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发饷！
“还不行呢，咱们家那头还有别的军爷，他们会抢咱们。” “啊？军爷不都是一伙的吗？” “当然不是啦，城里的军爷是城里的军爷，咱家的军爷是咱家的军爷，以后妞妞你就会知道了，这世上还有很多的军爷，不同的军爷对咱们是不一样的，看到对咱们好的，咱们也对他们亲善些，看到对咱们坏的，咱们就要跑、就要躲起来，晓得了不？” “好吧，妞妞晓得了...那爹和娘什么时候回来啊，妞妞想他们了...” 小女孩嘟着嘴、没底气的回道。 以她的阅历，实在很难理解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同的军爷，也理解不了、分辨不了哪些军爷会对她们好、哪些军爷会对她们差。 不过小女孩也有了些懵懂的认知——例如将她们从昌黎县一路护送到这里、以及这里的这些军爷，就还不错，起码没来抢她们东西。 不过以前也有和这里的军爷穿一样的衣服的军爷，对她们很差呀，这又是为什么呢？穿一样的衣服的军爷，也有好坏之分吗？ 小女孩有些想不明白了。 不过她也没继续往深处想，活络的心思，转瞬间又想到和别的叔叔婶婶一起、一大早就出去干活的爹爹和娘亲那去了。 “没那么快，你爹娘这会估计正忙呢，等他们忙完了，爷爷让他们给妞妞带馒头回来吃好不好啊？” “馒头？好！妞妞好久好久没吃馒头了...妞妞喜欢吃馒头...” “哈哈哈，好，到时候就让妞妞吃馒头，官家说了，编入青壮队、用心干活就能吃干的吃到饱，干完活还能带粮食回来照顾家人，你爹娘干活都是好手，一定能带粮食回来的......” “嗯！妞妞长大了也会好好干活的，然后带馒头回来给爷爷吃。” “哈哈哈...好好好...我就等着享我乖孙女的福。” 老人畅快的笑着，眼中满是对小女孩的溺爱。 “老爷，这是小老头我的名牌，有三人要领粥，两个在这、还有一个是我家老婆子，身子虚走不动道，还请老爷将三份都打在这碗里......” 说着话的功夫，老人已经抱着小女孩排到了施粥的大锅前。 一手拿着块记载了自己一家子人员的名牌、一手伸出那缺了个口的大碗，恭敬的对着大锅后负责分发稀粥的伙夫说道。 “得了，三份活命的香粥...你吃了这粥可得记着陛下、记着官家的好，若不是陛下仁德，你们不被闯贼杀死做那两脚羊充军粮，也得饿死在这世道。” “是是是，老爷说的是，小老头我谨记......” 不只是这对爷孙。 这些平日里不多听的声音，让山海关中的每一个百姓都提起了心、抬起了头，遥望向了军营的方向，眼中流露着羡慕和渴望。 朱由检要在今日发饷的消息，在刻意的推动、以及自然而然的口口相传之下，已经传遍了整座山海关。 每个人都知道大明皇帝要在今天给山海关多达七万的将士发饷，每个人都知道今天将会诞生七万小有身家的军爷。 起码十两银子啊，若是在个太平年代，够一个小家庭用一整年还有剩的了。 这个金额，对于这些或是从宁远城迁来的，或是从抚宁、昌黎两县迁来的，堪称流离失所、凄苦无依的百姓来说，是如此的有诱惑力。 当然，虽然他们一个个的都想着这十两银子能发到自己的头上，却也只是敢想想而已，没有一人敢生起抢掠的心。 在这种世道，能吃饱、有个遮风挡雨睡觉的地方，他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哪还敢想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呢？ 同时心中也如那老人一般有了几丝庆幸。 当兵的有了饷，就不会来抢他们了； 当兵的有了饷，这仗该能打赢了吧？ 可一定要打赢啊...... “关宁军王武，饷银十两、功赏一两。” 关宁军军营内、高出平地丈许的一处高台上。 一名关宁军镇抚官对照着手中的名册，大声的唱报着领饷的军士的姓名和金额。 很快，一名军士从高台下的队列中走出，在旁边袍泽羡慕的眼神中小跑着快步来到高台上，对着镇抚官跪倒，高声喊道： “小的王武，谢陛下饷银和赏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喊完了之后才起身，从另外一名负责发放银两的镇抚官的手上接过自己应得的十一两银子，美滋滋的跑下了高台回返队列。 一路上还冲那些尚未领到银两的袍泽挤眉弄眼，脸上的欣喜根本抑制不住，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关宁军赵志青，饷银十两、功赏十两。” 王武领完银两后，这名镇抚官继续唱名。 很快，又是一名军士欣喜的跑上了高台。 “小的赵志青，谢陛下饷银和赏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同样的高呼声后，赵志青也领到了自己的二十两银子，美滋滋的下台去了。 因为银两较多，所以他笑容更盛、嘴巴咧的比王武还要开，走路都有些飘飘然了，好在让那二十两银子给压住了...... 而这发饷的整个流程，都被高台上的两名锦衣卫看在了眼里、默记在了心里。 等发饷完毕，他们就得将发饷现场的所见所闻回报朱由检。 军士饷银、赏赐被上官克扣，文武官员在其中上下齐手、共同发财的现状，朱由检如何不知？ 但目前的他，也无法改变这一现状。 归根结底，皇帝的权利不是来自于‘皇帝’这两个字，也不是来自于血脉，更不是来自于那虚无缥缈的天命之说； 而是来自于底下那些既得利益者、也就是一位位大小官员的支持。 当某一天他们不再支持自己了，那自己就算是贵为皇帝也只能做一个被架空的傀儡，甚至是被废黜、或者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里马上风死在龙床上。 这也是很多皇帝想要做些什么、改变些什么，却最后依旧什么也做不成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且因为国势的颓废、国都的沦丧，尤其是手中绝对掌控的力量的极度衰弱，当下的朱由检面临的这个困境，比他的那些前辈们还要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