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劫救妖女,村民蛮不讲理
正气炉发出点点微光,将眼前古老的石碑照亮。文字密密匝匝,似乎不是近代常用的小篆。虽然一勾一画古意盎然,但因年代久远,诸多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凭借云鸿的阅历,勉强分辨出这是甲骨文。 静萱问道:“公子,上面写的是什么?” 云鸿指引正气炉,从上至下扫过,缓缓读道:“当帝尧之时,洪水滔天……唯禹之功为大,披九山,通九泽,决九河,定九州,各以其职来贡,不失厥宜,方五千里,至于荒服。”[1] 读毕,云鸿说道:“上面记载的似乎是大禹治水的功绩。” 虹颜略皱眉头,猜测道:“大禹传说源自上古,地位仅次于三皇五帝,其功绩现世已不可考。这碑上文字还是甲骨文,难不成这块石碑真的是大禹治水时留下的?” 云鸿思索了一会,摆手道:“应该不是,这块石碑虽有年代,但看上去应该不超过五百年。”说着,一指碑身边角处的雕刻,解释道:“这些雕纹还很清晰,如果真是三千年前夏朝的产物,早该风化了。而且这里临近大河,空气常年湿润,更容易遭到腐蚀。”顿了顿,又道:“至于上面的文字,应是后人仿照甲骨文刻写的。” 众人恍然大悟,倒没有因此事而纠结。只有虹颜双手背负,久立风中,凝神看着这座石碑。云鸿的分析虽然令人信服,但他却隐隐感觉这块石碑的来历并不简单。洪水触及此碑而褪,这似乎并非一个纯粹的巧合。 苏灵儿甩了甩鞋上烂泥,撅嘴道:“这里真脏,我们进村吧。” 云鸿道:“刚才我看过了,村子四面都用篱笆围了起来,村口的栅栏也紧紧锁着,现在进村恐怕有些不礼貌。已经四更天了,不如先去前面的高地略作休整,明早再进村。” 众人无异议,登时腾起剑光,飞向高地。 火光扑腾,云鸿点燃了一堆枯枝。高山寒夜,自然比不上终南仙境那般温暖,不觉寒气袭人,静萱打了个寒颤,轻轻靠在云鸿的肩头。云鸿握住她的指尖,入手似冰,竟觉刺骨。 “是不是很冷?”云鸿抱住他,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白嫩的脸蛋在他怀中微微磨蹭,说道:“嗯,是有些冷,但更觉得饿。” “饿?”自从迈入宗师行列,云鸿已经很少食用人间五谷。修道之人第一步便要杜绝五谷,进入“辟谷”之境。静萱吸收了赤蕉果灵力,虽也挤身宗师,但刚开始时难免有些不适应。 虹颜、玄月二人常年不食,苏灵儿在通体境大成,离宗师仅一步之遥,也因修习终南心法,学着众弟子尽量少食。一行人都没注意,他们的队伍中还有一个要吃饭的丫头。 云鸿问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 说着便要起身,却被她扯住衣裳。那对柔软的双臂在他腰间一环,便已埋入他怀。柔声说道:“别去了,这荒山野岭的到哪里找吃的?再过两个时辰天亮了,去村里买吧。” 见她困倦的眼神,云鸿点头道:“好,那你睡会吧,我运转正气给你取暖。” 静萱仰望着他清俊的脸庞,含情道:“公子,你真好……” “傻丫头。”云鸿淡淡一笑,却是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将她抱得更紧。 便在这时,鼻尖忽然飘来一股香味。 “鸿哥,快来尝尝我这鱼,刚从河里捞上来的,可香了!” 苏灵儿蹦跶着走来,手里挥舞着一根木棒,上面串着一条烤黑的鲜鱼,热气腾腾的,光是看着就觉得味道鲜美。苏灵儿见他们相拥在一起,脚步蓦地一滞。nongnong的醋味涌上心头,这一刻,即便是一呼一吸都觉得如万箭穿心。 没等他们二人分开,苏灵儿便转身道:“对不起,打扰你们了,当我没来。” “等等!”云鸿松开静萱,朝她跑了过去。 苏灵儿眼中含泪,却生生止住,嘴角露出笑容,转身问道:“鸿哥有事吗?” 云鸿指着她手中的烤鱼,问道:“这个……能给我吗?” “啊?”苏灵儿抬头望了他一眼,又害怕被他瞧见眼中的泪水,急忙低下头,一时间六神无主,言语无序道:“那个……这个本来就是给你的啊,你拿去吧。”说着,把鱼慌张塞进他手中。 虽然刻意躲避他的目光,但泪光闪烁又怎能逃过他的眼? “你……没事吧?” 苏灵儿故作笑态,匆匆说道:“我能有什么事?那个……玄月师兄刚刚叫我,我去看看。”不等他回答,已经转身离去,跑了两步,又止步道:“如果不够吃,我那里还有。” 云鸿愣了一下,微笑道:“谢谢你。” 苏灵儿傻笑一阵:“客气什么,一条鱼而已,没什么好谢的。” 说罢不再逗留,奋力朝前奔去。泪水沾湿了她的衣襟,然而她只是默默流泪,不敢哭出声来,因为她害怕被云鸿听见。虽然她才十五岁,但在云鸿面前她想做一个坚强的女人。 云鸿望着她,直到她的背影被黑夜吞没。 “灵儿,对不起……” 对于云鸿而言,“我爱你”与“对不起”,两句话虽是截然不同,但却是一样的沉重。每一句“我爱你”都要肩负起一份职责,而每一句“对不起”都注定辜负一份良苦用心。 两世以来,他从不轻易吐露心中的爱,也从不轻易对人说:对不起。但对灵儿,他必须要说这三个字。 从静坐中醒来,已是辰时,简单收拾了一下,众人御剑下山。 苏灵儿仍是那副活波可爱的样子,一路上说说笑笑,对于昨晚之事,她好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见她保持这种心态,云鸿也算稍微释怀了一些。很快众人就降落在红河村村口。 远见御碑映入眼帘,云鸿好像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奇怪,这石碑怎么裂开了?” 匆忙走上前去,却见夜里还完好无损的石碑,此刻毫无征兆的裂开一道缝隙,从上到下几乎贯穿整个碑身,一直延续到龟甲上。云鸿一番查探,这裂痕浑然天成,不像人力所为。 虹颜皱眉道:“你们感受到没有,这石碑内部似有灵力涌动?” “灵力?”云鸿怔了怔,打算放出神念查探。 便在这时,前方村子里传来一阵喧嚣,仿佛有人大喊“烧死他”、“妖女”、“灾星”之类的话。 虹颜紧张道:“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先去看看,稍后再来查探。” “好。”众人应诺。 村口的栅栏已经打开,一路畅通无阻。 红河村看似穷乡僻壤,实则还算富饶。村间小道都用青石砖铺设,踩上去十分平坦。道路两旁屋舍俨然,还有几个店面、摊位。虽然不大,但一路走来却有几分小镇的味道。令人奇怪的是,正值早市,整条路上竟空无一人。 “奇怪了,人都去哪了?”苏灵儿呆呆问道。 耳边仍不时传来喧嚣之声,云鸿道:“声音从那边传来,去那边看看。” 循着声音,拐过几条阡陌小路,眼前豁然开朗。在小村的西北角,沿河的空地上建有一处广场。此刻,广场上人山人海,看来所有的村民都到了这里。场地中央有一个高台,台上竖着一根木桩,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被绑在桩上。无数干草堆积在旁,几个大汉手持火把,看样子正准备将这小女孩烧死。 无数村民在下面吆喝,口中竟说一些抱怨、咒骂的话语。 那小姑娘长得还算水灵,短发削肩,只是双目无神,甚至有些空洞。此刻被绑在木桩上,面对生死也不哭闹,神色很是僵硬。也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另有原因。 静萱见这声势,捂嘴惊道:“公子,他们是要烧死这小姑娘吗?” “好像是。”云鸿言语谨慎,望向虹颜,问道:“虹颜兄,事关人命,要不要上去救她?” 虹颜眉头一皱,摆手道:“等等,先看看。” 话音刚落,一个年迈老者走上高台。此人白发长须,目光有神,手持龙头拐杖,虽然弯腰驼背,却难掩那一份德高望重。他往台上一站,只是举了举手,四周的人群便安静下来。 老者清了清喉咙道:“今天早上,村里发生了两件大事,想必大伙已经知道了。” 四下寂静无声,却是几个大汉抬着一副担架走上台。担架上躺着一个中年妇人,她面色惨白,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看上去是死了。几个大汉将担架放下后,从侧边离开了高台。 无数村民低头默哀,似因这妇人的离世而伤心。 片刻后,老者低沉道:“第一件事,祝家最后一人——祝大娘,今天早上无故暴毙而亡,自此祝家五口全部去世。第二件事,村口的大禹镇水石碑今天早上忽然裂缝,这个红河村,大伙已经不能住下去了……”话音未落,人群中叹声四起,甚至有不少人流下眼泪。 云鸿听得稀里糊涂,祝大娘去世和石碑开裂,这两件事跟那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这时,人群再次喧闹起来,无数人大喊。 “烧死妖女!为祝家报仇!” “烧死妖女!为村子陪葬!” 云鸿有些纳闷,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她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错,竟引得人人得而诛之?往前挤了挤,见一个中年大叔面容还算和善,上前客套道:“大叔你好,我是外地来的,路过此地,见你们要烧死这姑娘?却不知道这小丫头到底犯了什么错?” 中年大叔瞥了一眼云鸿,见他生得挺斯文,便说道:“原来是外地来的客人。这事说来话长,你别看这小丫头表面可怜,其实她骨子里是一个妖女,一个灾星!” “妖女?”云鸿追问道:“此话怎讲?” 大叔道:“我们红河村历史悠长,想来也有好几千年。虽地处深山大泽,但依山傍水,地产丰饶,倒也不穷。就在五年前,这妖女忽然来到我们村。当时村里人都以为她是孤儿,一个人无依无靠,便有一户祝姓的好心人家收留了她。谁知就在收留她的那一日,一向风平浪静的红河忽然爆发洪水!村里几万亩山田全被淹了,损失极为惨重。大家都以为是天灾,只好自认倒霉。但谁知就从那一天开始,红河之水隔三差五就会爆发一次。” 说到这里,云鸿想起昨夜的大水。难怪发这么大的水,响声有如雷鸣,村里却没一个人起来察看。原来红河之水隔三差五就会爆发,村里人见怪不怪,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附近没有地震,也没有山崩,洪水怎会毫无征兆的爆发? “那有没有派人调查过洪水爆发的原因?”云鸿问道。 “这么大的事,自然要派人查了,而且还去了好几拨人!一开始只在风平浪静的时候去查,但查下来都说一切正常。后来又在洪水爆发的时候去查,可惜去了几拨人,无一人活着回来。后来也没人敢去了,直到半年后,有一个云游道士来到村里。” “道士?”云鸿目光一震。 “没错,那是个高人,腾云而来,腾云而去。他来了我们村,村长求他告之洪水泛滥的原因。那道士就开始占卦,仪式持续了三天三夜,你知不知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见他神秘兮兮的模样,云鸿苦笑道:“难不成跟那小姑娘有关?” 大叔一拍手,说道:“你说对了!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村里有个外来的小丫头,天生魔煞,是个妖星,因为她在村子里导致气运紊乱,所以洪水才会无缘无故的爆发!” 云鸿摇了摇头,说道:“方士之说并无凭据,不可信以为真。” 大叔点头说:“我们村一直不穷,所以很早就办了学堂,大多人都读过圣贤书,不信怪力乱神。而且当时这小丫头才四、五岁,凭她能掀起什么风浪?那道士见大家都不信,一个人连夜走了。谁知就在此事过后半年,祝家五口连毙三命,而且是无病暴毙。” 听得此事,云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半年之内,连毙三命,这种事的确不同寻常。 “自从发生了这怪事,村里人才逐渐相信,这个小丫头是个不祥之人,她是一个天生的妖星!大家逐渐产生赶走她的想法,但那祝家大娘很喜欢这丫头,死活不许村里人动她。就这样又过了一年,祝家二儿子也死了,同样是无病暴毙。” 听到这里,云鸿不由抬头望了一眼那桩上女孩。见她目光黯然,面无表情,额上的留海几乎遮住了她的眼睛,远看就像个呆子。心道:这世上,难道真有天生不祥之人? 说到这里,大叔摆了摆手:“当然了,这些还不是引发民愤的主要原因。” “那主要原因是……?”云鸿望着他。 “村口那块石碑,你进村时看到了吧?听说是大禹治水时留下的。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爷爷就是这么说的。这些年虽然屡犯洪水,但就是因为这块石碑,我们村才得以保存。” 话至此处,在旁静听的虹颜忽然上前。他早就发现这块石碑有不同寻常之处,如今果真从此人口中得到证实。 虹颜对他恭敬一稽首,问道:“不知这石碑有何作用?” 大叔望了他一眼,见是个生人,云鸿急道:“不好意思,这是与我同行的朋友。” 大叔“哦”了一声,接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们也无妨。这块石碑天生神力,可以定住洪水。每次洪水来袭,不管有多汹涌澎湃,只要触及到这块碑立刻消退。” 听闻此言,虹颜一怔:触及此碑而水褪,竟与他之前所想一致。 “那这小姑狼?”云鸿将话题扯回正轨。 大叔长叹一声:“就在今天早上,有人亲眼见到这妖女靠近石碑时,碑身‘轰’的一声就裂开了。当场有人把她抓住,本想着压她去见祝大娘,谁知这祝大娘已经……” “哎……”说到这里,大叔眼中似乎含了泪。 “现在石碑裂了,大伙都不知道下次发水的时候,还有没有定住洪水的效用。如果定不住,这村子肯定要被淹了。大家世代生活在这里,对村子的感情极为浓厚。而今就因这妖女,不仅田地被毁,所有人都要背井离乡,谁能不愤恨!” 云鸿一阵沉默,他能理解这位大叔的心情。虹颜还准备再问一些有关石碑的事,却听得场中喧哗再起,无数人蜂拥呐喊,那大叔怔了一下道:“不说了,时辰已到,村长要开始处决妖女了。两位异乡的客人,我劝你们还是趁早离开这里,免得遇上大水送了性命,有缘再会。”说罢,他涌入人流之中。 静萱扯着云鸿的衣袖,说道:“公子,你忘记问仙器的事了。” 云鸿道:“洪水爆发,人命关天,不妨先解决了此事,再寻仙器不迟。” 虹颜略作思索道:“此地洪水爆发极为诡异,恐怕与仙器有关。若是能找到洪水爆发的原因,仙器所在自当水落石出。”话音未落,便听得鼓声如雷,人群中忽然安静下来。 伴着鼓声,台上老者高声道:“时辰已到,点火!” 四个壮士手持火把,气势汹汹的走到草堆前。无数人呐喊,然而那个小女孩却一脸冷漠,没有半分动容。 云鸿迈出一步,正气炉已然在手,转头对虹颜道:“这丫头临死而不惧,绝非正常人该有的表现,我猜她可能与洪水的来源有关。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先去救下她再说。” 刚要动身,玄月忽然挤过来,慌张道:“不好了,灵儿不见了!” “什么?”云鸿虹颜同时问道。 玄月一脸焦急:“刚才她还在我身边,都怪我走了个神,回头时她已经不见了!大家快帮忙找找!”就这一个打岔,台上四名壮士已经点燃了木桩四周的枯草。 这草并非一般的草,而是经过晾晒的秸秆,方才触及火星便有燎原之势。刹那间黑云翻滚,那小姑娘已被熊熊烈火吞没。 台下村民见状,个个手舞足蹈,纵声欢呼。 云鸿大惊,正要去救她,忽闻“铮铮”连声,几道细长的剑光流星般射入火海,只是左右一晃,那些秸秆已被挑起,如同天女散花,爆散至四面八方,露出中间昏迷的小女孩。 一道倩影踏风而下,仙剑一纵,将捆绑小女孩的绳索斩断。 “灵儿?!”几人大惊。 苏灵儿接住昏迷的小姑娘,随即舞动仙剑,击退尚在燃烧的余火。四散的秸秆逼退围观的村民。随即有几个大汉冲了上来,看样子有武师修为。 “你是什么人!” 苏灵儿望着几人,满眼愤怒道:“喂!你们这些人,到底是人还是禽兽啊!她才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就算犯了错也不至于活活烧死她啊!你们简直太没有人性了!” “哪里来的野丫头!这是我们村的人,你管什么闲事?”一个壮汉喝道。 听到“野丫头”三个字,苏灵儿气得直跺脚,怒道:“本姑娘从来不管闲事,但今天就要管这闲事了!”见几人横冲直撞而来,苏灵儿持剑斜挑,燃烧的秸秆火雨般朝他们洒去。 几个壮士大惊,连忙躲闪后退,没想到这丫头身手了得。 苏灵儿哼道:“师叔说过,不准跟凡人动手,我懒得跟你们打,有本事来追我啊!” 心念一动,仙剑腾起,抱着小丫头跃上飞剑。 那几名壮汉目瞪口呆,他们虽也修炼武道,但只是简单的炼体术,并未涉及到炼气,见她会飞,以为是神仙。 苏灵儿御剑悬在半空,朝下面大喊道:“师叔!鸿哥!我在昨晚休息的地方等你们,先走一步了!”话音未落,一道灿烂的剑光冲天而起,刚才还在说话的少女,转眼消失不见。 “灵儿!等等我!”见苏灵儿御剑而走,玄月连招呼都来不及打,身体一纵,也急忙御剑而去。 这一切发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许多村民还没反应过来,火海中的妖女已经被人救走。而因玄月御剑离去,不少人把目光聚焦到人群中。一眼看到云鸿、虹颜穿着蓝白相间的衣服,竟与那丫头的服装风格相似。 当即有一人站了出来,正是先前那位大叔。他颤抖着指向云鸿、虹颜,震惊道:“你、你……你们是一伙的!” 人群快速散开,云鸿等三人被孤立出来。台上几个点火的壮汉急冲过来,将三人围住。这些壮士都生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肌rou结实。云鸿、虹颜跟他们一比,说是瘦骨如柴也不过分,怎么看都有鸡蛋碰石头的味道。 见得如此,村民们更在旁呐喊助威,怂恿几人把他们擒住。 云鸿有些无奈,但见这几人摩拳擦掌、气势汹汹,难不成真要跟凡人动手? 刚有这念想,一个壮士就怒道:“那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在红河村撒野!” 另一壮汉道:“肯定都是妖女的同伙,先拿下再说!” 静萱见几人无礼,站出来怒道:“喂!你们这些人怎么不讲理,那女娃分明是一个大活人,你们凭什么把她当做妖女活活烧死?如果要烧死的是你们自己的儿女,你们怎么想?” “果然是妖女的同伙!” “这黄衣丫头身上有邪气,说不定也是妖女!” “最近妖星乱世,妖孽横生啊!” 见静萱帮那妖女开解,一众村民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几位壮汉倒没在意她的话,直接确定了他们与妖女有关。相视一眼,当即奋起拳头,从几个方向同时向他们当胸打去。 “萱儿,躲在我身后。”见一个大汉直拳冲来,云鸿一拉静萱,横身挡在她跟前。 眼前壮士身大力沉,看上去有武师修为。他这一拳挥发起风,差不多有五百斤到八百斤的力道。云鸿也不避让,更没有唤出正气炉,只是攥起拳头,稍稍提了几分内气,稳扎马步,抬起一拳向着那壮汉的拳头对轰而去。 那壮士怔了一下,没想到眼前的文弱书生竟敢与他拼拳! 只闻“轰”的一声巨响,两拳对上的瞬间,云鸿瘦小的身子宛如一根老竹,深深扎根在地,纹丝不动。反是那巨汉彪悍的身形,十分滑稽的反弹出去,后退四五步后,轰然倒地。 “八百五十斤,超出我的想象,不错。”云鸿轻拂衣袖,松拳为掌,随意甩了两下,一副游刃有余的轻松模样。 “你、你!”那巨汉摔倒在地,似乎是闪到腰了,一时间竟爬不起来。 他望着云鸿,满眼不可思议。他清楚得很,刚刚那一拳,这书生并没有发挥真正的实力。这种力道大概才是他本身四分之一的力量。也就是说,如果他动用全力,刚刚那一拳的力量,足足有……三千斤? 三千斤! 宗师大成! 几乎在同一时刻,围攻虹颜的几名壮汉被护体灵气击飞,一时间尘土弥漫,连东北角的几根竹旗都折断了。 这结果出乎了所有村民的意料! 围观的人群中,无数惊呼声相继传出。这几个壮汉都是村里有名的练家子。按照武道标准来分,他们都是武师级别的高手,即便从军至少也能担任一个“士”级的军官。怎么输的这么惨?尤其是那“少年”,他好像根本就没动手! “都让开,都让开!村长有话要说!” 耳边一阵喧嚣,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人群中不由自主分开一条道路。 之前台上讲话的瘦高老者,他手持龙头拐杖,缓缓踱步而来。与此同时,几个倒地的壮汉已被人抬了下去。 拐杖在地上敲了敲,老者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我红河村捣乱?” 云鸿正要说话,虹颜却摆了摆手,上前对这老者说道:“贫道乃终南山的修士,这几位都是重阳宫的弟子。方才出手救人的姑娘是贫道的师侄,若有得罪,还请诸位见谅。” 因同属秦岭山脉,众人听到“终南山”三个字,并不感到陌生。 不过很快就有人吃惊道:“什么?!终南山?你是终南山上的仙人?” 虹颜双手背负,无意答他。 云鸿上前对村长行了一礼,道:“村长你好,这位仙长乃是重阳宫的长老,方才对大家动手实属无奈之举。对了,我叫云鸿,我们来红河村是为了打探一样东西。昨夜恰见洪水泛滥成灾,这才有意驻足,谁知撞见了方才的那一幕。” 此话一出,下面议论纷纷。 “哇!仙人啊!这就是仙人,我此生第一回见!” “难怪这么厉害,刚才他还没动手,就把大牛、二狗、三虎子给潦倒了!” “对了!他是仙人,那能不能求他帮我们治洪水?” 众说纷纭中,村长咳嗽了几声,嘈杂声即刻安静下去。他打量了二人几眼,有些不屑道:“老夫不管你们是仙还是神,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放走妖女,就是把我们村子逼上绝路了!” 云鸿有些不明白,问道:“村长这话什么意思?” “想必妖女之事你们已经听说了。因这妖女,红河之水日日泛滥,祝家五口暴毙而死。那大禹镇水石碑在村口屹立了千年,如今也裂了,连禹皇也不再庇护我们。大家商议后决定将妖女烧死,献给天神,平息灾乱!现在倒好,你们这些人,把我们红河村硬生生给毁了!”村长这话,直接将所有问题扣在他们头上。 众人听闻频频点头,还有人应和道:“什么狗屁仙人,仙人能治水吗?” “没错,仙人又如何,还不是不管我们的死活!” “狗日的仙人,还我们红河村!” 静萱听了这话有些生气,理论道:“喂!你这是什么理论啊?你怎么知道烧死她就能平息灾乱?如果把她烧死了,洪水还不平息,那该怎么办?难道就枉送一条人命吗?” 村长见静萱为妖女开解,竟失态般的挥舞拐杖,大叫道:“一派胡言!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证明妖女是罪魁祸首,是万恶的根源!只要把她杀死,洪水没有不平息的理由!” 静萱叫道:“你真是老糊涂!我看是根本没有平息的理由!” “岂有此理!”听静萱口中有辱骂之意,老村长更是恼羞成怒。 “你们竟然对村长无礼?”不少村民气势汹汹,纷纷叫道:“你们走!我们村不欢迎你们!再不走别怪我们动粗!老子管你是不是仙人,有本事你把我们都杀了啊!” 见得如此,虹颜转过身,淡淡道:“多说无益,我们走吧。” “等等,我还想问问仙器之事。”云鸿皱了皱眉。 静萱拽着云鸿道:“公子,你就别问了!他们这群人除了会说些歪理,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灵儿救了那小女孩,此事与她脱不了关系,应该能问出些什么,我们赶快走吧!” 云鸿想了想,点头道:“好吧。” 虹颜心念一动,彼时三道剑光冲天而起,原地三人眨眼不见。 村民们再见御剑之术,不由得瞠目结舌。直到这一刻才有人认识到,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强硬了?对方是仙,说不定能治水呢?为什么强行赶走他们?这岂不是断了一条生路? 剑光闪烁,惊起一片尘土。 他们三人并没有直接上山,反是停在村外的石碑处。 “真是气人,以前总以为夫人就算蛮横无理的了,今天总算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想到那些村民丑恶的嘴脸,静萱心里还是怒气难消,嘴里忍不住咕哝几句。 云鸿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好了,没什么好气的。” 转头望向虹颜,问道:“不是上山跟灵儿、玄月汇合吗?怎么来这里?” “有点事处理下。”他走到石碑前,静静站立。 忽然,指尖骈剑,却见一道白光交织成绸缎般的灵流,缓缓将石碑包裹起来。云鸿怔了一下,他竟然把自己体内本命精气注入到石碑中!急忙道:“虹颜兄,你这是干什么?” 虹颜并未答他,少时收了剑指,面色有些发白。 云鸿忙上去扶住他:“你疯了?竟然白白浪费自己的本命精气?” 虹颜缓了缓神道:“无妨,我猜的果然没错。这碑中设有很强的结界。若此碑真是大禹治水时留下的,这结界恐怕就是禹皇本人施加的。看来禹皇早就料到了,此地会频发洪水,所以设下结界以防万一。只可惜这些年来,洪水屡次来犯,碑中结界磨损殆尽,导致今晨的开裂。这村中人虽然不善,但若让贫道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洪水吞没却也不忍。” “所以你就以自己的灵力,巩固这道结界?”云鸿皱着眉问道。 虹颜笑了笑,淡然道:“我没事,走吧。” “慢——” “怎么,还有什么事?”虹颜回头问道。 云鸿严肃道:“虹颜兄,我想请你记住一件事!你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虹颜了,当年的虹颜仙姿卓绝,一招‘上清破云剑’可以怒斩千敌,可以平江定海。但现在你能维持地仙之境已经是奇迹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再伤及本源,很可能会坠仙的!” 虹颜听他所言,立在原地,似乎受到很强的冲击,面部有些麻木。 “坠仙……”他念叨着这两个陌生的字眼。 “是的,你别忘了,你今年不是二十岁,也不是三十岁,你已经活了三百年了!一旦坠仙,即便是滑落至人仙境,你也会不堪身体年老的负重,你将会变得弱不禁风!” “谢谢你,我会有分寸。”他沉声说着,拂袖之间御剑而去。 注[1]:选自《史记·夏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