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秘笈
就像任何事物都有他生存的空间一样，当六合彩之风从小镇的这头吹到那头时，整个小镇立即为之疯狂起来了。疯狂到什么程序？——无以形表。总之，这风暴一到，令得很多从不想看书的人，捧起了书本；耄耋老者，也戴起了老花镜；就连大字不识几个的，也有模有样的坐了下来，拾起愣是看不明白的六合彩报，端详半天。此风气之盛，大叫当年为了组织扫盲的事，而历尽千辛万苦、费煞心机的老公社书记——戴维安，叹为观止！ “唉哟哟……”老戴从圩头到圩尾，再从镇南到镇北，又从镇东到镇西，转了转，回到镇中，跺了跺脚，拍了拍额头，抚着他那满头银发的后勺勾，大发感慨之言： “一下子多了许多读书人！” 老书记话虽这么说，可毕竟这是犯禁的事，人们看起那些指引他们走向邪路的报报时，还是偷偷摸摸的居多。这偷偷摸摸的一族中，当然也包括了闺楂所在中学的校长——老书记的儿子戴德生。老头子管得严哩。时刻教导后生小子们：富贵不能yin，贫贱不移。尤其对赌博一事，更是深恶痛绝。 说来，我们的戴校长接触这东东的日子，还不多。可这混帐东西（我们令人敬佩的老书记常这样戏称我们尊敬的校长）时气好哗！ 好到什么程序？ 好到不得了。首先，我们的戴校长凭借着渊博的知识，在六合彩场上，慧眼识珠，在接触到六合彩报的第一期，戴校长关门闭塞，把外面的阴风暗雾，一律置之不理，在六合彩场上旗开得胜，单吊中得五十大元！ 五十大元！ 乖乖娘的咚…… 差不多顶上我们校长同志的一个月的工资哩。 尊敬的校长同志在开局一片光明的前提下，乘胜追击，把得来的钱全投了出去，再下一城。 嘿！ 人旺起来，就是没得说的。 居然又中了！ 我们尊敬的校长，就不得不令人更钦佩了。私自里，向他打听消息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起来。可我们的校长自有他的独门秘笈。 秘笈，知道了吧？ 是不轻易外泄的。 何况事关社会稳定，家家繁荣。 一旦xiele出去，岂不是搅乱社会治安？ 所以，我们尊敬的校长同志在默默地中彩的同时，依然两袖清风，抱着严谨治学的态度，把外人的窥视，一律进行冷处理。要不，也是三言两语，痛痛快快的把人打发掉。 “不知道啊！” “不懂！” 要是探问的人不知进退，厚颜无耻的一味的纠缠下去。我们尊敬的校长干脆手一挥，转身走开。实在被缠得脱身不得，我们尊敬的校长自会抛下那一句： “去！我从来是不碰那东西的。犯法的事，俺从不干！” 校长一旦祭出了法器，人们也就不得不噤声了。 可私底下，坊间还是时不时又传出校长这期得了多少，那期又得了多少。当今世界，资讯满天飞，无奈校长在这事上，一直都守口如瓶，讳莫如深。坊间的小道消息，也就如畦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可无论是那一茬，我们尊敬的校长同志还是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在人们的一次次的诘问中，左右逢源，回复得也游刃有余。在校长作出如此努力的同时，人们不得不佩服起校长在应付社会流言和独身自好的高尚情cao。当小镇被六合彩风云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校长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面对诡异百出，风云变幻的社会。校长也常常独自检点检点下自己。 每当他一个独自一室，或者在身边没其他老师在他耳边投诉的时候。我们尊敬的校长，就是对着苍穹想想他的心事，对着墙壁谈谈他的心得。今期是什么，下期是什么，他都去想一想，听一听。他想的时候在校长室里；他听的时候，在学校的围墙边里。因为围墙的外边就是街市。喧闹的街市，除去烦人的纷扰，也会虑出一些有用的成分来。校长在思考的时候，很少到街市上去。当然，那也不是绝对。白天里，闺楂正想从围墙翻进来时，校长正好为今晚的特码而绞尽脑汁。外面的风虽然传得疯，可是说老实话，校长近期亏得心慌。 “妈的！”校长对着墙头，想，“再这样下去，不得了。……得找补找补才行。——可怎么找补呢？”校长正在这么想的时候，闺楂在墙头出现了。 “这个搅屎棍！”校长一看到闺楂那篷头垢面的样子，就来气。 学校的风气，都给这些搅屎棍搅得乌烟瘴气了！ 人渣！ 校长本想狠狠的教训一顿闺楂的，可这小子溜得比兔子还快。校长看着闺楂一溜烟跑开的样子，更有点气不打一处了。 他在搅乱我们尊敬的校长的思维哩！ “你永远也毕业不了！” 校长朝着闺楂吼了一番之后，气尤不过，本想追着出去，发发神经的。可我们尊敬的戴德生戴校长在听到闺楂与他班主任谢老师说的那一句时，也就不那么恨闺楂了，甚至有点理解他了。 “我们永远都是别人的学生！”闺楂这样说。 校长同志听了，也就开解了。他也是别人的学生哩！子曰：二人行必有我师焉。这个闺楂不就是我的老师嘛！校长心平气和的想。记得有一次，校长在街上听人说，有些小孩指码特别灵。校长起初不信，可又听到别人说得有板有眼的。校长将信将疑的从他最难搞的学生中，抓阄到了闺楂。百无聊赖的校长，一进兴起，竟真把正在厕所里表演街舞的闺楂，给抓了来。校长也预先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串数字，叫闺楂在上面指认一个，否则怎么怎么的。想不到，这小子指一个，准一个，弄得那一段时间里，校长老找闺楂的碴儿。闺楂呢？去得惯了，也就把校长的办公室当他的教室了，从那里捡到了很多他在别处学不来的东西。校长呢，也在闺楂的乱点乱戳之下，竟也给他翻了本。基于以上种种原因，所以闺楂并不太怕校长，校长也不太恨闺楂。 恨什么呢？ 都师生关系。 中彩的，就是爹。 校长在整饬老师的师风、师德时，心里常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