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相聚（一）

    作为如今的蜀山弃徒，曾经蜀山的掌上明珠，呃，蜀山掌门的入室爱徒，徐长卿讲到这里，简直是苦大仇深，忿忿之意溢于言表。

    不满什么？还不是这邪剑仙言语中透露的，都是他来自蜀山，蜀山的锁妖塔？

    外人才不会管锁妖塔是不是蜀山专门关押邪魔的监狱，蜀山的道士们经常有下山历练的，偶尔抓几个妖魔鬼怪回去太正常了，锁妖塔也不是什么秘密。

    问题来了，锁妖塔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里面的妖魔都逃了出来？

    还有，如果锁妖塔里锁的都是邪剑仙这种“邪”，那蜀山的“正”，又有多正？

    一时间，整个武林都沸腾了。

    有人说蜀山沽名钓誉，锁妖塔里跑出邪魔都不知道抓，明显是纵容，与妖魔沆瀣一气；

    有人说蜀山玩忽职守，事情已经发生了半个月也不见蜀山来人，武林动荡，都要怪蜀山没有及时处理；

    还有人说，这邪剑仙曾为蜀山掌门入室弟子，因看不惯蜀山五老尸位素餐，自判出门，离经叛道，自称为邪，是为了让所谓的正道被狠狠打脸。

    说的条理清晰头头是道，没过几天这种言论就占据了主流，还有手眼通天的人有从蜀山带来货真价实的消息：

    某一日蜀山锁妖塔倒塌，曾有弟子看见掌门与一位徒弟争执，身边还有一位女子，最后那弟子携女子下山，从蜀山除名。

    没过几日，江湖中就多了一位邪剑仙！

    说着说着，徐长卿的脸越来越黑，景天等人则乐不可支。

    当然确有其事了，那位被赶出山门的蜀山弟子不正在这坐着呢吗？

    徐长卿非常坦诚，一点也不避讳自己是被赶出蜀山，是因为身边女子在情急之下迫于无奈，不得不与他褪去衣衫疗伤，以苗疆秘蛊救人。只是姑娘的名节一定要顾全，他愿意为此负责。于是激怒了师父，被逐出师门。

    听到情急之下，这位紫萱姑娘竟愿意为他牺牲能救人一命的稀有蛊虫，又不惜搭上自身名节。

    唐雪见肃然起敬，深深向紫萱行了一礼：“紫萱jiejie，雪见生平只敬佩大英雄大豪杰，今日方知我女子也可巾帼不让须眉，jiejie如此牺牲，实在令雪见五体投地！今日以茶代酒，敬紫萱jiejie一杯！”说罢，仰头喝干了茶水。

    一杯茶水而已，让她喝出了烈酒的气势。

    景天龙葵也跟着敬茶，景天喝着茶水，眼珠乱转，心中另有计较。

    龙葵一脸善意的微笑，一只手却渐渐抓紧了领口，袖口隐约有一丝红光闪过。

    不知为什么，那位从里到外都透露着古怪的陆大哥，临走前似乎开玩笑的话语，在这个时候开始回响……

    五人一见如故，便相约共游江湖。既然徐长卿诚心以待，景天三人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只说收集五颗五灵珠，用来修复锁妖塔，避免再发生妖魔逃出，祸害苍生的事。

    在蜀山待了二十几年的徐长卿除了偶尔做梦会梦见紫萱的身影，剩下的时间都是要学习拯救天下为己任。

    从师父到同门师兄弟都是先天下之忧而忧，一身所学都是为了降妖除魔，听闻景天这种民间侠客也有一片为公之心，顿时激动地握着他的手：“景兄弟，这天下若人人都有你这般品格，怕是早已四海升平，再无人祸了！”

    这一下就给景天夸脸红了：“这是哪的话，我们不过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力而已，比不得蜀山的。”

    这互相吹捧，是拉进彼此关系必不可少的一步，如果这吹捧再带着真心实意，那就更不得了，大有互相引为平生知己的感觉。

    气氛一时十分热络，唐雪见趁机提出：“长卿大侠，能否与这笨菜牙切磋一番，让我们见识一下蜀山的剑仙风采？”

    蜀山也不禁止弟子间比武切磋，师兄弟之间不下死手，还能增加点争斗经验，何乐而不为？因此徐长卿只是略一思索，便笑着应了下来。

    双方之中，景天实力更高一点，一路从渝州打到宾化，再到大渡口，实战经验还过得去，但是是野路子。

    徐长卿实力差些，基础更稳，修炼的仙家正法，相对的，鲜少与人对战，一时间还真不好说哪边胜率更高。

    景天和徐长卿分别于船头两边站立，相约点到即止，落水者输，叫停者输。左边景天持魔剑，十分随意地单手扛着重剑剑形的魔剑，也看不出什么威势。

    右边徐长卿右手反手握剑，左手伸出食指中指掐着道诀，狂风猎猎，吹起白衣长袍。

    三个女孩子在一旁看戏，一面倒地为右边加油。

    没办法，人家站在那里就是一个行走的“帅”，连龙葵都抱着起哄的心为徐长卿呐喊助威。

    紫萱含着笑，倒数三个数，当“一”吐出之时，景天瞬间从所有人的眼中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他化成了一抹云烟，整个人都融入其中！

    “飞羽箭！”

    云从风势，齐齐向徐长卿涌去，景天的身影想必就在其中，他以云船本身为支点，整个人化为一支箭矢，便要先声夺人！

    徐长卿同样也看不清，但不妨碍他沉着应对。左手一翻，一张黄色符箓随之出现，无风自燃，正对着身前。

    无论怎么走，景天都要在他面前过，这符箓必定要贴上去，光看符箓上那个大大的“定”字，也知道这是做什么的符咒了。

    景天立刻放弃了这次进攻，他也可以硬拼，赌一手这符箓定不住他，那样太拼了，赢了也胜之不武，只是切磋而已，一招不行，还有下招。

    景天于云雾中缓缓现身，也没见有多懊恼，点了点头：“好，徐大哥，再来！”

    “心波！”

    景天左手捂住胸口，有节奏地用力起伏。

    在三下之后，徐长卿皱起了眉头。

    五下之后，面色苍白。

    十下以后，不得不用手指在身上点了几下，才能遏制胸口那种突如其来的惊悸。

    如果再让景天抖几下，封闭xue位也未必能成了。徐长卿不得不进攻，力求打断景天施法。

    攻守逆转，轮到景天防守。他放下了踩着奇异鼓点的左手，但徐长卿感觉危险依旧存在，只是节奏被放缓，如果不速战速决，自己依旧有危险。

    天边迅速乌云笼罩，隐隐有雷电嘶鸣之声传来，徐长卿出剑！

    他腰中长剑无风自动，自行出鞘，他本人从储物法宝又提了一杆红缨长枪，一边御剑，自己转为长兵器猛攻上来。

    看得出来，徐长卿枪法一样不俗，一点眉毛二扎心，三扎脐肚四撩阴，五扎磕膝六点脚，七扎肩颈左右分。

    每一次攻击都势大力沉，攻势凶猛，堂堂正正，容不得你半点侥幸。

    更不要说还有一柄飞剑在一旁如灵蛇吐信，几次都要逼近景天喉咙。

    景天也无法，只得将魔剑舞地密不透风，伺机反击。

    一时间枪出如龙，快剑如电，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符箓的残页和法术的余威四溅。

    拉扯下去必然是对徐长卿不利。

    他已经感觉到胸口跳动地愈发难以控制，眼见景天气定神闲，半点不见疲惫的样子，还有空丢几个小法术过来，徐长卿除了心底称赞一声天生神力，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说不得只能动用压箱底的招数了。

    “景兄弟，没办法，我若要赢，只有出这一招！”

    “剑神！”

    徐长卿长啸一声，将长枪收回储物法宝，长剑如同有灵性般落入他手，风云交际。

    一浪高过一浪的灵力于他背后汇集，逐渐形成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形象，背负一剑，神情威严，整个人都透出一种锋锐之感，目光所至，即为剑锋所指！

    这老者顶天立地，高十数丈，严厉地打量着周围的每个人，并模仿起徐长卿的动作，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一人一神，两把剑皆指向景天。

    “景兄弟，”徐长卿压制着几乎要越出胸膛的心脏，剑尖半点也不颤抖。

    “这便是我的杀手锏，你是要认输，还是接我这一记剑神？”

    没想到景天在那里紧锁眉头，做了个平复的手势，徐长卿立刻感觉自己胸口不再关着一只乱跳的小鹿。

    本以为这是景天认输的信号，却不想，景天学着他的姿势，试着掐诀念咒，似乎想要同样召唤出剑神。

    蜀山心法和剑诀看得都不是很严，只要认为人品心性过得去，传授几手太正常。

    更别说还有每年下山回家的俗家弟子。

    蜀山不鼓励这种行为，但是也不在乎。

    此时见景天当面学起这技能，徐长卿不仅没有生气，还贴心地告诉他，第一次观想应该尽量想象熟悉的形象，心中默念那个形象，形象越丰满越真实越好。

    说着说着，众人都沉默了。

    景天背后的剑神仍旧略显虚幻，只有真人大小，穿一身银色甲胄，风雷随身，手中空荡荡的，什么武器也没有，面相上更像是年长的景天，神情萧瑟，没有剑神该有的锋锐。

    这位银甲剑神望了望徐长卿背后的剑神，也没见有什么反应。只有看见唐雪见时有些恍惚，便消散在风中。

    景天转身看到的就是一个年长的自己看了一眼唐雪见就消失了，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

    “大小姐，你把我的剑神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