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本王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她还和少时一样,光着脚丫在海滩上追逐欢笑。· 君师兄就站在礁崖上的最高点,一身青袍随海风飞扬,她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他挺直的嵴背,仿佛还是那个少年。 她赶紧往那崖头跑,边跑边喊:“君哥哥!君哥哥” 可无论自己如何跑,就是到达不了那个礁崖。 明明感觉近在咫尺,却犹如隔着几重山海。 “师兄!” 她梦魇了,喊着师兄醒来。 她蜷缩在潮湿的地面,庆幸还有些稻草,黑漆漆的牢狱,有各种令人不安的声音。有无数的痛苦呻吟声,喊叫声、告饶声,还有远处传来隐约的哭泣,有些凄厉。 明明如今这牢房空荡荡的,只有两三个犯人关押在这里的牢狱。 深更半夜听上去毛骨悚然。桃夭夭直觉得浑身发烫,伤口作痛折磨着自己,连耳朵也幻听一般。 她想,大约自己要死了,才会梦见师父他们。 长夜漫漫,天明时,那个胖大娘过来喊她,“喂!起来吃啊!一会儿凉了啊!” 桃夭夭蜷缩在稻草上一动不动,胖大娘就喊别的狱卒,“快打开门瞧瞧,不会是死了吧?” 两个狱卒开了门,发现地上的桃夭夭浑身火炉一般的烫,几乎陷入昏迷状态。 “哎呀,咋办呢?”胖大娘问同伴,“要是现在死了,我们会不会” 那狱卒点头,“是啊,咱们赶紧上报吧!” 虽说关入死牢的人一般都难逃一死,但是,毕竟执行死刑的日期还没有确切定下来,到时候公开斩首的时候,没了这个人,要达到的震慑意义就失去了。· 这是上头让他们看着她的缘由。 这死刑牢里的情况上头比较重视,故而这一上报之后,很快就派下了大夫。 桃夭夭醒来时,旁边就是那个胖大娘。 胖大娘已经没以前那么好脸色,对她道,“你啊,还真是小姐的命,自己躺在这儿两天两夜,我们可没少伺候你喝药啊。” 她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 不,确切的说是个木板上,上面铺了一床草褥子,甚至还有一个薄毯子盖着身上。 “瞧瞧啊,这一发烧生病,你这待遇可上去了。比起以前待过这房里的刑犯来说,我见过的你还真是头一回。” 桃夭夭压根没听进去这些,只有气无力的问,“大娘,什么时辰了?” “这是第三天了。” 那大娘似乎对她关在这儿这么久有些不耐烦。 桃夭夭恍然“哦”了一声,原来自己昏了这么久。 那胖大娘不再说话,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去,“既然你醒了,就好好养着吧。我还得去别的牢房转转去。” 桃夭夭看胖大娘起身,将牢房打开,再次上了铁锁,她看着大娘的身影,忽然觉得此人很亲切,竟然露出一丝病弱的笑容,“谢谢您大娘,辛苦了。” 那大娘锁门的动作微微一顿,面色缓和不少,“丫头啊,我虽然不知道你以前是何来头,当然能关入这里牢房的犯人,都不是普通百姓。但我觉着你是个有福气的姑娘,以前啊大人定了案的一般三四天就去了,你被拖进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了,我以为你熬不过两天,今个第五天了,丫头哦,说不定你会好运的” 桃夭夭一直笑着,根本没注意听大娘在说什么,只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脑海里如死水微澜,唯有身体的痛苦很清醒。 对她来说,多活两天,并不能给她以新的期望。 因为牢房里潮湿晦暗的缘故,桃夭夭又一直在似睡非睡的状态,到后来,她刻意不去分清白天黑天,浑浑噩噩的状态。等待死亡是一种可怕的寂寥。 这一日,她跪在在稻草上数地上爬过的蟑螂。 一只、两只、三、四…… 当她数到第十一只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有声音。 动静还不小。 似乎不像一两个狱卒走动的声音。 牢门打开的声音,一阵有力的沉靴走来的脚步声,似乎还跟着几个人,脚步有些错乱。 桃夭夭立时好奇起来,这几天牢房里很安静,连新犯人都没来,无聊得很。 她不再数蟑螂,擎着脖子看过来。 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视力变差了,还是牢房里晦暗中看不怎么清楚。
在模煳的视线中,她似乎通过那道修长的身影猜出了谁。 本已心如止水,却蓦地犹如什么撞击了心口一下。 忽地,烛光被人刻意挑亮了。 牢门外,宇文修仍旧一袭浅色锦袍,顷长的身姿,俊雅的面容。 桃夭夭登时愣了。 竟是他回来了,不是他。 “打开。”梁王语气不善。 一旁的牢头担心得看向另一旁的章大人,章怀化不敢得罪梁王,“给梁王打开。” 宇文修对章怀化道,“有劳章大人了,只是能否给本王留一点空间和时间。” 那章怀化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是想到这里铜墙铁壁,谅他梁王也无能为力,而且据他了解,梁王此人最是温和,绝不会冒险做这样违抗皇命的事情。 于是他拱手道,“那下官就在外头静候王爷了。” “多谢大人,本王大约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随后,章怀化和狱卒撤走,只留下了梁王和他两个的随从。 宇文修走了进来,牢门再次关了起来。 桃夭夭怔怔望着宇文修,竟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候,一张幕布将牢狱栅栏的四周给围了起来,牢房里顿时暗了许多。 如此密闭的空间,让桃夭夭不由地紧张,往那张硬板床摸索去,试图扶着木板床,从地上站起来。 但是腿部力气不够,身体还有伤,她脚下有些踉跄,差点跌落。 宇文修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来,然后让她蜷坐在了榻上。 “多谢王爷。” 宇文修缓缓握住了她的手,那是一双伤痕累累的手。 他沉眸不语看过来,丫头蓬乱着头发,消瘦的两腮,原本圆润的脸瘦出了尖下巴,原本的好气色荡然无存,眼皮肿起来,唯有那双明亮的眼神看得他心里一疼。 此时他不想说任何怜悯和心疼的话。 因为一切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