接听了电话，“什么事？” 童贝贝开门见山，“彭渤，你说，欧筱雪有没有爱过钟琦？她真的只是利用他吗？” 彭渤对童贝贝的提问倒是没有显露出惊讶，犹豫了一下，淡淡地说：“爱过的概率比较大吧，毕竟田征和邱青峰的死都是欧筱雪亲自动手的，这两个人死亡的时间里，钟琦有不在场证明。这很可能是欧筱雪刻意安排好的。但钟琦这个同谋的罪名却是无法洗刷的。他们的爱是畸形变态的，但勉强，也可以称之为爱。” 童贝贝不以为然地反驳，“你以为这世界上所有的爱都是纯粹美好的吗？童话里，王子对白雪公主的爱也是畸形变态的，他只是看了一眼白雪公主的尸体就爱上了她啊，王子爱上了一具尸体，还吻了尸体。这不变态吗？还不是成了家喻户晓的童话故事。” 彭渤顿了顿，妥协说：“好吧，我承认，爱这东西，对于我来说就像是童话故事，我是外行。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挂电话了。” “别别别，有事啊，”童贝贝忙阻止，“既然邱青峰已经死了，欧筱雪也已经死了，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把真相写成文章发表了呢？” 彭渤叹了口气，“邱青峰是死了，但王辰欣还没死。你别忘了，王辰欣这个得利的渔翁现在已经是邱家遗产的唯一继承人。你如果爆出了邱家的丑闻，导致邱青峰的公司有什么损失，王辰欣也是不会放过你的。而且你曾经对我承诺过，不写邱家的案子，你忘了吗？” 童贝贝马上高声表态，“当然没忘。不过我只是答应你不发表刊登，我写出来自己看看，给你这个知情人看看总可以吧？” “我没兴趣，”彭渤不留情面地拒绝，“没别的事我挂了。” “别别别，还有事，还有事！你上次说要我去出个采访任务不是吗？我最近正好有空没新闻，随时可以啊。”童贝贝早在打电话前就已经拟定好了跟彭渤的谈话内容，最后的一部分就是这茬。 “既然你随时可以，等到时机成熟，我会通知你的。再见。”说完，彭渤便挂断了电话。 童贝贝怅然若失，她跟彭渤就此分道扬镳了？他们是两条不同方向的直线，只有一个交点？童贝贝不甘心，不甘心让彭渤就这样轻易走近自己，又这样轻易地擦身而过。 可她能做什么？放下面子每天给彭渤打电话没话找话？她做不到。 一天过去，童贝贝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回到杂志社上班。 这之前，她已经整整一周没有去坐班了，跟她一样一周没有来上班的还有她的同事白仲文，一个五十多岁的慈祥老头。 童贝贝和白仲文两人是《城市万象》杂志的栏目《深度罪恶》的负责人，这个栏目的版块在去年一年时间里一缩再缩，缩减到现在，只剩下一页。 主编的意思是，如果这一期的稿子再不能让这个栏目起死回生的话，栏目便会被取消。白仲文和童贝贝这两个合约马上到期的鸡肋员工也没法续约，只能卷铺盖走人。 童贝贝无所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她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和冲劲儿，但老白白仲文不行，他算是个孤寡老人，一辈子没结过婚，没有孩子，他只有这么一个饭碗。 童贝贝不愿让白仲文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炒鱿鱼，那么他们俩就只有孤注一掷，在这最后的一次机会上拼一把。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冒险潜入别墅区偷拍，她想要挖的新闻是土豪们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样的题材很有胜算。 童贝贝失败了，她虽然挖到了豪门丑闻，但是却不能刊登发表，一来是她也不想成为豪门追杀的目标，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在彭渤那里食言。 于是她决定自己把名为《白雪公主与七宗罪》的文章写完，然后只拿给彭渤一个人看，绝不刊登发表。 “老白，”童贝贝又见到了久违的白仲文，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满怀期望地问，“怎么样？挖到大新闻了吗？” 白仲文转动转椅，面对童贝贝，一脸苦涩，“贝贝，你也知道，最近海滨市哪有什么大案子？我本来是想要挖掘海滨市的陈年老案，重新炒热的，只可惜，失败了。” “什么陈年老案？”童贝贝虽然嘴里这么问，但是却想到了一个案子，要是海滨市有什么陈年老案是曾经轰动整个城市的，那么只有十五年前的“地牢囚女”案。 老白给出了答案，他想要重新挖掘的正是十五年前的“地牢囚女”案。 童贝贝当然知道那个案子，海滨市的原住民包括外来客，没有没听说过当年的这件恶劣案子的。 十五年前，海滨市被号称为“月光王子”的富二代谢震曾经是全城少女的偶像，他样貌俊美，才华横溢，再加上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背景，无疑成为了梦中情人一般的人物，他的影响力对海滨市的女性而言不亚于偶像巨星。 而谢震之所以被称作“月光王子”，当然不是因为他是月光族、败家子，而是因为他月光一般温润的气质，还有他在秀翠山上设计兴建的那栋别墅。 谢震在近郊的秀翠山上有一栋别墅，名为“月光别墅”，是由谢震这个当时还在海外求学的未来建筑师十八岁那年自己设计的，谢震的父亲出资兴建，把这栋别墅作为谢震十八岁成年的生日礼物送给谢震。 别墅在谢震十八岁时开始兴建，谢震二十岁那年竣工。月光别墅外形酷似欧洲古堡，浪漫奢华，在月色如水的夜里最为华美，仿若仙境，因此被谢震亲自命名为月光别墅。 对于海滨市的广大女性而言，月光别墅拥有像谢震这个王子一样的吸引力。就连当年只有九岁的童贝贝，在看过那么多公主王子的童话后，也幻想自己能够在现实中演绎一段浪漫的灰姑娘的故事，能够嫁给月光王子谢震，成为月光别墅的女主人，在那梦幻的城堡里与王子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然而童贝贝的梦却被生生打碎了。地牢囚女案爆发，月光别墅的地下室里被发现藏有八具残缺不全的少女尸体，八名少女的死亡时间跨越一个月之久。 警方推断，这一个月中，八名少女就被依次带去别墅，囚禁于地下室之中，先后被凶残的凶手虐杀而死。 更重要的是，根据当时的种种迹象表明，月光王子谢震是唯一的嫌疑人，被保释后他更是就此逃逸。谢震的逃逸成了畏罪潜逃，表明了警方的怀疑是正确的，谢震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月光王子也变了称号，人们叫他“屠夫王子”。 这是一件特殊的案件，是当年整个城市的伤痛。对于童贝贝来说，也是让她梦想幻灭的灾难。 童贝贝想，老白的方向是对的，这件案子重新炒热的话绝对不会冷场，毕竟这案子严格来说并没有结束，因为屠夫王子至今下落不明，八名女孩的惨死至今还没有一个交代。 但老白想怎么重新炒热这个案子呢？时隔十五年，难道现在有什么突破口？如果没有什么新的线索和突破口，只是旧事重提，恐怕除了撕开这座城市的旧伤口，引得八名女孩的家属气愤伤心之外，不会有任何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