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仙侠小说 - 魔途振剑录在线阅读 - 四十 罚酒 4 旧事诡缠

四十 罚酒 4 旧事诡缠

    司倚真顿了一顿,见仆人捧来茶盘,便先替师父斟好一碗新煮茶汤,拖延着不说话。她所说的“重大消息”,自是指韩浊宜和冷云痴的密谋,一路上心心念念,只想赶紧奔告师父。谁知昨日在山道上听了师父与康浩陵对答,突然疑心自己出身与北霆门大有关连,她心中惶惑,脸上隐瞒,但她师父是何等样人,又是看着她长大,几眼之间,便洞穿了她的不安。

    江璟道:“师父也不是天下万事都解得出,你且从头说来。”示意她坐下喝茶。

    司倚真谢了师父赐茶,开始述说:“我在北霆门中班辈很低,扮得听话,上回在常居疑面前又露了一手辩论的本事,显得挺忠于北霆门,大概是这样靠得住,因此冷云痴突然派我到川北代传书信——”

    江璟一听“川北”,立时留神。川北地旷人稀,乃是西接吐蕃地界的偏远高地,除了天留门外,不曾听说哪一个大门派在那儿开山。

    司倚真微微噘了下嘴,笑道:“那地儿可有多难找呀,回头我再跟师父抱怨。要紧的是,那地方甚么也没有,只有一间小屋,屋中一个老人,名叫浊生,又自称姓韩。我想此人…正是常居疑的逆徒韩浊宜。”

    饶是江璟素性沉稳,也忍不住一惊:“铸造黑杉令的那位西国老前辈常居疑?”

    司倚真道:“是呀,他说过要再来北霆门找我,总是不见他现身。他又说要去找天留门算帐,我有时真担心他遇上甚么不测。”

    江璟又问:“韩浊宜,便是晋王手下的那个谋士?”

    司倚真道:“是啦,就是他,相貌生得像只怪鸟,阴森森地瞧得我心慌。他师徒三人的事,我向师父禀报过的。”

    江璟透了口气,道:“你在小屋中与韩浊宜谈了甚么?一字一字跟我说。”他知道冷云痴的密函万万不会让司倚真瞧见,只盼能从司韩二人的对答中,拼出冷云痴与韩浊宜交往的来龙去脉。

    冷云痴替蜀帝养暗卫、养杀手,青派别院好端端地设在北霆门中,他为甚么要去联络替晋王办事的韩浊宜?尽管江璟退隐已久,一听见此等怪事,从前在西旌的波谲云诡又翻翻滚滚地回到了眼前。

    而常居疑师徒与他的干系远不止于此。当年常居疑的二徒江就还背叛老师,在江湖上闯了些年,投奔刚刚崛起的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与一众亡命异人开创西旌,收了李茂贞麾下一名低阶的少年军将作义弟。那军将从此在军中消失,再无军籍,专做探子。这名军将与江就还并无血亲关系,只是二人凑巧同宗姓江。

    他成了西旌的隐身死士,换名变姓,到长安东面的华州昭应县城开了家卖汤饼的小店,掩人耳目,也娶了没落士族的女儿为妻,生了孩儿。一家人平平淡淡地过日,妻子直到孩儿三岁大时,还不知自己的丈夫身世全属捏造,乃是凤翔节度使手下的探子。

    直至某日事机败露,那改行探子的军将亦死于敌人之手,此事十分难堪,被枕边人欺瞒了数年的妻子没有脸面回乡奔亲,心灰意冷出了家,只剩了一个幼子流落他乡,十多年后才又辗转被西旌之人寻获带回。

    ——那幼子后来成了西旌的首脑人物,替李茂贞父子撒下蛛网,成就远超父亲,甚至越过了生前的江就还,终于连江就还的师兄韩浊宜也远远听过他的名头。那幼子的军将父亲叫做江守原,夺到其中一份回空诀,便遭敌人杀害。那幼子正是这位翻疑庄主人江璟!

    若非司倚真在北霆门撞上常居疑,江璟也不会知道生父的义兄是逆师的叛徒,不会知道江就还这位从未见面的“义伯”,曾拜了一个西域的智慧怪客为师,更不会知道黑杉令出于那怪客之手!

    于是,自从他听了司倚真禀报常居疑之事以来,心中已千百遍推测:“我对黑杉令来源一知半解,只知令牌内藏强兵致富的机密。那么我的上一代头目麦老师傅呢?她对令牌来由知道多少?麦老师傅的徒儿…殷衡,又知道多少呢?”

    “十六年前,殷衡非要跟我争令牌,说要让青派弟兄过好日子,是不是…他知道怎生解谜?”

    犹在思索不定,司倚真已将韩浊宜回复冷云痴的二件事一字不漏地禀报完毕。其一,是分宝时少不了北霆门的好处;其二,是要北霆门出力代办西行夺宝之举。最后说道:“徒儿疑心那宝物正是黑杉令,可不知为甚么在西方。倘使落在西方某处,常老先生巴巴地赶上天留门去算帐,可要扑了个空,又极是危险。”

    她初见常居疑,全存着对抗捉弄心思,如今越想越明白,那怪老头儿对自己实是眷顾有加,不但要把秘学全盘传授,更想将远在大食国的基业传给她,她的鬼心眼儿不禁也转成了关怀,对常居疑的称谓也越来越客气了。

    江璟更是惊疑:“倘使宝物就是黑杉令,韩浊宜怎地如此拿得准一定在西方某地?由西蜀再往西,已是羌人的地界,难道…难道当年,殷…殷…竟然……不,不对!如若当日他身上果然藏有令牌,被阿六带回了无宁门,然则阿六、阿九、老霍他们,定会牢牢保守秘密,消息哪里会千里迢迢传到韩浊宜耳中?”

    他与无宁门的钱六臂等人是旧时同僚,不仅协力办事,连吃睡也在一起,极为清楚一众兄弟的脾性:如果他们在殷衡尸身上找出黑杉令,不知内有重宝,又不愿归还李继徽,多半是往山沟一扔,或者就地埋了,以免瞧了伤心,然后必定终身不再对外人提起。何况那群人僻居西域,便想遇上中原武林人士也难。此事又岂会不胫而走、传回中原、被晋王谋士所知?