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陈年卷宗(中秋安康!)
晌午时分,林云过来李家祖宅,通知李晏清开工。 本以为少年仍会像以往一般,斗笠一戴,哧溜消失不见,不过这回少年并未急着离开,在马车前停下脚步,一脸和气。 林云含笑道:“咋了?寂寞孤独,想起我的好了?” 李晏清哈哈一笑,“林云大哥,这话你应该留着跟小娘子说。” 林云一副“你果然学坏了”的模样,扯到那个胭脂店姑娘身上,这位皮糙rou厚的汉子,也不由得些微脸红。 李晏清自认找到他的弱点,不再怕他打趣自己,笑了笑后,将正事娓娓道来。 猎捕蒙双氏不好说要多少时日,一件守株待兔的事情,是真得选个地方守着,那么城里批殃榜的活计,显然就顾及不上。 少年的意思是让执剑堂另请一位大师过来,代替自己一阵儿,当然他和苏隐水终归不同,虽然他也挺爱钱的,这段时日的禄钱就结给人家大师。 早前苏隐水出远门时,执剑堂就打算这样做,请来的大师大体上不是修行者,只是民间的阴师阴婆,没有修为,但总归有些道行,不是太过凶险的鬼祸之事,应该都能解决。 事实上当了这么久的批殃榜大师,李家兄妹还真没遇到很棘手的鬼祸问题,执剑堂想请修行者批殃榜,只是为了稳妥起见,以防万一,许多同样小地方的执剑堂,怕是想请都请不到。 林云诧异,“猎杀妖怪,干啥?” 李晏清本来也就含糊地讲了一下,见他追问,也不好扯谎,如实道来,“是我八品破镜丹的一份材料,现在刚好有个机会可以弄到,错过了往后不知道要等多久。” 林云瞠目结舌,“你就开始着手晋升八品的事情了?” 少年一不小心成为九品阴阳家的事情,仿佛就在昨日,哪怕满打满算,也才两个多月。 这话如果让李二来回答,保管拍着胸脯说,什么就开始,我早就开始了,不日我便能晋升八品。 李晏清知道林云武道筑基好多年,始终未能入品,不好去打击他,温和一笑道:“提前准备,未雨绸缪嘛,我了解过其他百家门人,都是一般,晋升一个品秩后,有机会就立马准备下个品秩的晋升材料,咱这菜鸟上路,自然要学习前人经验啊。” 林云下意识点头,听听倒也没毛病,表示事情他会去处理。 末了,李晏清打听道:“林云大哥,高展翔的审讯怎么样,你知道吗?” 林云摇摇头,此事几乎已经成为他们乌落城执剑堂衙门的最高机密,以他的身份根本不足以知情,不过通过一些细节就能看出,只怕并无太大进展。 地牢一部分区域实施了封闭,直到现在都未解封;几名管事大人,频繁出入地牢,每次都眉头紧锁。 林云沉吟道:“那小子怕是不好对付啊,可如果他什么都不招,仅凭你这边搜魂一只怪物的说辞,还是并不确凿的怀疑说辞,也是很难给他定罪的,据我观察事情似乎僵住了。” 李晏清微微皱眉道:“你们利用法器或者宝器,都不能让他开口,这不算一个确凿证据,证明他本身就有问题?” 林云道:“是啊,是能证明他有些与众不同,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曾见过有两岁大的小娃娃,能用眼睛把银勺看弯掉。他不受cao控,只能说明他天赋异禀,实在无法证明他和琅山事件有关啊。” 李晏清默然,确实是这个道理。 其实李晏清现在最忧心的,还不是能不能给高展翔定罪,而是想知道高展翔到底有什么后手,在策划什么阴谋,否则哪来的那日对他和朱凉说的两句话? 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朱凉大人,尽快查出蛛丝马迹。 话说回来,这高展翔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出身一城首富之家,还是嫡长子,含着金汤匙长大,哪怕这辈子什么都不做,也是妥妥的一世荣华,寻常百姓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好命。 真不知道如何想的,偏生要往邪道中钻,干出伤天害理的祸事。 正如二弟所言,这样的人就是欠,给他小黑屋里头关个十年八年,顿顿野菜猪食,他就知道好日子多么来之不易。 不过李晏清也能猜测出,高展翔必然有什么心结,经历过什么事情,才会导致这般。 但是,谁没有遭遇过苦难呢? 这不是借口。 更不是为非作歹残害他人的理由。 ———— 城北,执剑堂衙门。 朱凉和明磊二人,沿着幽暗的地道台阶缓步而上,昏黄壁烛映照出二人满脸的倦容。 仍是毫无收获的一次审讯。 他们真是什么招儿都试过,正常审问那厮根本不搭理,气定神闲坐在牢房中,仿佛是来体验生活的一般。 那件能短时间内cao控人神志的法器也利用上,可是那厮明明没有修为,就是无效,cao控起来比不cao控时还要清醒。 坦率讲,朱凉真希望他能展现出一些邪门手段,如此一来,这位青衣龙雀儿绝对不吝啬拔剑出鞘,给他就地斩杀,一了百了。 可是他没有。 严刑拷打也试过,哪怕被打得破开rou绽,无论表情有多痛苦狰狞,那厮嘴角那抹该死的邪笑,始终没有淡去过。 拿不出实打实的证供,能把他如此羁押,已经是极限。 高家那边还一门心思想捞他出去,四处奔走,各方活动。 上到衙堂,朱凉示意明磊先下去歇息,继而踱步来到卷宗室,里头木架林立,其上堆满卷宗,言锵正带着几名皂衣龙雀儿闷头寻找。 朱凉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问道:“寻到没有?” 言锵闻言,扭过头回道:“快了,我们按年份检索,已经查完大部分。大人,你先去书房眯会儿吧,我找到立马送过来。” 朱凉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回到自己的书房,书房内没有什么诗词绘本、圣贤著作,都是案件卷宗和来往的信函。 朱凉灌了口凉茶后,靠在红漆书桌后的官帽椅上,昂头呆呆望着房梁,不知不觉间竟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察觉到有人推攘自己,朱凉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发现言锵站在身旁,手里拿着一份泛黄的卷宗。 朱凉顿时睡意全无,手撑椅托,直起腰板,“找到了?” 言锵脸色凝重,点点头后,沉声道:“大人,宗秀秀死的可不太正常啊,十多年前,我们还未在此履职的时候,乌落城其实曾发生过一起邪门祭祀事件,当时动静闹得还不小,郡城和府城的执剑堂衙门都有来人,不过后面却雷声大雨点小,这套cao作意味着什么大人比我更清楚,以至于不是亲身经历过的人,都没有几人听说过。”
朱凉刀眉横提,如此cao作唯有一种解释,事情太过恐怖离奇,为了避免引发恐慌,从而尽量抹去。 不成想把他们也给瞒住了。 上头只怕以为祸事已经平息,当作没有发生过最好,哪里料到还会有祸根遗留。 朱凉这才想起难怪琅山出事之后,收到消息赶来的上方大人,足有五名,其中朱衣大人有两位。 当时朱凉权以为此类事件上方重视,如今回想,尤其想起一些他们极为谨慎的细节,才后知后觉里头另有隐情。 朱凉不由一阵火大道:“这帮家伙,当时竟然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言锵安慰道:“那些大人不是得出了‘祭祀刚进行不久’的结论吗,大概以为只是虚惊一场,再者说,他们贵人多忘事,未必记得大人你是十年前才调过来的,或许以为你知道。” 他和明磊也是随朱凉一起调过来的,三人相识多年,虽未结伴成异姓兄弟,衙门中不好搞那一套,但是感情丝毫不差。 朱凉深吸一口气,明白他虽然身为青衣,但是实力只有七品,其实不被上方很多人看在眼里。任何衙门里头都存在官僚那一套,他们执剑堂也无法例外。 朱凉平复下心情,接过卷宗,一字不漏地查阅起来。 宗秀秀即是高家大房,高展翔的生母。 卷宗上记载,宗秀秀死于一场邪恶祭祀。 事发当日,宗秀秀携奴婢佣人外出,一行两架马车,据高家人口述,是去城外五十里的洪云寺烧香拜佛,当时亦是炎炎夏日,马车途径一个叫泗水沟的山沟村落时,停了下来。 据唯一的幸存者秦湘蓉所述,是由于天气实在太热,夫人遭不住,想进山沟里歇息一阵儿,顺便看能不能买些瓜果解暑。 恰逢那日秦湘蓉闹肚子,不好一进村落就问人寻茅厕,便落在后头,让众人先行,打算在野地里解决一下,等解决完,秦湘蓉准备进村时,陡然听见村里传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这个声音秦湘蓉很熟悉,是车夫老刘,老刘向来咋呼,嗓门奇大。 秦湘蓉立马意识到坏了事,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猜测山沟里的穷人莫不是看他们一行金贵,见财起意,她若是此时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所以她权衡之后,没有进入山沟,而是调头往大路上跑,回城报官。 等官府的人赶到,才发现这个山沟很不对劲,里头的村民信奉一尊从未见过的神祇,那日,山沟里正在举行祭祀。 卷宗中并未涉及太多细节,只提到高家一行进入山沟的人,包括宗秀秀在内,全部身死。 卷宗最后有一行字: 泗水沟村民,信奉邪神,冥顽不灵,不可教化,尽数诛杀,泗水沟移为平地,撤去村牌,永不可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