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长琴归位，兄弟天人永隔
所谓的秘密，云鸿心中有数，应该是与上古儒门有关系。 大唐盛世，国民多信道教，欧阳家供奉孔圣以及七十二贤人，这在当时很少见，他们的关系绝非浅薄。 司空浩然目光浮现沧桑，渐渐陷入追忆之中：“事情是这样的……就在大哥入终南后十三年，大唐被推翻。欧阳府因之前得罪过官府，惨遭灭顶之灾。我侥幸逃出，起了出尘之念。于是四海为家，云游修行。因为之前为救小颖，我的仙心破碎，我深知自己在武道上难有进展，于是将所有的心思投入到琴道中。二十年间，我搜集了无数古曲名篇，加以打谱整合，其中就有早已失传的《广陵散》。而在二十年后的某一日，我无意中窥探到大圣遗音中的秘密！” 云鸿心中怦怦剧跳，虹颜也盘膝而坐，静心观听。 司空浩然接道：“原来，我欧阳一族渊源颇深，最早源自夏王朝少康时代。少康有一子名无余，被封于会稽山南，南山属阳，欧阳姓氏自此建立。当时天下无佛、道，只有一个‘仁虚门’为国教，负责主持祭祀、占卜等礼仪。传言这仁虚门的掌教是一位仙人，但是谁无人得知。根据琴中的信息反馈，我欧阳一族的先祖，在仁虚门中是一位关键人物。” 虹颜疑惑道：“但少康之时早有文献典籍，为何贫道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仁虚门’？” 司空浩然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云鸿精神一震，想到那日在儒仙居，听广成子所言，商朝封神一战，上古儒门被彻底消灭。女娲因杀伐过重，为掩饰自己的罪行，命周天子修改历史，销毁大周前所有与儒门有关的记载。直到春秋战国，三教意识到人族当兴，见儒门圣人孔转世投胎，为了争夺人界的道统，道德天尊才转世为老子，接引佛也转世乔达摩，也就是后来的释迦牟尼佛。 今闻司空浩然所言，这个“仁虚门”，看来就是上古儒门的一个教派。 司空浩然接着说道：“但不知道为什么，盛极一时的欧阳一脉，忽然在一夜之间遭到灭顶之灾，从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战国时代，欧阳家重出江湖，当时的家主是孔圣人坐下的七十二贤人之一。此琴正是孔圣亲手托付给先祖的。” 虹颜怔了一怔：“照你这么说，这张大圣遗音是儒门的东西？” “应当如此。”司空浩然道。 虹颜皱眉道：“但自古以来，儒门之士多以齐家、治国为目标，不追成仙证道，即便是孔圣人，活到七十二岁也郁郁而终。但看这把琴，仙力不亚于沧澜水晶珠，应该已达到先天灵宝的层面，孔圣人又是从哪里弄来这张仙琴的？” “从何而来我并不知晓，但我知道，这样的法器三界内共有九件！”司空浩然肯定道。 “九件仙器！”云鸿心中一颤。 虹颜皱了皱眉，问道：“九件？那其余的八件是什么？” 司空浩然随手再琴弦上做了个挑抹的动作，空中顿时浮出点点幽光。随着光影交织，空中浮现出一个画面：那是九道神光争相追逐，似乎组成某种奇妙的阵法。这九道神光里面都包着一个模糊的影子。正值跟前的是一抹白光，光影中央漂浮的一抹暗淡的虚影，正是一张古琴的模样。在影子下方还有几个象形文字流动，十分古老，让人难以辨认。 云鸿眼力极好，看出这四个字：“大圣遗音！” 这一刻，见多识广的虹颜也略有震惊！ 往下看去，剩下的神光中，分别是一只香炉、一块墨砚、一尊玉玺、一面镜子、一张弯弓、一只锦囊、一块石鉴。最后一个东西颇为神秘，由七彩虹光紧紧包围，里面还有云雾升腾，好像是一条形状怪异的尺子，又好像是大臣上朝时用的笏板，总之看不清楚。 有了“大圣遗音”四字作为基础，辨别后面的文字就容易许多。云鸿将其依次读出，分别是：正气炉、墨魂砚、镇国玺、月花水镜、落月神弓、乾坤锦囊、天机宝鉴。最后一物神光耀眼，只能勉强看清名字中有“丹青”两个字。 “这……”当云鸿看到正气炉、墨魂砚时，他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司空浩然早就知道，墨魂砚、正气炉乃九仙器之一！ 难怪那晚他要闯入云府，抢夺墨魂砚。不过话虽这么说，但有一点又不合逻辑。正气炉一直在国子监儒林，老师又是国子监祭酒。前世，他翻过老师的案册，他在国子监工作十数年，难道不知正气炉就藏在里面吗？ “老师早就知道我手中有正气炉、墨魂砚吧？”云鸿试探性的问道。 司空浩然点头道：“没错。” 云鸿没想到司空浩然直接坦白，又问道：“那天夜里，前往侯府盗取墨魂砚的黑衣人，是不是老师你？还有，正气炉一直藏在国子监儒林中，难道老师不知道？” “黑衣人是我，正气炉藏在国子监我也知道。” 云鸿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很不简单，问道：“请老师赐教。” “如你所见，我虽然持有大圣遗音，但无法与之通灵。换句话说，我不是大圣遗音真正的主人。于是我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能集齐剩下的仙器，或许会有新机遇。于是这些年，我四处打听八件仙器的下落，终于得知，墨魂砚自大幽一统后，一直藏于云侯府中，而正气炉则藏于国子监后山的儒林。因此我费劲千辛万苦，经十年苦读，科举考试，进入国子监谋求官职。按照原本的计划，本是打算先取正气炉，但可惜儒林后面的幻境硬闯数十次未果，我只好放弃。” 云鸿微微有些震惊，没想到司空浩然早在自己之前就开始搜集仙器了，问道：“所以，你打算先夺墨魂砚。” 司空浩然点了点头：“没错。” “墨魂砚乃昔日宫廷之宝，因云府先祖功勋卓越，幽帝将此宝赐给云府。江湖上知道此事的人不在少数。五十年前我就开始关注云府。后来我得知，一些魔教也在觊觎此宝，我统计过，令尊在位前十年，府中发生大小盗窃、抢夺案件一百三十余起。在这期间，我结实了一些魔教人士。后来令尊辞官，府中高夫人觊觎此宝，其中关系我也尽数知晓。” 听到司空浩然说出云府的底细，云鸿顿时哭笑不得：“老师真是用心良苦。” 司空浩然苦笑一声接道：“后来，我的官位越做越大，被先帝玄青看中，让我担任太子太傅。借此职权，我无意中得知云府的高夫人竟然是无极国的人！墨魂砚自古流传中原，怎可落入异域番邦之手？而你虽是云府长子，但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墨魂砚一旦落入敌国之手就很难在找回来，当时我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谁知道你死不悔改，竟然被削去了世子的身份，完全失去了继承墨魂砚的权力。直到这时，我对你彻底失望。” 说起前尘之事，云鸿的心沉落下去。眼前，一阵涟漪波动，他似乎看到了静静躺在床上的母亲…… “之前的确是我所的错。” 司空浩然长叹一声：“我看着高夫人就要得手，所以决定联合魔教，先将墨魂砚抢到手再说。这个计划两年前就开始策划，并且联合了不少魔教的人。只是那天晚上，我受皇帝命令去各个侯府选拔人才，你当时提出的‘儒仙之道’着实令我吃惊……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夜，我不得不联合拜火、白莲两个魔教，攻入云侯府。” 得知老师的真实想法，云鸿感叹道：“一切因果都是因仙器而起。” 虹颜虽未亲经，但听二人叙述，也大概明了。他接过话题，说道：“这九件仙器来历非凡，恐非人间之物。若是上古时代的宝物，自有通天之能，就似七颗灵珠，一旦集齐就可以夺天地造化。不知集齐了九仙器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司空浩然摇了摇头，最终说道：“我不知道，但这就是我三百年来的追求——儒仙之道。” 云鸿精神一震，正要追问有关“儒仙之道”的事情，极远处传来一阵闷响。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一股强大的气流自极远的天外横冲直撞而来，所过之处如遭遇雪崩海啸，时空都发生了扭曲。 虹颜双目一缩，惊恐道：“不好！这里要塌了！” 司空浩然急忙问道：“大哥，我们到底在什么地方？就连你也没有破开幻境的方法吗？” 虹颜道：“这里是‘赤焰魔障’的幻境。” 云鸿一想，之前九幽教主也说过这个幻境，又想起那块脰玉之髓，至今还被自己攒在手中。日前在幽冥炼狱，因触碰此物，也使自己陷入儿时的记忆中。想必这赤焰魔障的幻境与脰玉之髓有关。将此物递给虹颜，问道：“仙长你看下，这是什么？” 虹颜接过一看，沉吟道：“这是孙老猴临死前给你的玉石？” 云鸿说道：“没错，这东西似乎是‘赤焰魔障’的媒介。之前在幽冥炼狱，我也曾被此物吸入幻境。没想到我们会因此物被困，早知我就应该提前毁了它！” “大哥，赤焰魔障是什么？”司空浩然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只在终南的典籍中见过。这是一种极为高深的幻境，有了媒介，能在人执念很深的时候自动产生，一旦生成，便会让当事人回到过去。只有当事人的的愿望实现才能返回原来的世界。如果在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之内不能实现愿望，幻境将永远关闭，而陷入幻境之人也将随着幻境本身而消亡。”虹颜望向司空浩然，神色有些忧虑。 “愿望？”司空浩然怔了怔，自己有什么愿望吗？ 难道是那个百年之约，与大哥在碧水兰舟之上，合奏一曲《清风》《明月》？ “大哥，或许我们可以……” “恐怕不行了……”还没等司空浩然说完，虹颜已打断了他的话。 他十分抱歉的说道：“对不起，那日在羭次山，为了平息火脉，我已散尽全身灵力，本以为我命休矣，于是将你赠我的秀玉萧丢入了岩浆里。没了秀玉萧，即便合奏成功，愿望也不会完美，还是破不了幻境。” “什么？！”一股沉重的伤痛涌上心头。 “百年之约，共奏清风，这个约定终究是无法实现了……” 罡风已在不远处，临近的一切尽遭毁灭。云鸿不甘道：“仙长，你想想，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破除幻境吗？好不容易击退了九幽教主，又要死在这幻境中，我真是不甘心！” 虹颜道：“没有办法，除非我能恢复到鼎盛的状态，施展上清破云剑，强行破开幻境。只是之前在羭次山，我以兵解平息火脉，刚刚又被魔气侵入了身体，如今别说使出上清破云剑了，就是背后剑匣也难以驱动。” 云鸿哀叹一声，如此说来，大家注定要与幻境一同消亡了。 悲伤之中，云鸿忽然想起一物。惊喜道：“仙长，我有一个宝贝名叫：儒仙居，是上古大圣留下的神物。那里面灵气充沛，自成一界。如果我们躲入儒仙居中，等罡风过去，再从仙居中出来，是不是能逃过此劫？” 虹颜苦笑一声，摆手否定：“覆巢之下无完卵，那些卵中自有生灵，也可以说自成一界，但卵巢一旦遭到覆灭，即便再坚硬的卵也是在劫难逃。哎……此乃定数，不必强求，顺其自然吧。” 喜悦顿消，如果连儒仙居也无救他，那便是无计可施了！ 虹颜与司空浩然对望一眼，三百年，两兄弟好不容易聚首，可没想到刚刚团圆就要面对生死，真是天意弄人。 司空浩然面色黯然，这一刻，他遥望远处狂风鼓舞，似乎失了心神。他无法接受，短暂的聚首，却要换来永远的分别，这种痛苦让他无法言说。 悲痛之中，罡风破空而来，世界似乎变成了灰白色，四周充满了毁灭的气息。 司空浩然忽然站了起来。望着眼前呼啸的罡风，他做出了一个沉重的决定！他义无反顾的挺起胸膛，转过身子，无限悲凉的朝虹颜说道：“大哥，永别了……” 听他突兀说出这句，虹颜惊道：“你要做什么？” “救人。” “什么？” 司空浩然道：“我仙心破碎，能活到今天，完全是靠这张大圣遗音。” “什么意思？！” “二百五十年前，我发现大圣遗音中存有灵性，于是花了四十年的时间，将琴中灵性全部吞噬，这才勉强将元神修炼到了鬼仙。二百年前，你遵守约定，前来寻我，可惜我rou身已死，你在墓边静守一夜，这些我都知道。为了与你重逢，我用鬼仙元神，不断夺舍活人的rou身……司空浩然这具rou身，便是我夺舍的第十具人身……其实，我也是魔教之人！” “魔教！”云鸿大惊失色，没想到司空浩然竟是用这种手段活下来的。 难怪在之前，自己无法收服大圣遗音，丹田内总有一种被吞噬感。原来琴中的灵性被司空浩然吞噬了。所谓灵性也就是器灵。没有器灵，云府的历代先祖惨遭墨魂砚之苦三百年。而今司空浩然借大圣遗音器灵修成鬼仙，岂不是说，他已与器灵融为一体？ 司空浩然泪眼朦胧，正立在罡风之前：“我能活到今天，历经三百年，见到了大哥，一切如愿，也知足了。” 虹颜想要去阻止，但五脏绞痛，让他无法起身：“你、你要做什么！” 司空浩然淡淡一笑，哀婉说道：“云鸿可与大圣遗音通灵，定能使用琴中的灵力。这张琴中蕴藏着巨大的灵能，如果能让仙琴认主，发挥出其中的力量，一定能破开这个幻境，救你们出去！” “弟弟！不要——” 虹颜骤然明白过来。司空浩然是想牺牲自己，身化琴魂，恢复大圣遗音的灵性。而云鸿是九仙器的主人，如此便可调用大圣遗音中的灵力，助二人破开幻境，逃出生天。 这样做，三人只要死一个人！ “老师……”一股淡淡的忧伤涌上云鸿的心头。 身化琴魂，残存的元神必受重创，很有可能就是灰飞烟灭，连轮回转世的机会也没有。但见司空浩然决心已定，罡风席卷迫在眉睫，一切已难阻止。他朝前方大步迈出，步伐坚定，义无反顾。 虹颜狂叫一声，不知从何处迸发出灵力，冲了过去。 然而，当他想伸手拉回司空浩然时，却被一股无形的壁垒弹回！ “不要！”声嘶之中，司空浩然冲入罡风范围。 刹那间，寒气削rou，飓风剔骨，一丝丝的血rou从他的身体上飞离，眨眼间他厚重的背影已成为半边骨架。面对死亡，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惊恐，只有一丝残存的笑容，默默望向虹颜。这一望，似乎跨越时光，跨越阴阳，让人永世不忘。 虹颜心痛如绞，泪珠滚滚而下。 司空浩然平静的说道：“这辈子，我也没有什么遗憾，只是百年之约未能实现，没能见大哥与嫂子过上幸福的生活。大哥，你说过：生老病死，此乃天道，不必执着。我已苟活了二百多年，也该知足了……”说完，他又转头，像北方望了一眼，无限遗憾的说道：“国家未治，百姓尚苦，儒仙之道，终难实现，这就是宿命……” 话音方落，罡风彻底将他淹没。“宿命”二字回荡半空，经久不息。 “弟弟！”虹颜声嘶力竭，眼见刚获重逢的弟弟死去，却又无能为力。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飓风将他撕成碎片，在血与风的长歌中沉入无边黑寂，最后消失在亘古吹拂的长风中……虚空中一层光浪激荡，将那漫漫飓风暂且挡住。余下的魂魄化作碧蓝幽光，仿佛渺小的星辰，缓缓渗入那张大圣遗音中。 大圣遗音重获琴灵，古朴的琴身顿时发出耀眼的七色光华。一股源自洪荒的力量，正在召唤云鸿！ “大圣遗音！” 云鸿内心中一阵激荡，那股被仙器吞噬的感觉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情。他不由自主的往前两步，将手按在陌生的大圣遗音上，感受着琴弦上跳动的音符，泛出浑厚的灵能，这股力量比起正气炉、墨魂砚二仙器竟然强横了许多。 挑抹复拨弾，清越敲玉寒。 长琴归位！ 磅礴的灵力如北地雪崩，气势滔天。眼看漫天罡风就要撕碎两人，却被这忽然腾起的灵流挡住，甚至逼退了数丈。 这一刻，抚琴的云鸿坠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丹田之中忽然一震！一道虚无的古琴影像，出现在丹田中央。云鸿知道，与收服正气炉、墨魂砚时相同，这个影子就是大圣遗音的器灵。但与以往不同，器灵稳定后，丹田中又刮起一阵旋风，原先存在的正气炉、墨魂砚，加上刚获得的大圣遗音，三道虚影飞速旋转。在三道虚影下方，围绕丹田的中心，忽然出现了一个暗淡的影阵。细细一看，竟是一个“九宫八卦阵”的雏形。 云鸿身躯猛地一阵，就在阵法的九宫之中，分别存在一个虚无的暗影。 “九件仙器！” 九仙器的虚影出现在丹田中，九宫每一格分别代表一件仙器。正中间的那格是中宫，放置着方才没能看清的那件仙器。如今用神念去查看，云鸿终于看清，那三个古文字是：丹青尺！ 已获得的三件仙器，分别注入对应的九宫中。正气炉位于第六宫“乾”宫，五行属金。墨魂砚位于第二宫“坤”宫，五行属土。大圣遗音位于第四宫“巽”宫，五行属木。在整个九宫八卦图的上方，有一行用古文字书写的微小字符。 云鸿凝神去看，上面写道：“九件仙器，各有神效，每得其一，方可明其作用。九宝之力，cao者相关，功力日增，宝力日长，行善日增，为恶日减，多行善事，诸恶莫为。” 每一宫下面也有一段文字，写的是仙器的作用。如今只能看清正气炉、墨魂砚、大圣遗音下的字，其余皆被烟雾蒙蔽。 云鸿将三仙器的作用都看了。关于正气炉，上面大致说的是，正气炉是集天地正气的法宝，可随时治疗自身，并提供炼药、洞府两个作用。云鸿一愣，他只知正气炉有治疗的作用，炼药勉强可以，但不知还有“洞府”的功能。再看墨魂砚，上面说是幻化之法宝，有幻化、创造之效。再看大圣遗音，除了音律御敌，还有一个功效是“沟通万物”。 云鸿眼界大开，想起有个成语叫“对牛弹琴”，有了大圣遗音，以后就真正可以“对牛弹琴”了。 正思索时，虚空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接着上次的六句诗文，这声音缓缓吟诵道：“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云鸿细细品味了这六句诗文，是接着上次对浩然正气存在天地之间，进行进一步的举例。浩然正气可以表现为秦朝为民除暴的张良椎，又可以表现为汉朝赤胆忠心的苏武节。还可以表现为宁死不降的严将军之头，表现为拼死抵抗的嵇侍之血。表现为张雎阳誓师杀敌而咬碎的牙齿，表现为颜常山仗义骂贼而被割去的石头。这些东西，都是天地之间正义的表现，正气的化身。 明白了这六句的意思，苍冥之中出现了那位青衣飘飘的神秘老者。 “他到底是谁？”云鸿皱了皱眉，这个老者每次都是乘风而来，乘风而去，而且不说话。 只见他怀中抱着一张幻化的大圣遗音。眼前是高山流水，老者席地而坐，将琴平放在膝盖上。少时，演示一些有关弹奏的技巧。大圣遗音不主杀伐。弹奏之时灵力如水涌出，水近于道，利万物而不争，柔和为主，但水聚成江海后，怒潮之力又足以毁灭一切。琴音如水，可在一片轻柔中，忽然展现杀机，不知无觉，无形无影，可进可退，可攻可守。 云鸿悉心领悟了一些弹奏技巧，片刻后老者乘风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在这时，意念中又出现了一个白衣老者，他大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仙翁。”云鸿心中一喜，这个老者是获得墨魂砚时出现的仙翁。 仙翁哈哈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第三件仙器。老夫本以为要一两年才能寻得。” 云鸿心中有无数疑惑，见老仙翁出现，便要问个透彻。 仙翁立刻一挥手，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先别急，你所处的幻境即将崩塌，先让老夫送你出去！” 云鸿回过神，这才意识到幻境濒临崩溃，用来抵御罡风的气罩已经四分五裂了，身边的虹颜也晕了过去。急忙将虹颜扶坐起来，与此同时，身前的虚空一阵波动，竟然是那个白衣老者幻化成虚影出现在面前。 云鸿怔了一下，白衣老者立即问道：“破开幻境会造成时空隐动，你准备好了没有？” “好了！”云鸿握紧虹颜的胳膊。 “好！”白衣老翁右手一扫，在琴弦上弹出一个“滚”的音节，顿时响起一串声音。 伴随大圣遗音清脆的琴声，一股浩然正气冲天而起，巨大的灵力仿佛刀子，将眼前混乱的时空撕开一道裂口。银白色的光芒在黑暗中传递开来，给人带来求生的欲望。云鸿见白衣老者向自己挥手，立刻背起昏迷的虹颜冲了过去。 时空破碎产生的混沌气流太过杂乱，在云鸿冲进去的一瞬间，无数种力量挤压他的rou身，就好像置身在拥挤的人群里。 远方透出一丝光亮，那是出口！ 罡风如刀，刺啦啦的划过rou身，云鸿咬着牙冲过结界，刹那间天地开朗…… 身后的时空之门在瞬间坍塌，转眼到了一个四面险峰合围的深谷。正是大龙湫，此刻暮色沉沉，夕阳已被连天的横峰吞没。或许是得知九幽教主战败的消息，山中群魔纷纷退去，偌大的山谷空无一人。云鸿、虹颜从时空缝隙逃出的瞬间，整个身体都好像被抽空了，直接从云端摔了下去。 耳边呼呼风声，全身剧痛，仿佛被狂潮推涌，少时又听到一阵“咯咯”脆响，身子撞到障碍，骨头断了个遍。冥冥中又似刮到树枝，折断的荆棘刺入皮肤，疼痛锥心彻骨。 “扑通！”碧浪掀起，二人跌落大龙湫的深潭里。 被寒气一惊，迷迷糊糊的意识顿时清醒了些。耳边的风声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轰隆隆的水流声。许久之后他才透过眼缝，看到身侧一条瀑布天河般奔泻。其时已是明月在天，四面险山围绕，峭壁连天，自己正倒在一湾碧潭里。 感受着冰凉的潭水涌入口鼻，窒息的憋闷使他快速恢复知觉。 片刻之后，他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自己，将他缓缓拉至岸边。随后胸口一疼，好像被人拍了一掌，云鸿只觉浑身涌入一股暖流，“哇”的喷出一口水。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缓过神来。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人，长眉银发，白衣如雪，正是那个仙翁。 “仙翁，您……” “先别说话，老夫助你疗伤。”仙翁一掌打在他的背后，朝他体内注入浩然正气。与此同时，体内的三件仙器竟然不约而同的飞了出来，在仙翁的cao控下，纷纷放出灵力，修复云鸿的身体。 片刻之后，如割似绞的疼痛减轻了许多。在大圣遗音轻柔的曲调中，云鸿周身的断骨和伤口都奇迹愈合了。 云鸿又惊又喜，片刻后感觉僵硬的身体已经化开，朝老翁磕头：“多谢仙翁救命之恩！” “不用谢我，老夫救你等同救自己。”仙翁随意摆了摆手。 云鸿心中一震，想到方才老神仙驱使仙器，那种感觉就好似另一个自己，在灵魂的对立面上存活。三件仙器已经认了自己为主人，按理说不能被别人驱使，问道：“仙翁什么意思？” 仙翁捋须沉吟道：“我是你，你还是你。” “啥？这是什么意思？” 老仙翁微微一笑，化作一道白光没入云鸿的身体。云鸿更感觉道吃惊，就好像一阵风吹进了身体一样。旋即，他听到了仙翁的声音：“老夫灵能未复，不能长时间脱离你的rou身，你且听老夫慢慢道来。” 云鸿低头查看自己的rou身，并无异常，只是髓海莫名多了一道神念，看来就是仙翁的元神。 “老夫号仁虚子，三千五百年前，乃圣人孔坐下弟子。四千年前，老夫是上古儒门仁虚门的掌教。” “仁虚门掌教！”云鸿气血一阵沸腾，没想到这老翁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历，立刻膝盖一弯，跪倒在地：“三百大儒传人云鸿，拜见仙翁！” 仁虚子微笑道：“云公子请起，老夫能够重见天日，还多亏了你。我如今活在你的泥丸宫中，借你的身体修行，你不必拘于礼数。拜老夫如拜自己，只要你心存敬意便够了。” 云鸿想了想也是，从地上站了起来，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您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体里？” “此事说来话长……”仁虚子的声音不冷不淡：“三千年前，上古儒门覆灭，老夫的师尊圣人孔被迫兵解，老夫身为师尊的大弟子，眼见师尊兵解，自然是宁死不屈，最终在诸圣面前*而亡！*之后，老夫的一点真灵在三界虚空之中游荡。某日得遇到师尊的一点真灵。师尊心怀仁德，不忍我万年修行付之一炬，于是将我的真灵投入了大圣遗音。” “原来是这样……”惊讶之余，云鸿也在感叹仁虚子宁死不屈的勇气。 “大圣遗音是儒道至宝的碎片之一，九件仙器相互之间存在联系。老夫在大圣遗音里苦等了三千年，一直到你取得正气炉才渐渐觉醒。”说到这里，仁虚子叹了口气：“世事变迁，天道无常，老夫也没想到，自己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云鸿听明白了，没想到自己因收集仙器，阴差阳错救活了一个上古儒门的仙人。 “仙翁，我想请教，集齐九件仙器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个问题很复杂，牵扯到一个巨大的天地劫难。老夫觉得，暂时不需要告诉你，毕竟你还有六件仙器需要收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等你集齐仙器，到时候再告诉你也不晚，免得你日夜担心。”仁虚子一脸正色的说道。 “天地劫难……”云鸿陡然想起来上次，获得墨魂砚的时候，他说自己是应劫之人。 应劫，应的是什么劫？难道与自己的重生有关系？ 自重生以来，云鸿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自己的遭遇，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上次御剑途中询问虹颜，他也只给出一个含糊的回答。如今这个仁虚子是上古儒门的仙人，或许他知道什么。 “仙翁，我有个问题，不知‘重生’一说可有凭据？” 仁虚子话音一滞，疑惑半晌，反问道：“何为重生？” 云鸿解释道：“就是人死后，带着原本的记忆，回到前世。而在前世，今生所有的事情都未曾发生，但所有的事都会按照时间轨迹必然发生。可比作穿越历史，岁月倒流那般。” 老翁怔了怔，口中沉吟道：“此事可行，却又难行。” 云鸿目光一震，好像看到了希望：“怎么行？” “相传在三十三天外的罗星河畔，有一块流光神石。天道之内，时间法则由此石控制。时间法则是三千天道中最基础的法则之一，牵扯的因果甚深，一旦逆转，关系到诸天万界。小至蝼蚁之争，大至宇宙运转。如果能借用这块流光神石的力量，有可能达成‘重生’。” “谁才能利用这块石头的力量？”云鸿追问道。 “除了诸天众圣，其余绝不可能。” 听闻此言，云鸿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不敢相信自己的重生是圣人出手所致。 仁虚子不解，问道：“时光逆流，难比登天，你怎会有这样的疑问？”显然，他并不知道云鸿重生的事。 云鸿憨笑道：“没什么，随意问问。” 见他不说，仁虚子道：“既然如此，老夫闭关去了。” “闭关？”云鸿疑道。 “是的。三千年前，老夫*而亡。现在即便因仙器之灵而重生，那也只是一抹极为虚弱的真灵。刚刚又强行离开你的身体，出手破开幻境，苦心积累的多年的灵力消耗殆尽，必须闭关修炼。” 云鸿心有歉意，问道：“那我能做点什么吗？” “不必了，你若真想帮我，就赶紧寻得剩下的六件仙器。只有九仙器合一，老夫才能彻底恢复元神。下一个月内我可能无法再出现了。记住，善用仙器，诸恶莫为。” 话音方落，云鸿意识一空。虽然处于清醒状态，但这一怔，又似乎从更深的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