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仙侠小说 - 魔途振剑录在线阅读 - 五十四 驰车 5 劣丹致祸

五十四 驰车 5 劣丹致祸

    ——他这刻真的心寒了,今次炼坏的丹药害到的人是李存儒,而平白教大梁占去了我军的大粮仓。

    李存儒何许人也?便是优伶出身、深得李存勖宠幸的诸多权臣之一,本名杨婆儿,由李存勖赐名李存儒。三年之前在天留门,韩浊宜与冯宿雪会晤,便曾向冯宿雪提及此人。当日他抱怨道:李存勖酷爱听戏,自己贪玩扮戏不提,更提拔一干优伶,令一些空有蛮力的优伶如杨婆儿之流,身居高位。也因杨婆儿即李存儒受到重用,李存勖才让他署理卫州重地。

    韩浊宜心道:“那徘优毫无领军和治政的才能,只懂贪污征敛,可惜晋王听不进谏言。焉知这不是卫州失陷的真正原因?一城之失,岂是一个刺史服用丹药中毒便可以导致的?”

    却听李存勖沉着嗓子道:“他在卫州上任后,很有些荒唐举动,我也说过他。可是这一次,实实在在是他所服的‘魄定丹’反噬,令他彻夜发作怪症,无法主持守城。据败退的属下回报,事发之前,李存儒整夜在府邸中胡言乱语,慌乱奔走。破晓前,侦骑报告疑有敌军接近,他便像失心疯一样,甚么也听不进,自然丝毫没有调度之能,城中大乱。”

    韩浊宜心沉了下去。

    李存勖续道:“那一役之败,守城将士平日士气松懈,李存儒责无旁贷;但是到头来,连一天也守不住,等不到援军,甚至浑然无法派出求援的急报,自己还折在里头,却是为了丹药引发的怪症。”他雄才伟略,绝非虚传,宠爱伶人虽是他治政的瑕疵,此刻他却知道韩浊宜心中定不服气,便把话交待明白,好教韩浊宜无可辩驳。

    “那丹药,可是你亲手呈给我、转发各地将领的。”

    韩浊宜一言不发。失却粮仓,在此大争之世,是极其重大的损失,他便再厉害十倍,甚至精通农稼之学,亦无法在短期内弥补粮草之损,遑论从敌军手中夺回粮仓,仅能束手瞧着大梁重振声势。倘若他是将领,早已被李存勖处决!即使并非他直接害得城池沦陷,他亦不是军中人,仍有极可怕的罪名能加于他身。

    李存勖接着道:“还有兵器。”

    韩浊宜心中又一凛:“兵器怎么了?我在高塔洪炉造出的兵器,从来不曾有失误哪?”

    李存勖道:“韩卿造出精铁利器,这是大功,从父王在世时,传到我,父子两代一直诚心感恩。然而我军征战八方,兵器损耗极快,同时低位将士无法获得配给,只能让少数高位将领拿好兵器,此事始终不曾解决。从我接父王之位至今,韩卿说了十多年,要寻出一条法子,能迅速大量打造补给兵器、每一条兵器均是精锐,我也等了十多年!”

    韩浊宜踌躇道:“大量炼制兵器,需要多地、多人,同时进行。虽说晋王疆土甚广,地和人都有了,这法子……”心头冒起一个绝然怪异的想法:“会不会常居疑老贼有解法?若不得他之助,只怕我有生之年,是想不出了。”要他去求常居疑,那是一万个不可能!

    李存勖手腕微微抬起,拳头在几面猛地又是一捶,他拳头原距几面不足二寸,这一捶之响却相当惊人。韩浊宜乃一介文士,年纪已老,易受这类突如其来的大响所惊,何况他正苦于不知如何平息主君之怒,不禁又震动了一下。一双睥睨天下的眼眸,竟变得怯怯然,迎向李存勖那精光四射的大眼。

    李存勖喝道:“且住,这些话我也听你说了十多年。以往你这般说,如今我疆土已大了不知多少,你还是这般说。”将手一挥:“兵器还在其次,眼下西边事情更急,我不与你论这件大事。我召回…韩卿,是要把成都起事押后!”

    他在盛怒之中,突然又用了“韩卿”的客气称谓。韩浊宜一怔,心中正觉发毛,却听主君接着所发出的命令更是骇人,忙道:“主君,立冬后二日的起事押后?那怎么成?箭在弦上!”

    李存勖眉毛一轩:“箭在弦上,只怕我军无力挽弓。我军将领元气耗弱,粮仓三失其一,根本已然动摇,谈甚么西进!我已传令四方,命他们停服‘神凝’、‘魄定’二丹,现下我令你克日呈上解方。你便在城中好好钻研,要做甚么试验、要多少药人,尽管去问这附近的大营要俘虏。”

    韩浊宜一听主君有将自己软禁在魏州之意,登感不满,魏州城虽大,却哪里有供他“钻研”药毒之理的家生?虽心中气馁,仍逞强挺起身子,摇头道:“老臣探究药毒之学的诸般物什,都在川北老巢。虽然是一些破烂的药铛、药炉之属,却最适合老臣炼制神丹所用,也不是短短时日可以重新铸造的。这里可作药人的俘虏虽多,老臣却是…哼,无药可施。主君既命我克日找出解方……”

    李存勖已明其意,忍怒道:“行,那么你回川北去罢!你刚刚说曾在龙门遇险,眼下四方不平靖,这一趟,我加派些人护送你。”这即是要在韩浊宜的亲兵之中加插监视他之人了。

    韩浊宜只当听不懂,并不理论。李存勖摆明要派人监视他,岂是他能置喙的?只抓着李存勖的话头,赶紧劝道:“叩谢主君关爱。那么…立冬起事,已布置定当,时机一过,未知何年能再?仍望主君三思啊!”

    “你身为谋士,竟在这上头糊涂了?倒要我来给你分剖利害?”李存勖面色益发难看,不由得发出嘲讽之语。“蜀主一死,蜀国大乱,本来无论如何也对咱们有利。而今咱们无力收拾,只会给蜀国的强将机会出头,让他们占地为王,便似南方那些乱糟糟的节度使一样。又或者让岐国李茂贞藉机收复失土。”

    韩浊宜颤声道:“不,咱们不是唯有暗卫和禁卫两支势力而已,蜀京龙武军已是咱们掌中木偶。西蜀各地若有将领生变,我还有京城禁军可用——”说到此处,陡然住口,想起了一个极关键的破绽,甫升起的一丝指望又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